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理论视野中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
摘要: 知识生产的关键是从客观对象中发现问题、回答问题、阐释问题，知识体系建构的核心在于，对关于对象的成体系的问题做出成体系的科学回答和阐释。能否把新闻活动领域的客观问题特别是当今新闻活动领域整体性的客观变化 ...
【案例】 新闻理论视野中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 本刊官方网站： http://cjjc.ruc.edu.cn/ 摘要 知识生产的关键是从客观对象中发现问题、回答问题、阐释问题，知识体系建构的核心在于，对关于对象的成体系的问题做出成体系的科学回答和阐释。能否把新闻活动领域的客观问题特别是当今新闻活动领域整体性的客观变化转化为真实的、高质量的“学术问题”，直接决定着我们能否建构出高质量的当代中国新闻学“问题体系”，也自然决定着能否建构起高质量的自主知识体系。本文在既有研究成果基础上提出，“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是新闻学的总问题。总问题分为两大领域问题：新闻领域问题和新闻与社会的关系领域（新闻关系）问题。新闻领域问题可分为两大范围问题体系：新闻本体论问题体系，新闻业态论问题体系。新闻关系领域问题也可分为两大范围问题体系：新闻与社会整体发展的关系问题体系，新闻与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体系。如此，当代中国新闻学在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就可以依据新的实际变化与发展趋势从“四大问题体系”着手去建构。 作者简介 杨保军，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基金项目 教育部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人民大学新闻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重大项目“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研究”（项目编号：22JJD860018） 知识生产的关键是从客观对象中发现问题、回答问题、阐释问题，知识体系建构的核心在于，对关于对象的成体系的问题做出成体系的科学回答和阐释。因而,能否把新闻活动领域的客观问题特别是当今新闻活动领域整体性的客观变化转化为真实的、高质量的“学术问题”，直接决定着我们能否建构出高质量的当代中国新闻学“问题体系”，也自然决定着能否建构起高质量的自主知识体系。 当代中国新闻学的自主问题体系，核心问题、关键问题必然是自身的特色问题。这种问题的根源是中国事实、中国实际，特别是中国新闻活动领域、实践领域的客观问题。只有把这类客观问题“转化”为比较准确的、有意义、有价值的学术问题，即只有把客观问题“概念化”“问题化”为学术问题，我们才能建构起当代中国新闻学真实的“问题体系”。 基于这样的基本认知，本文以新闻活动实际为根基，在既有学术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新闻理论视野出发，从宏观层面上对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构成做出了系统化的描述，以推进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 一 “总问题”是确立问题体系的总根源 “新闻传播活动在人类社会中具有基础地位。站在一个比较长的时间维度来看，人之所以成为人、之所以形成人类社会，新闻传播活动至关重要”，“离开了新闻传播活动，人类的合作机制不可能建立起来，合作也不可能达成的”（李婷，吴飞，2022：739-749）。这从根源上或本体上决定了新闻活动就是不同人与新闻展开不同关系的活动，因而，可以说，“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杨保军，2022a）是新闻活动中的总问题，自然也是新闻学研究的总问题。这就是说，所有的新闻研究，在根本上都是关于人与新闻关系的研究，只不过有些研究直接指向人与新闻的关系，有些研究间接指向人与新闻的关系，大概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说，新闻学本质上是“人学”（杜骏飞，2018）。 总问题是所有类型、所有不同性质新闻学都要研究的问题。不管是一定的学术共同体还是个别的研究者对总问题有无足够的自觉，只要是展开新闻学研究，就必然是以某种方式关于总问题的研究。作为总问题，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和充分的包容性，但形式上还是比较抽象空洞的。在新闻知识生产中，需要将总问题分为不同领域、不同范围、不同分支、不同层次、不同方向的问题，然后在具体研究活动中再落实为各种具体的问题，从而构成新闻学研究中不同领域、不同范围、不同分支、不同层次、不同方向的“问题体系”。这些“问题体系”显然有宏观的、中观的和微观的不同构成方式。