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digital society blog邀请了全球顶级的社交媒体研究者,以“数字社会中的隐喻”为题,撰写了十篇随笔。本期推送为你分享了其中对于“开放科学”(open science)一词的解读,也是我们对这一系列的最后一期推介。 在这篇文章中,Benedikt Fecher和Tony Ross-Hellauer解构了开放科学这一隐喻。我们看待“开放”的视角不同,开放科学既可以被理解为同义赘述,也可以被理解为反义对立。
旧酒换新装:开放科学的同义赘述
“开放”一词一直深深植根于科学对自身的理解之中。后辈们不断站在牛顿所谓巨人的肩膀上求索钻研,使我们对科学有了更深的了解。现代科学先驱之一的罗伯特·默顿(Robert K. Merton),将“社群主义”(communalism)视为现代科学的五大规范之一。根据默顿的说法,研究成果的共同拥有是科学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另一规范“利他主义”则意味着科学家应该为社会利益而非私利而行动。另一位伟大的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尔(Karl Popper)认为,批判理性主义(critical rationalism)是科学怀疑论的哲学基础。他认为没有所谓的“最终真理”,一切都须保持开放,以便被推倒重来。默顿和波普尔都认为科学是一项透明的集体事业,科学理应是开放的。而开放科学这个新术语为人们对科学的期望提供了容易被理解或早已发生的框架。故在这方面,开放科学可能被认为是某种旧酒换新装的同义赘述。 引申来讲,“开放”也是数字领域叙事的关键组成部分。正如在开源软件(open source software)中一样,“开源”的词语前缀代表了固有的线性、封闭的生产模式寿终正寝,同时,一个可访问、去中心、松散耦合的系统正在诞生。在学术上,之所以能够实现对机构和教学实体的抛弃,则源于知识本质就是一个虚拟的存在,在线的知识存储和分发的成本很低。“开放科学”一词顺利地将传统科学的自我形象领入数字时代,传统科学也随之焕然一新。
科学再设计:开放科学的势在必行
学术研究始终是一个“正在进行时”的工作,其中的假设会受到频繁的重新论证。数字时代的来临使这种重新论证变得更加急切、快速。数字网络工具可以从根本上改变学术研究的信息传播模式,很大可能消除先前阻碍学术信息流动的障碍,连接以前被边缘化的群体和新的技术代理人,并在其之间形成全新的互动与社群。这些可能性意味着以往“黑箱式”的学术研究(即只有少数内部人士可接触的成果)现在得以开放,这促使学术研究的透明性、责任性、包容性、协作性和可复制性涌动起来。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新技术带来的可能性难以完全克服根深蒂固的惯习和既得利益集团的阻力,一些潜在的发现、分享知识的新途径仍不够发达。
从这个意义上讲开放科学,相比于作为实体,可能应该被理解为一种迫切需求、一个奋斗口号、一种实践号角,或作为一个政治标语来促使可能发生。政策制定者和科学资助者已经率先热情地使用了这个术语。例如欧洲委员会于去年宣布建立一个“欧洲开放科学云”(European Open Science Cloud),德国研究协会也敦促研究人员在他们的研究中允许成果开放,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宣布了一项全面开放获取研究成果的计划等等。这样的实践还在继续。对于科研机构来说,“开放科学”是一个完美的伞式术语,可以用来总结囊括所有希望通过技术手段将公共资助的研究成果开放获取的倡议愿望。开放科学在语义上的灵活是一种优势所在,不同的团体可以因共同的原则(如透明度、诚实、真理、社会性、协作和责任等)而聚在一起。
革命的反噬:开放科学的商业模式
与此同时,开放科学在表达上如此模糊,导致它很容易地被挪用。因此,我们或多或少都能看到,闭环模式的数字实践和产品都将“开放清洗”(open-washing)作为一种营销策略。根据《布达佩斯宣言》,开放获取意味着“免费和不受限制的在线可得”,然而版权立法的复杂性提醒我们,表面看起来的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可能在实际的访问和使用方面存在诸多限制,以至无法真正达到共同协作或循环使用。例如,许多出版商要求作者限制其作品的商业再利用,或者不允许出现派生作品。
从这个意义上说,开放科学在商业中有着开放的解释。这个术语早已被商业出版商接受、利用,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遵循着开放科学文章交换的黄金法则,即积极响应开放科学的号召免费上传科学文章,但背后则由研究人员或机构为文章处理费而买单。DEAL谈判(The DEAL negotiations)是体现学术界束手无策的完美例子。德国机构曾尝试为文章达成“一揽子协议”,但迄今未获成功。随着寡头出版商越来越多样的经营组合,开放服务将会涵盖更广泛的研究周期,不论是评审、传播还是评估。说的残忍一些,对于商业出版商来说,开放科学是一种获得公共资金的策略,是一种在数字时代推销科学产品的商业模式。
选择性开放:开放科学的反义对立
那么开放科学对研究人员的工作意味着什么呢?开放在这里是一种常被宣扬的理想,但不一定能够付诸实践。这一点在研究开放科学的一个特殊案例中表现得尤其明显————数据的开放存取(open access to data)。一项关于研究中开放数据的调查研究显示,只有13%的被调查研究人员曾经公开分享过研究数据,研究人员不公开数据的主要原因是防止其他研究人员在其之前发表成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开放科学这个术语中的“开放”也可以视为一种特别的隐喻:一种对立。“开放”和“科学”可以理解为思维上的修辞对立。在研究者的日常实践中,开放是一种选择性策略:科学家的惯习是并不是分享,除非分享有利可图。例如:很少有研究人员会介意他们发表在高影响力期刊上的文章是否可以开放获取,因为这会增加被引用量。同时几乎没有研究人员愿意公开分享数据,因为他们害怕在发表文章时会失去竞争优势。开放科学之所以有趣还因为如前所述,它可以理解为一本古老科学思想的现代表达。然而,研究者数据与出版商文章的例子都表明,一个“旧”产品(如文章)有时会比一个“新”的更具数字技术特征的产品(如数据)更受青睐。这表明,只要对个体的激励不能更好地与社会利益保持协同一致,大多数研究者只会将开放科学视为众多策略中的一种而已。
总而言之,我们必须承认开放科学与其说是一个能够到达的目的地,倒不如将其理解为一个在地平线上消失的点。根据视角的不同,它可以被理解为同义赘述或反义对立。术语的模糊性使它沦为商业出版商容易攻击的目标,并作为一种商业模式;而政策制定者则把它作为竞选口号。但基本共识是:开放科学可以有着开放的解释。
清华大学新闻学院刘瑞华同学对本文有贡献
编辑:刘佳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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