蒋丰：日本记者为何能屡次把首相搞下台

刘海明

菅直人难过“记者门”政权不会长



6月8日，日本首相官邸记者团发扬“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找到已经在6月2日辞职的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在东京的私人住宅，再次要求他举行有关辞职的记者会见。被日本媒体称为“外星人”的鸠山由纪夫这次也是犯倔到底，“说不举行就是不举行”，最后仍然拒绝了记者团的要求。

通常来讲，日本首相离任的时候，都会举行一次记者会见，借此机会向日本国民说明离任的理由，对自己的政权也做一个总结。只有极个别首相没有这样做，比如，因病倒下的小渊惠三首相。



这次，鸠山由纪夫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因为伤心至极。日本《东京新闻》政治部一位资深编辑告诉笔者：鸠山由纪夫是一个比较情绪化、理想化的人物，同时又喜欢与记者交往，上任后增加了记者会见的次数，由原来的一天一次改为一天两次。但是，言多必失，记者们抓鸠山“小辫子”的机会也增多了。这次的鸠山下台，与各报记者联合一致‘敲打鸠山’是有关系的。为此，鸠山由纪夫对记者们非常不满意，他最后报复记者的方法就是打破惯例，坚决不举行辞职离任的记者会见，而是通过召开民主党籍两院议员大会的方式宣布辞职，等回到首相馆邸看见记者们又围上来采访时，他一挥手不耐烦地说，“算了吧，以前都和你们说过了。”就这样，鸠山由纪夫在离任时的时候，又在日本战后政坛史上开创了一项新记录——拒绝记者。

日本媒体记者真的可以把首相搞下台吗？答案是：可以的。1974年10月9日，日本评论家立花隆在《文艺春秋》月刊上发表题为《田中角荣研究——他的财源与人缘》的文章，揭露了田中角荣资产形成的诸多疑点，特别是与美国购买飞机过程中重大受贿的嫌疑，结果12月9日田中角荣被迫辞去首相职务。在辞职声明中，田中角荣“深刻反省”，说：“因为我个人的问题，既然招致了社会的误解，我作为一个公职人员，是不明不德所致，感到非常痛苦。”

日本首相宇野宗佑上任不到3个月，因为被一家周刊杂志爆出与艺妓有染的丑闻，不得不宣布辞职。

“我可以改变整个日本。”这是日本传媒帝国《读卖新闻》的总裁渡边恒雄，在扳倒首相小泉纯一郎之后发表的感言。话虽狂，但却是事实。当年，也正是《读卖新闻》的一篇篇“倒小泉檄文”终结了这位至今仍被称为最有魅力的日本领导人。



2007年7月30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对前一天举行的参议院选举结果发表讲话，坚称自己不会因为所领导的自民党在选举中失利而引咎辞职。当天，日本多家媒体发表社论，要求他下台。《朝日新闻》在社论中指出，选民给执政党打上了一个清晰的不满记号，安倍应该严肃看待这样的结果，并自动下台。《东京新闻》发表社论说：“我们呼吁举行大选，让选民有机会做出他们自己的选择。”《每日新闻》在社论里面要求安倍解散众议院提前大选，以便选出一名新首相。结果，安倍晋三在一个多月后就以“肚子痛”的原因辞职了。

对待记者，有的日本首相是采取“哄”的办法。比如，铃木善幸担任首相的时候，就经常在早晨把记者们请到家里来喝白米粥，用这种方式拉拢记者的感情。有的首相则采取“训”的方法。比如，森喜朗担任首相期间，对突然闯入办公室的记者会大发雷霆，说“我这个时候如果穿着裤衩，还怎么见你，滚出去！”福田康夫辞职的时候，也对记者的提问表示了反感，说：“我自己能够客观地看待自己，这一点和你是不一样的”，由此引起轩然大波。



日本记者敢于这样“搞”首相。其原因之一是日本国民对媒体的“信赖”。据日本《产经新闻》6月8日报道，日本新闻协会最近对6000人搞了一个问卷调查，结果表明在广播（收音机）、杂志、网络、电视、报纸5大媒体中，91.3%的受访者选择了首先阅读报纸。他们每个星期平均在5.2天的时间里要阅读报纸。 50.2%的受访者认为“报纸是不可缺少的讯息源”。该协会由此认为“日本国民是把报纸作为基干媒体来对待的”。

与此同时，人们又发现日本各大新闻媒体的记者在“围攻首相”时常常会采取“一致行动”，有时候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表现出一种“从众心理”。出现这样“同质性”报道的原因固然可以列举很多，但其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来自于日本记者俱乐部制度。

记者俱乐部是日本独有的制度。它原本是新闻媒体成员的联谊会团体，但由于对加入俱乐部有着严格的规定，不允许非俱乐部成员的记者出席俱乐部的记者招待会，结本来应该向所有报道机构开放的记者室以及与采访对象的接触都被俱乐部垄断了。而俱乐部的成员都是在编辑方针、立场和采访目标方面基本相同的记者。因为目的集中，记者采访可以比较顺利地进行，消息源方面也可以高效率地提供新闻。日本政府也认为，如果允许一个报社单独会见首相、大臣等，以后就难以阻止其他报社效仿。因此，政府基本上是依靠记者俱乐部来主办记者招待会，同平俱乐部调整、安排官方发布新闻，这就使得俱乐部的垄断性越来越强，但报道的“同质性”、 “从众性”也越来越强。

日本记者的强势，还表现在对权枢中心建设性的介入。比如，日本《朝日新闻》资深记者船桥洋一就能够做到直接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就外交问题对话，也可以在报上直接给日本首相鸠山由纪夫写信，批评他的一些政策。因此，媒体在日本还有“第四种权力”的说法，认为媒体是三权独立之外可以对政府进行监督的“第四种权力”。

现在，被记者伤透心的鸠山，成了新首相菅直人的“前车之鉴”，他决定与媒体保持“距离美”。他首先表示“增加记者会见次数，并不一定就能增加国民对政府的了解”，将记者会见改回一天一次，而正式会见改为“每月一次”，他说自己将用更多的精力干实事。日本内阁官房长官仙谷由人因此说“这届内阁是一届非常喜欢工作的内阁”。

对此，《产经新闻》称，这显示了菅直人对媒体的戒备之心。法新社6月4日提醒说，菅直人若想摆脱下台宿命，先要过“记者门”。也有人这样分析，菅直人如此对待记者，等对给自己的政权布排下了绊脚石。他，将又是一个短命政权。（写于2010年6月12日）

刘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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