知识生产就是发现问题、回答解释问题的过程，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拥有自身的内在机制或规律。只有具体研究成果积淀到相当的程度，才有可能构建起既具有稳定性又具有开放性的知识大厦或知识体系。 所有的人文社科研究直接表现为地方化研究，都会落实在具体的社会情境之中，落实在具体的学术共同体和研究者的研究活动中。因而，新闻学的总问题必然会转化为地方化、本土化或特殊化新闻研究中的总问题。在这种转化过程中，总问题的形式表达不会发生变化，依然是“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但在不同社会中，尽管无论是“人”还是“新闻”总有一些共同的性质和属性特征，但毫无疑问的是，必然存在着“人”与“新闻”的差异甚至不同，因而“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在不同社会中，就会获得不同的问题内涵，会形成不同的问题侧重现象。这就是说，总问题的地方化、本土化或特殊化，必然生成不同的至少是有差异的问题构成方式。或者说，总问题的地方化、本土化或特殊化，正是不同类型、不同性质新闻学“问题体系”形成差异的根本所在。而对总问题地方化、本土化或特殊化“问题体系”的回答和阐释，则构成不同类型、不同性质新闻学知识体系的具体内容。可见，在新闻学总问题的名目下，建构、确立什么样的“问题体系”，对于任何一种具体新闻学知识体系的建构才是更具实质意义的重要问题。 认清新闻学总问题的基本结构，是展开自觉知识生产的重要前提，更是自觉构建新闻学知识体系的必备条件。当代中国新闻学面对的总问题同样是“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只不过这样的总问题，在以中国新闻实际、中国新闻经验为主的基础上，会以时代化、中国化的方式呈现出来、表达出来。而时代化、中国化的呈现方式、表达方式是什么，即总问题表现为怎样的问题结构方式或问题构成方式，也就是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到底是什么、应该是什么，正是需要我们在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逻辑上优先解决的问题。这也正是本文的主要任务。 二 问题体系的领域构成及其范围表现 立足当下建构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知识体系，显然要以当代中国新闻学甚至是整个中国新闻学、世界新闻学的既有成果为基础和参照。这其中的道理容易理解，不需要过多言说。任何一个领域、一个学科的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都有自身的历史传承，有自身的“学脉”和“人脉”。正是通过学脉的延续，学人的代际传承，一个学术或学科领域才能成就自身的历史图景。因而，如何建构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尽管至关重要的是要以新闻领域的现实变化、未来演变趋势为主要根据，但总结、反思既有相关学术积淀仍然是重要的基础或基本出发点。 依据当代中国新闻学已经积淀的基本成果来看，在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特别是自主新闻理论体系整体建构的意义上说，“新闻本体论”“新闻业态论”“新闻关系论”以及贯穿其中的“新闻精神论”（杨保军，2007：前言V）共同构成了自主新闻理论体系的主体结构方式（杨保军，2019a：绪论5-6），这其实也是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主体性内容，是对相关“问题体系”回答阐释的表现。从理论逻辑上说，“新闻本体论”“新闻业态论”主要是关于新闻领域自身的理论，构成了狭义的新闻理论；“新闻本体论”“新闻业态论”，加上以新闻与社会之关系、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之关系为核心内容的“新闻关系论”，则构成了广义的新闻理论。新闻学术界通常所说的新闻理论是指广义的新闻理论。这意味着，新闻理论视野中的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实际落实在两大问题领域：一是关于新闻领域自身的问题领域，二是关于新闻关系的问题领域。所谓新闻学自主知识的生产、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就是要回答和阐释这两大领域的问题或两大领域生成的“问题体系”。 针对两大问题领域，我们进一步可以依据问题的客观来源与研究的致思方式划分出不同的具体问题体系（杨保军，2009）。本文将关于新闻领域自身的问题结构分为两个大的方面：一是新闻本体论问题体系，主要关注的是关于新闻本身的诸多基础问题；二是新闻业态论问题体系，主要关注的是关于新闻业自身的诸多问题。而将关于新闻关系领域的问题结构也划分为两个大的方面：一是新闻与社会整体发展的关系问题体系，主要关注的是新闻与经济、政治、文化、技术等领域构成的诸多关系问题；二是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体系，主要关注的是新闻与社会大众日常生活的诸多关系问题。