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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刘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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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与新闻业案例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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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3 22:05:47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人工智能是不是“工作”杀手?

【导读】近年来,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和成熟,关于自动化技术取代人类工作导致失业的问题,日益受到社会的关注和讨论。本文作者指出,将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视为我们社会未来的唯一决定性因素,而忽视整个进程中政府、非政府组织、劳动者、企业、宗教社团等各方面的作用,本质上还是一种技治主义立场。技术从内部来看无善恶之分,但技术的开发和应用却需要考虑各方的立场、态度和利益,技术在带来效率提高、减少岗位的同时,其所带来的边际收益应该是递增的,这种递增应以新的工作需求为基础,给劳动者带来更多的幸福。为达到这个目的,在人工智能产业的规划和立法中,通过技术民主化来扩大技术参与者的利益范围,给缺乏技术、金融、文化和政治资本的社会阶层赋予获得技术设计过程的权力,因此劳动者的命运还是要诉诸社会的广泛协商和共识。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特此编发,供诸君思考。


消失的工作和扩大的贫富差距

2017年6月下旬,谷歌原大中华区总裁、创新工场董事长李开复博士在纽约时报的“观点”栏目发表了一篇题为《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的真正威胁》的专栏文章,他在文中一方面认为从技术上来看,人工智能发展到人类水平智能(即通用人工智能或强人工智能)仍然存在巨大障碍,达成该目标的期限还很遥远,另一方面在实践中人工智能却可以迅速取代很多重复性、低技能的岗位,例如出纳、客服代表、股票交易员、律师助理和放射科医生等,后续还可以代替人类操作半自治或全自治的硬件设施,使得工人、司机、快递员等职业逐步消失,因此这些趋势将导致严重的失业问题和贫富差距问题。

李博士为此提出了一种有趣的“人工智能决定论”的解决方案:对于失业问题,人类可以从事所谓的“爱心服务工作”或充当志愿者,因为这些工作人工智能干不了,而且又能给人使命感,政府可以通过对企业征税来为这个新的工作计划提供资金,但不是所有国家都有财力承担人工智能发展问题所带来的公共开支,因为人工智能创造的财富将主要流向中美这两个人工智能技术强国,只有他们才能提供资金支持这种转变;对于贫富差距问题,人工智能发展落后的国家在经济上必须依赖中美两国,来换取资金来应对失业问题,这种经济依赖将重新塑造当前的地缘政治,因此人工智能提供了一个通过国际合作来使贫富差距最小化的机会。

好奇与创新比贫富差距更重要

也许是李开复博士在经济、政治方面的“人工智能决定论”主张过于强烈,来自科技界的另一位著名企业家、亚洲最大的OTA(Online Travel Agency)携程旅行网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博士在7月初即撰文反驳李开复的观点。他一方面同意人工智能在短期内难以达到人类水平的技术论断,另一方面则不认可李开复关于人工智能经济和政治影响的判断,他的论点主要从经济学角度展开:首先是人工智能导致的生产率提高将促使人类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和购买力,从而导致服务业需求的增长,薪的就业机会将填补人工智能取代的工作;其次是产业史和微观经济学的研究表明:发明颠覆性技术的企业未必能获得超额利润和形成垄断,在3个或以上的寡头垄断市场,利润会达到一个均衡水平,消费者将获得技术进步的红利,因此中美两国可以成为人工智能技术大国,但其人工智能产业及其公司不足以影响国际地缘政治。

梁建章在反驳李开复文章的基础上,从新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相对于贫富差距问题而已,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是好奇、探索和创新,哪天人类不再好奇和创新了,才是真正的大问题。AI将人类从重复性的低技能工作中解放出来,使得人类能从事更多的创新和创造活动,因此研发和创意人员不会失去工作,反而是研发工程师和重复性工作岗位(例如清洁工)的收入差距会扩大,这才是人工智能带来的贫富差距问题,但贫富差距从历史上来看是一个老问题,形成贫富差距的原因很多,从某些方面来看,人工智能发展带来的经济繁荣和教育进步反而有助于贫富差距问题的解决。

人工智能是不是“工作”杀手?

