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皆是中等生

刘海明

半生皆是中等生

人到中年，聚在一起话题常常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上什么样的学校、补什么样的课、学个什么样的特长、留哪国的学……
我常常不接话，总觉得我们对孩子们期待太多、要求太高了，而我们自己当年也并没有如今自己要求孩子的那么厉害，多数人都是中等生。
我就是一个典型，半辈子过去了，一直都是一个中等生，但活得好好的。
小学那几年，只在学校上了三年多课，学校校舍即被认定为危房不能使用，从四年级开始，有两年多是在各个村小组闲置的农房里度过的，几乎一个学期换一家，有时候农户家里还住着人，我们在堂屋上课，屋主人和鸡鸭猪狗就来来往往。那两年玩玩打打，几乎没学什么东西，以至于小学毕业的时候班上一二十人上初中的屈指可数。
我勉强上了初中，小学基础太差，一直跟不上，人坐在教室里，但几乎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初中前三年，成绩一直都是班上倒数。
1994年夏天，没有参加中考，父亲决定让我复读。
基础差底子薄，不得不比别人付出更多。复读的那一年，每天凌晨四五点起来，夜里十二点甚至凌晨一点多才睡，吃不饱睡得少，勉强考到县一中。
我是1995年考入县一中的。以前写过，复读了一年，吃不饱睡不足，憋着一股劲勉强过县一中录取线0.5分，复读生怕被举报，提心吊胆被录取，从此改名成为褚朝新。
高一时生活很苦，经常没有钱去食堂买菜，偶尔在家里用罐头瓶子带点咸菜下饭，自带的咸菜吃完了，就去县城南门河菜市场买豆腐乳，一块豆腐乳吃二三两饭，有时候豆腐乳都不能充分保障，一顿饭只能吃半块豆腐乳。
那时候，总是觉得饿。高中毕业体检，医生说我营养不良。即便明知家里贫苦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也很努力，但就是力不从心，人长期处于悲观抑郁的状态中。
进县一中时的成绩，在班上处于中等，但因为底子太差，进入一中后很快就跟不上了，成绩一直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化学物理，一直是弱项，语文数学英语也没有特别强的。
那个年代，高一成绩不太好的一般在期末分科时会选择高二开始读文科，成绩一般的我选择了文科班。虽然在文科班也曾当过一年班长，但成绩一直并不拔尖，不属于成绩特别好的学霸，从来没有考过班上的前三名。
998年春天，刚搬入新县一中没多久，校园内杂草丛生，忧郁沉默的我。
数学不好，用笨办法，把不会做的题一次次重做，高考数学居然考了120多分，算是高分。饭基本能吃饱了，几乎没有任何课外时间，争分夺秒背啊记，下课了去食堂都是跑着去的，至今仍改不了高中为了抢时间养成的狼吞虎咽吃饭快的坏习惯。
1998年高中毕业，那年我们文科班本科考了上十个，据说本科数量破了过去文科班很多年的纪录，但没有考得特别好的，不仅没有人考上清华北大，连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全班都没一个人考上，我考得一般，被湖北大学新闻系录取。
高中成绩平平的我，上了一个一般的本科，大学毕业进入了武汉一家很一般的报社，成为一个很一般的记者，后来好不容易进京工作，先后曾在两家声望一度极高的媒体工作，但从来没有成为一流的记者。
2007年进京到新京报深度报道部工作，有两位过去曾在武汉同一家报社工作过的同事再次成为同事，他们都很优秀，我压力山大，没有捷径可走，重新学习重头开始，认真完成每一次采访，不敢懈怠半分，勉强在报社站稳脚。
2011年到南方周末工作，南周曾是媒体标杆，一度高手如云、名震江湖，忐忑惶恐，生怕自己做不好。每次出差采访，逼着自己想法设法去现场去找人去突破，2015年被报社聘为高级记者，自此才从容许多。
截至2018年年底彻底辞职，陆陆续续在媒体工作了十七年，一直只是个“中等生”，没有成为什么所谓的名记。如今离开媒体已六年，还在坚持写作，也没有成为网红或什么头部自媒体，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没有危害社会，也没有成为社会累赘。
一晃，今年是初中毕业三十周年，高中毕业二十七年，很多事忘记了，很多事记忆模糊了，但有一点我很肯定，自己这半生皆是中等生。
其实，很多同学与我一样，绝大多数人都是中等生，但当年从来没有懈怠，从未放弃对未来的渴望与梦想，一步步扎扎实实走下来，没有功成名就，没有荣华富贵，但堂堂正正活在如今这个世道里，干干净净，本本分分。
任何时代，学霸都是极少数的，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但这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主体，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不要妄自菲薄。

永远得记住，我们中等生是社会的多数。

2024年9月16日初稿，2025年2月27日修订



来源：衣者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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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梦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