这样，当代中国新闻学在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就可以依据新的实际变化与发展趋势从“四大问题体系”着手去建构。 就当代中国新闻学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的实际来看，新闻本体理论与新闻业态理论相对比较成型，已经形成了相对比较稳定的问题体系和理论架构，但我们必须清醒自觉的是，这样的“成型”主要是以传统职业新闻为主要对象的“成型”，而不是关于数字时代、智能时代新闻活动实际的“成型”（杨保军，李泓江，2020），而后者才是新时代中国新闻学在知识体系建构中面临的主要任务。至于新闻关系论的问题体系建构、知识体系建构，特别是关于新闻与社会大众日常生活关系的问题体系建构、知识体系建构，还远远谈不上基本“成型”的问题，而是一个刚刚自觉到的重要问题领域。这意味着，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还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事情。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上面关于“两大问题领域”或“四大问题体系”的划分，尽管拥有一定的客观根据，但主要还是理论逻辑的划分。“两大问题领域”或“四大问题体系”客观上是联系在一起的，不可能相互分离或割裂。原则上说，关于同一整体对象的任何部分问题体系的建构，都会牵扯到关于其他部分问题体系的建构，至于对不同部分问题体系的回答和阐释，那就更是一种相互紧密联系、互相渗透嵌套的关系。其实，只有“两大问题领域”或“四大问题体系”形成内在的联系，我们才能建构起当代中国新闻学整体的自主知识体系。我们之所以将作为整体的问题体系划分为不同的问题领域和一定范围或分支的问题体系，主要是为了考察分析对象的方便，更是为了把握不同领域、范围、分支、层次、方向上的重点问题之所在。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的经验告诉我们，任何研究要想深入细致，形成扎实可靠的真理性、合理性认知，单凭笼统的宏观认识方式是难以实现的，只有把相关对象的细部认识清楚了、准确了，我们才能建构起关于对象的“心中有数”的整体知识图景。一言以蔽之，在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过程中，我们需要处理好部分知识与整体知识之间的辩证关系。 三 当代中国新闻学的“四大问题体系” 如上所述，基于新闻学的总问题以及当代中国新闻学既有成果的积累，我们在新闻理论视野中将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分为“两大问题领域”或“四大问题体系”。这样的划分显然是宏大的，也是比较空洞的。要想真正理解和把握当代中国新闻学问题体系的具体构成情况，并为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确立真实的问题架构基础，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对“四大问题体系”的构成情况做出分析。 （一）当代中国新闻学的本体论问题体系 人与新闻关系这一新闻学的总问题，首先表现在新闻活动系统内部，这便是“新闻与新闻活动的关系问题”。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体现在新闻活动中不同新闻活动者如何处理与新闻的关系问题上。新闻活动在主体性上是属人的活动，是人围绕“新闻”这个天然中心展开的活动。在新闻活动中，所有新闻活动主体（包括个体和群体），在归根结底的意义上，都要与“新闻”展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人与事实世界中具有新闻价值意义变动情况之间的关系，新闻活动主体间的关系，原则上都要通过“新闻”这个“中介”直接或间接勾连起来、联系起来。因而，对新闻与新闻活动的关系问题的回答阐释，首先面对的是以“新闻是什么”为核心的问题体系，也就是新闻学之本体论的“问题体系”，或者说是关于“新闻本身”的问题体系（杨保军，2010：1-30）。对这一问题体系的历史性、时代性回答和阐释，实际上构成了不同时代狭义新闻学知识体系的核心内容，也是广义新闻学知识体系的主体、主导部分或基础部分（杨保军，2019a：绪论5-7）。因而，确立科学合理的新闻学本体论“问题体系”，对于当代中国新闻自主知识体现的整体建构具有重要的基础意义。 从问题体系的基本结构上看，本体论“问题体系”包括这样一些主要问题分支：1.新闻源流问题。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新闻现象或新闻活动的起源，是新闻学逻辑在先的问题，是新闻学需要首先回答的问题。新闻活动的实践展开，则构成了新闻活动的历史图景，这是新闻知识体系得以形成的事实基础。2.新闻本体问题。新闻本体问题，就是新闻本原问题，回答的核心问题是“事实与新闻的关系问题”。这一问题是新闻活动中的“基本问题”，也是新闻学、新闻理论关注的基本问题（杨保军，2019b）。新闻实践正是在处理“事实与新闻”的关系过程中，创造了新闻活动的实质内容；新闻学正是通过分析阐释“事实与新闻”关系问题的实质内涵，建构了新闻学、新闻理论的基本内容（杨保军，2021a：前言15）。