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道歉与品格

 当今，媒体成为每个社会成员的“信息器官”。这个“器官”，让我们每天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当属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了。这两个“信息器官”，将最新的外部变化反馈到脑神经中枢。现代社会，人体信息器官早已无法满足人们对外界信息的需求，新闻媒体则成为我们的第二信息器官。用麦克卢汉的说说，媒体成了人体器官的延伸。媒体的作用对社会成员作用如此巨大，倘若媒体的报道有误，无疑将影响公众对事物的判断。倘若媒体受到外力干扰，扣押新闻，延缓新闻刊发的时间，甚至让变得明哲保身，不敢说真话。真相一旦大白，公众对媒体将会有什么样的看法？真相大白，要么被揭发出来，要么自爆家丑。虽然都是献丑，前者是盖子没能捂住，真相显现之日，也就是媒体非常狼狈之时；后者是主动曝光，自晒家丑，表明媒体敢于悔过自新。今日，美联社毅然选择了后一种做法。

 二战末期，美联社时任记者爱德华•肯尼迪独家发布德军投降新闻，但因违反军方审查规定，受到美联社批评，后遭炒鱿鱼。时隔67年，美联社社长汤姆•柯利向肯尼迪致以迟到的歉意。（《新京报》5月6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何面对过失，中国传统提倡的是“家丑不外扬”。大洋彼岸的美联社，对于他人的事情不分美丑，只要符合新闻价值标准，坚持客观报道。对于自己的不当决策，将近70年后主动认错，向公众道歉，在全世界新闻业界，树立了一个道德标杆。

 媒体不是神，在长期的新闻实践中，不可能没有差错和失误。差错一经酿成，敢不敢主动承认，衡量着一家媒体的职业道德水准。新闻是速成品。以美联社为例，每天生产的新闻，在300万字自由。对于世界级的通讯社和传媒集团而言，日新闻产量应该相差不大。如此庞大的新闻产量，每篇稿件做到字斟句酌，不大现实。善于主动纠错，体现的是一家通讯社对新闻客户的负责态度。纠错本身就是一种道歉，这样的道歉属于媒体的自我反省。用不着注明“道歉”，公众也会知道这是间接的道歉。不放过一处细微的差错，把发现的差错告诉公众，这本身就是常规性的自我监督。这种监督本身，塑造着一家媒体的品格。咱们国内的媒体，内部纠错机制相对完善，敢于作为制度广而告之的，至今还很不够。

 有些错，媒体自己知道；有些错，媒体自己未必意识得到。自知不易，对于别人指正的过错，采取的是拒绝接受、漠然处之还是闻过则改，体现着媒体的品格高尚还是低劣。人无信不立，媒体无信更难立。媒体的信，表现在对受众的态度。如果一家媒体以服务公众为己任，在经营新闻业务过程中，会有如履薄冰的感觉，迫使自己兢兢业业，惟恐愧对公众的信任。遇到失误，不仅坚持承认错误，还会自己反省自身。这样的传统树立起来，标志着媒体道德在自我完善的道路上良性运行。现在，美联社认识到67年前在处理肯尼迪记者时不妥，认为“那是美联社的可怕一天，事件以最糟糕方式处理。”肯定肯尼迪尊重公众知情权、抵制政治原因的新闻扣压的做法：“战事一旦结束，就不能像那样控制消息，世界需要知道。”反观我们的一些媒体，不愿意保护敢说真话的员工。这样的媒体，暂时的明哲保身，换来的是公众的失望和鄙视。若干年后，终将成为后任道歉的事由。明知未来，又何必现在呢？

 道歉，是媒体品格的测量仪。媒体的品格，是媒体最大的无形资产，是人类文明史上的宝贵遗产。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曾这样评价美联社：“给地球各个角落带来光明的只有两个：天上的太阳和地上的美联社。”印度的甘地也曾有过类似的评语：“我猜想，当我死后站在天堂之门的时候，碰到的第一个人会是名美联社记者。”也许，马克•吐温和甘地的评语过于高了，反过来想想，如果美联社劣迹斑斑，声名狼藉，可能得到第三方的如此赞誉吗？希望中国的媒体，也能有如此殊荣。当然，这样的殊荣，必须经得起时间的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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