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爱“看戏”,尤其爱看反腐大戏。对贪污腐败深恶痛绝,与其说是人之天性,不如说是个人权利意识觉醒的结果。我纳的税,被某个人给糟蹋了,一旦“你他”之间有了关联,并且这个“他”损害了你的利益,那种仇视的劲儿甭提有多大。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揪出一个大贪官的时候,举国欢庆的原因。
人性的贪婪,决定了世上没有无贪念之人。贪念人人有,至于能否修炼成精,忝列贪官族谱,还要看个“天时”“地利”与“人和”。没有这三个法宝,贪念想“投胎”成功,变成贪官,甚至是名垂贪史的大贪官,想必只能是场黄粱美梦了。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该懂得中国看客围观反腐大戏时的复杂心态了。 看戏的心理复杂,演戏的心理显然更为复杂。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官场混,没有几个朋友,显然日子也不会好过。交结朋友,就有了圈子。官场的圈子和北京的摊烧饼几环路不同,城市的环路,那是一环套一环,环环之间泾渭分明。官场里的圈子,没有那么规则,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既然要“往来”,有“善来”的也就有“恶往”的。要不吃亏,那得有先见之明,永远别站错队。站错了队,一旦这个圈子失了势,难免背负上集体腐败的名声,个个如落水鸡被人追着痛打。 治国术,没有现成的教材,历史书倒比新闻稿件更具生命力。翻开一部中国历史,剧情大抵以贪腐与反贪的较量贯穿始终。新君登基,为站稳脚跟,必须依靠旧臣。站稳了脚跟,就知道旧臣毕竟是父辈的遗产,留在自己身边有点不安全。这样,以贪腐之名清君侧,就成了新君的一道主打菜。前些年流行的清宫戏电视连续剧,非常形象地诠释了这个道理。你看那个和珅,在乾隆爷时代可谓呼风唤雨,到了嘉庆帝的时候,其“大老虎”的尾巴昭然若揭,丢掉了性命。 理想的社会状态,官员们个个励精图治,都以诸葛亮为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正如前面所言,贪念人人有,诸葛亮式的清官历代也有,但毕竟不是靠反贪之策的有效性塑造了这些人,而依赖于他们的道德自我约束。道德约束当然羡慕,怎奈约束即暴力,显然不能指望多数人能磨刀霍霍向自己,真能严格管束自己不流恋女色,不垂涎金钱。对于治国者而言,很清楚人性的欲望,但要治国,通常更喜欢建立自己的交际圈。因为这个圈子越是团结,自己的龙椅也就越是稳定。圈子里的人如果不能个个是包拯和孔明,治国者由离不开这样的圈子的话,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和珅从穷孩子、清廉大臣到巨贪,乾隆帝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为一姓所谓的江山社稷,不得不豢养诸多和珅是的大臣。巡抚等地方要员,也是这般考虑,豢养自己的重视下属。所以,历史上朝代的更迭,不过是养虎为患与打虎清患的恶性循环而已。有的对贪官这类老虎打得可谓惨烈。比明代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就于洪武十八年(公元1385年)下诏,“尽逮天下官吏之为民害者”。一般贪官罚到京师“筑城”;贪污银子60两以上的,“枭首示众,仍剥皮实草”。 打老虎的鞭子再狠,若没有制度的保驾护航,老老虎在“景阳冈”毙命之日,也就是新老虎在他山茁壮成长之时。正如有人所说:“用贪官以培植死党,除贪官以消除异己,杀贪官以收买人心,没贪财以实己腰包,这就是玩权术的至高艺术境界。” 党的十八以来,惩治贪官污吏的力度空前,落马的贪官差不多和日历那么密集,以至于涌现出一批具有时代特色的词语:“大老虎”、“老老虎”、“苍蝇”。这些词语丰富了汉语的词汇,民众对中央惩治腐败的铁手腕拍手称快。反腐大戏高潮迭起,让看客们心潮澎湃自然可贵,但看戏不能光看热闹,更要看门道。一个老虎被降服了,老虎经营的老巢被清洗,这当然很好。只是人们想问,同在官场混,一个官员是“大老虎”,其他官员是不是老虎呢?如果也是“老虎”,为什么就没被铲除呢? 反腐需要铁手腕,但更需要预防滋生老虎的温床才行。没有预防腐败和惩治腐败的长效机制,靠人治手段来反腐,很可能会陷入“打虎”与“养虎”的怪圈无法自拔。那样的话,怕是摆脱不了黄宗羲定律预言的宿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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