所有参与新闻活动的主体，在终极意义上都在处理“事实与新闻的关系问题”，这也正是这一问题作为新闻学、新闻理论基本问题的实质所在。3.新闻真实问题。新闻活动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活动，是人类以新闻认识方式理解世界最新重要变动情况的活动。因而，真实问题便成为新闻活动中至关重要的问题，新闻真实论便也成为整个新闻知识体系中的中心组成部分。4.新闻价值问题。新闻活动不是纯粹的认识活动，不是简单的新闻信息交流活动，新闻活动也是一种价值活动，即新闻活动是有价值取向、价值理想、价值追求的活动。 围绕“新闻是什么”这一核心问题形成的系列问题当然不限于上述问题范围，还有大量的其他问题，诸如新闻的属性问题、新闻的类型问题、新闻的功能问题……它们都属于新闻本体论问题。并且，所有这些问题分支，可以进一步细化为不同的小分支，从而形成新闻本体论开放性的问题结构体系。本体论知识体系正是在时代性回答和阐释这样的问题体系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建构的。 （二）当代中国新闻学新闻业态论问题体系 在人类新闻活动史上，新闻业的诞生具有划时代的里程碑意义，它创造了人类新闻活动的新景象，改变了面对面交流新闻信息的主导方式，确立了大众化的新闻生产、传播、消费新兴主导方式，使“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有了不同以往的新方式。伴随社会整体发展、技术不断进化，以新闻业、新闻职业、新闻专业方式展开的人类新闻活动持续更新自身的时代面目，与社会化的新闻活动逐步进入融合状态，展现出越来越广泛而巨大的社会功能作用、意义价值。对于以新闻业（职业新闻活动）为重要研究对象的新闻学而言，不断以时代化眼光发现新闻业演进中的历史问题、现实问题、面向未来的潜在问题，并探索回答阐释这些问题，便成为其基本而重要的任务。也就是说，关于新闻业的“问题体系”，构成了新闻学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的基本“问题体系”，自然也是当代中国新闻学在建构自主知识体系过程中的重要“问题体系”，只不过当代中国新闻学关于新闻业的“问题体系”及其回答阐释拥有自身的中国特色。 关于新闻业态论的“问题体系”，主要包括以下一些分支问题体系。1.新闻业的起源与演进问题。新闻业有自身的起源与演进历程。现代新闻业从诞生到今天，已经走过了几百年的历史，在人类新闻业的意义上，经历了几个大的时代：印刷新闻业时代，广播新闻业时代，电视新闻业时代，网络新闻业时代，正在开启智能新闻业时代。在新闻业态论“问题体系”中，新闻业的诞生、新闻业的演进关系（演进机制与规律）、新闻业的未来发展构成了业态理论体系自身的基础问题。2.新闻生产问题。新闻的生产传播，始终是新闻学关注的中心问题。新闻生产传播在客观逻辑上是先在于新闻管理控制、规范约束和新闻消费运用的存在。新闻生产传播是历史性的存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新闻生产传播方式和特征，共同构成新闻生产传播史的历史图景。人类新闻活动的历史进化，集中表现为新闻生产传播方式的进化。正是新闻生产方式的历史性变化，影响甚至决定着人类新闻交往、交流方式的变革，也影响着新闻与世界、与整个社会之间以及与各个社会领域之间的相互作用方式。3.新闻管理控制问题。新闻活动直接表现为信息交流活动，是渗透、贯穿、弥漫在所有社会活动中的“神经性”活动，对社会运行和发展具有重要的作用和影响。因而，通过各种可能方式约束限制、管理控制、治理新闻活动特别是新闻生产传播活动是所有社会的必然行为。这也意味着，新闻规范、管理、控制、治理问题成为新闻学问题体系中的重要构成部分。4.新闻的消费运用问题。无论是作为社会现象的新闻或是作为新闻信息流动过程的新闻，新闻的最终归宿都是新闻的收受和理解、新闻的消费和运用，直至转换为其他精神生产的资料或沉淀为历史的资源。新闻的功能、作用、效应、影响或意义价值，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或者是模糊混杂的，正是在新闻的消费使用中实现的。因此，用户问题、受众问题，如何消费运用新闻的问题，新闻的效应效果问题，始终是新闻学关注的核心问题，而新闻理论视野中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对相关问题的回答和阐释，则构成了新闻学知识体系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麦奎尔，温德尔，1981/2008：13-15）。 像上述新闻本体论问题体系一样，围绕“新闻业是什么”这一核心问题形成的系列问题也不限于我们罗列出来的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清单很长，诸如新闻业的性质属性问题、经营管理问题、功能价值问题；新闻职业伦理道德问题，新闻自由问题，等等，都是新闻业态论问题体系的有机构成部分。这样的问题清单还会伴随时代发展不断变化更新。进一步看，每一大的分支问题，还包含着大量的小的分支问题，比如，在新闻生产问题分支中，至少包含着（1）新闻生产传播主体问题群（2）新闻生产传播方式问题群（3）新闻产品、新闻作品（文本）问题群等分支问题。如此进一步细致的问题构成分析，需要专门的研究，但这样具体微观层面的分析不是本文的主要任务。 （三）新闻与社会发展的关系问题 在新闻领域或新闻系统之外，人与新闻关系的新闻学总问题，集中表现为新闻与自身运行环境的关系问题，也就是新闻与社会演进的关系问题，即新闻与社会整体发展的关系问题、新闻与社会各个子系统之间的关系问题。新闻与社会是共时存在的，是“共在”的统一社会系统，总体上处于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状态中，也是在这种状态中不断形成各自的历史表现。新闻是重要的社会存在、社会活动。新闻虽然有自身的目的（杨保军，2022b），但作为构成社会整体的一个子系统，新闻主要是一种手段性、工具性的存在，它需要以自身特殊的方式、特有的功能作用、价值意义，为社会的整体发展服务，为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发展服务（杨保军，2019c）。当我们要在学术上揭示新闻与社会的这些关系内涵时，就必须将这些关系现象或关系实际准确地概念化、问题化，形成学术概念体系和问题体系，进而通过分析阐释这些概念体系和问题体系建构起相应的知识体系，使其成为新闻学知识体系的有机构成部分。 在当代中国语境中，新闻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就是中国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问题。中国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间的总问题或“元问题”是：在中国式现代化发展过程中，需要什么样的中国新闻（事实上，在世界各国的现代化过程中，存在着同样的关系问题，只是在不同国家中，这一关系问题的具体内容有所不同罢了）。换个说法就是：什么样的中国新闻有利于、有益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健康发展。总问题或“元问题”的具体化，就是中国式现代化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其他各个分支领域的关系问题。简单明了地说：“中国新闻自身发展问题”与“中国新闻构建新闻传播学自主知识体系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关系问题”，不仅是当代中国新闻学问题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当代中国新闻学问题体系中最具特色的组成部分。对这一问题体系的回答和阐释，不仅构成了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部分，还具有更为直接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 1. “中国式现代化新闻业”（中国新闻）自身发展问题。中国新闻自身的现代化特别是数字时代的现代化发展问题，是当代中国新闻学需要关注的重大实践问题。这样的问题集中体现在以下三个大的问题体系中：（1）以“党媒”体系为主体的新闻业问题。建国以来70多年特别是改革开放40多年的快速发展，中国新闻领域已经形成了以“党媒”体系为主体的新闻业总体格局。在新近一二十年来，尽管数字技术、智能技术的迅猛发展，数字新闻、智能新闻的突飞猛进，改变了并继续改变着当代中国新闻领域的整体结构，但并没有改变“党媒”体系在整个中国新闻活动领域的核心地位、主导地位。可如何在数字时代创新、完善以“党媒”体系为主体的中国新闻传播体系，保证“党媒”体系持续成为中国新闻生产传播的主导力量，已经成为具有战略意义、现实意义的重大问题，也自然成为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特别是有关新闻业自主知识体系的核心构成部分。（2）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关系问题。与“传统新闻业时代”相比，数字时代、智能时代新闻领域的最大变化，就是从新闻生产传播端冲破了传统新闻时代职业（专业）新闻的垄断地位，造成了新闻生产传播全新的社会化局面，或者说造成了多元新闻生产传播方式的融合化图景，改变了传统新闻生态，造就了融合新闻活动的景象（曾祥敏，2023：13）。这种革命性变化，给新闻学科包括当代中国新闻学带来的总体性问题是“职业新闻与非职业新闻的关系问题”。对“后新闻业时代”开启并展开的新闻学而言，已经进化成为互联网背景下的新闻学，数字环境、智能环境中的新闻学。这样的新闻学在整体上已经成为一种“融合新闻学”，也是一种更加全面完整的新闻学，使新闻学更加名副其实（杨保军，2022c）。这种局面给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带来的总问题是：在数字新闻、智能新闻或融合新闻不断演进的大趋势下，如何构建当代中国新闻学新的知识体系。（3）人主体新闻与智能体新闻的关系问题（杨保军，孙新，2022）。在人类社会开始步入智能社会、人类文明向人-机智能文明迈进的宏观背景下，人类新闻活动也从以“人主体新闻”为主的时代，转向“智能体新闻”逐步崛起的时代，并实质性进入人主体新闻与智能体新闻逐步融合的历史阶段。我们看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使人机关系问题成为时代性的问题，哲学及所有科学领域（包括自然科学、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新闻理论视野中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问题体系”毫无例外地不得不以各自的方式关注人机关系问题。处于信息领域的新闻活动，在人机关系问题上更是处于前沿阵地，需要面对一系列新问题、新现象，其中最典型的总体性问题是“人主体新闻”与“智能体新闻”的关系问题。而对于必须面对当前新现象与未来发展的当代中国新闻学来说，在知识生产、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也必须将对这一问题的探索和研究成果纳入其中。 2. 新闻与社会系统的关系问题。回答阐释新闻与社会系统的关系问题，在当代中国语境中，就是回答和阐释“中国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关系问题”（习近平，2022）。具体一些，则是“中国式现代化新闻业与中国式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个领域的现代化关系问题”。这是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的重大实践问题，同时也是重大的学术问题、理论问题，也是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关键所在。习近平指出：“问题是创新的起点，也是创新的动力源。只有聆听时代的声音，回应时代的呼唤，认真研究解决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才能真正把握住历史脉络，找到发展规律，推动理论创新。”（习近平，2016）在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中，能否回答阐释中国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的根本关系问题，能否以问题为导向，对中国新闻与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做出前瞻性、引领性的回答，这是对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成效的重要衡量标准。 关于新闻与社会的关系问题，可以从新闻领域相对社会领域的“依赖性”与“能动性”两大方面来考察。（1）新闻对社会整体发展的依赖问题。在新闻系统与社会发展关系之间，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其最基本的关系应该从社会结构视野中做出分析。依据马克思主义社会结构理论，新闻领域（新闻业）属于上层建筑意识形态领域，因而必然受制于经济基础，也必然受制于政治上层建筑。这意味着，新闻与经济、新闻与政治、新闻与文化、新闻与技术等等之间有着复杂的关系问题。其实，新闻与每一社会领域之间，都存在着大量的问题。新闻活动的中介性特点，新闻本身的中介化地位与作用，特别是深度媒介化社会的到来，使得新闻与社会的整体运行与发展，新闻与各个社会领域的关系愈来愈加紧密，也使新闻与各个主要社会领域的关系越来越加突出。因而，在知识生产视野中，对这些问题的回答和阐释，是建构当代中国新闻学的重要内容。（2）新闻对社会发展的能动作用问题。在新闻系统与社会整体之间，本质上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系，不只是新闻对社会的依赖，对政治、经济、技术等的依赖，还有新闻业、新闻传媒、新闻传播、新闻对社会整体发展以及社会各个子系统变化的能动作用和影响。事实上，“新闻在人类社会中占据极其核心的话语地位，是左右历史发展的一种力量”（史剑辉，2018）。“媒体是现代社会一种典型的权力机构，它凭借社会分工和技术手段所获得的‘话语权’，可以形成强大的舆论力量，对其他社会领域中的权力产生干预和影响。”（芮必峰，2018：187）在当今媒介环境中，新闻对社会的能动作用愈来愈强，愈来愈大，因而，能动作用问题越来越成为新闻学知识体系建构中的突出问题。 （四）新闻与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 人与新闻的关系问题，最为普遍的也是最为基础的表现是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新闻与日常生活的关系贯穿于整个人类存在史、活动史。新闻生活不仅是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是人们参与各种社会生活、政治活动、经济活动、文化活动的基本“中介化活动”“中介资料”“中介工具”。“新闻活动是几乎贯穿在人类所有其他生活活动和社会实践活动中的一种前提性活动、基础性活动、中介性活动。”（杨保军，2016：1）在当今信息社会、数字化环境中，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越来越加紧密。与此相应，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也越来越成为新闻学关注的重要方面。在新闻学知识生产、知识体系构成中，对“新闻与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的考察、分析、阐释自然成为越来越重要的部分，也是新闻学以及当代中国新闻学建构更为完整、全面之新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日常新闻”（生活新闻）与“非日常新闻”构成了完整的新闻图景。当代中国新闻学应该在既有新闻学的基础上，成为“走向生活世界的新闻学”（杨保军，2021b；李泓江，2022）。在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的知识体系构建中，应该有关于这一关系问题的内容。关于新闻与日常生活世界的关系问题至少应该包括以下几个大的方面。 1.日常生活中的新闻活动。新闻活动本就是日常生活世界的自然组成部分。新闻活动是人类的固有活动，新闻需要是人类的基本需要。新闻活动是贯穿人类历史的日常活动的一部分，是可以超越任何人工媒介中介化的日常活动，也是历史最为长久并且必然最为长久的日常活动。新闻业诞生以来的社会分工意义上的职业化、专业化新闻活动的历史不过是新闻活动长河中短暂的瞬间，更不要说当今数字环境中兴起的其他新闻活动方式，那就更是极为新近的事情。职业新闻活动没有也不可能替代日常生活世界中自然而然的新闻活动、“生活化的”新闻活动。而且，伴随媒介技术的人性化演进（莱文森，1979/2017：序言2），新闻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越来越近，新闻让人们的沟通越来越接近生活的原型状态、原生面目。因此，日常生活中的新闻活动是新闻学必须关注的对象，也是当代中国新闻学在自主的知识体系建构中应该关注的、必不可少的问题领域。 2.日常新闻活动与其他新闻活动的关系。当我们把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新闻活动“端拿”出来单独观察分析时，实际上也就连带出来另一个更为重要的实际问题，这就是日常新闻活动与其他新闻活动的关系问题，日常新闻与其他类别新闻的关系。尽管日常生活世界中的新闻活动与其他类型的新闻活动在当今信息社会、数字化环境中日益融合，但它们之间在客观上必定还是可区别的，也有着不同的功能作用。因此，探讨日常生活新闻活动与职业新闻活动、平台新闻活动、机构新闻活动等的基本关系就成为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的重要任务。 3.非日常新闻与日常生活交往的关系。在新闻与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领域，除了关注日常新闻活动（日常新闻）本身之外的问题，还要特别关注日常生活“自产”新闻（日常新闻）之外的其他新闻（“非日常新闻”，即职业新闻和其他公共化的新闻）与人们日常生活交往的关系问题，实质就是要关注非日常生活中生产的新闻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地位、作用和影响之类的问题。即使在今天更不要说过去，人们实际生活的社会空间是相当有限的。日常新闻活动本身交流的主要是身边的新闻，并不能解决对更远环境的了解和理解，而日常新闻以外的新闻正好可以弥补这样的不足，这就使得非日常新闻具有了特殊的地位和作用。 四 总结 建构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关键，从理论逻辑上说，首先是发现新闻领域的客观矛盾和问题，这是所谓“问题导向”中最关键的一环。将客观问题概念化进而转换成学术问题，这是进入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的核心所在。没有客观问题，学术概念化、问题化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但没有学术概念化、问题化，就难以以学术方式展开研究，也不可能建构知识体系。基于这样的基本认知，本文在既有研究基础之上，主要在新闻理论视野中提出了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中的“问题体系”。这样的“问题体系”，可以用以下结构图（如图1所示）做出大致的呈现。 最后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知识生产、知识体系建构中，具体的学术问题是在研究过程中发现的，是个不断探索的过程，不可能完全预先设计或想象，问题体系的提出与知识体系的建构是互相交融的同步过程。本文提出的“问题体系”，属于总问题、领域性问题、范围性问题和大的分支问题。提出这样的“问题体系”，主要意义在于为当代中国新闻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特别是自主新闻理论体系的建构指出比较宏观的方向，并不是为新闻学、新闻理论研究提供具体的研究问题，事实上也做不到这一点。而这些问题体系之间，特别是每一问题体系内部具体分支问题的构成及其逻辑关系，还需要慢慢地探讨理顺。 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5KjHVEEs6ebt6wd8CWZVtA 编辑：秦克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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