作为一名多年从事信息科学历史和社会影响的研究者,笔者在技术方面同样认可李开复的看法:人工智能短期内无法达到人类级别水平,但在很多具体的领域取代大量重复性、低技能工作岗位的技术条件已经逐步成熟,所缺的只是社会制度、文化观念、法律和资金的支持而已。

关于二战后以智能、信息为主题的自动化技术取代人类工作导致失业问题的担忧,并不是一个新的问题,早在上世纪50年代,控制论的主要奠基人诺伯特·维纳就在其名著《人有人的用处》中预测:“自动机的采用会带来失业现象,它同目前的工业萧条甚至三十年代的危机相比较,后者只不过是儿戏而已”,但是过去的这60年来,与维纳的预言相反,二战后大规模的失业危机并没有发生,世界经济总体蓬勃发展,新技术革命反而成为了主要的引擎。以名义价格计算的世界生产总值从1950年的4万多亿美元增长到2014年的77万亿美元,1950年到1973年的世界GDP的平均增长率为4.9%,远超过上次工业革命中1870年到1913年期间2.1%的平均增速。因此,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由于战后的和平环境导致了全球化和人口增长,各国通过全球化红利进入了相对稳定的国际分工体系,人口增长促进了对工业品、消费品乃至信息服务的需求,从而导致了传统和新兴的服务业吸纳了更多的就业人口,维纳的预言没有应验,

在维纳所预言的时代里,技术发展主要解放了人类的体力劳动,但李开复的观点是这一次的人工智能革命带来的是相当一部分脑力劳动的解放,因此某种程度上将摧毁二战以来形成的中低端服务业吸纳大量劳动力的就业市场,传统劳动力的需求将急剧减少,劳动力供给出现过剩。

对于李的观点,梁建章的反驳实际上隐含了两个劳动经济学的假设:一个是从生产要素的观点来看,技术要素和劳动力要素的互补性大于替代性,另一个是当由于技术带来的生产效率提高带来工资水平增长时,劳动供给的替代效应产生的个人收入增长足以产生新的消费需求,创造出新的工作岗位。

通俗地说,人工智能技术作为生产要素,其投入的增加将导致与之匹配的研发、技术、运维岗位的劳动力边际生产率提高,这个称之为技术要素与劳动力是互补性的,另外,人工智能也导致重复性、低技能的劳动力被取代,即技术要素对劳动力要素是替代性的。虽然在当前的场景下两者兼而有之,但显然梁认为通过新需求带来的新岗位,本质上使得技术要素和劳动力要素之间的互补性要大于替代性。

当工资水平由于效率提升而提高时,一方面劳动者可能减少劳动时间,减少供给,在获得原来同样报酬的同时增加闲暇时间,这个称之为收入效应,另一方面劳动者觉得休息时间比原来更加昂贵,因此愿意增加劳动时间获得更高收入,从而增加劳动供给,此即替代效应。梁文的假设是技术发展后,由于替代效应的存在,人们并不会减少工作时间,而是继续保持同样或类似的供给,获得更高的收入,从而增加了对闲暇时段各种服务的需求,创造了新的岗位。

笔者的观点是李、梁二位的主张对于人工智能发展是否会颠覆性地取代大量工作岗位的问题,都不具有足够的说服力,原因至少有二:

首先,两人的立场都站在各自的利益点,并未客观、全面地反映事实。由于李开复本人是人工智能产业的投资者和推动者,其在文中对人工智能的定义都别树一帜:“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粗略来讲,人工智能技术指的是获取某一领域(比如贷款偿还记录)的海量信息,并利用这些信息对具体案例(是否应给某人贷款)做出判断,以达成某一特定目标(贷方利益最大化)的技术。这些技术在给定任务中所展现出的工作能力已经被证明可以完全超越人类的表现。”但是在学术界和产业界,虽然当前人工智能商业化应用的成功很多是大数据驱动的,但大数据是否为人工智能的核心必要条件并不是广泛的共识,按照国际人工智能促进会(AAAI: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的定义则更为中性:“对作为思维和智能行为基础的机制的科学理解及它们在机器中的具体实现。”

李开复的主张中还有一些比较强的观点,即将金融领域中人工智能应用带来的效率提高简单地推广到了更广泛的行业,他甚至举了一个创新工场投资的贷款公司作为例子。实际上,由于金融、医疗行业的数据质量和数量相对于其他行业处于一个较高的水平,人工智能商业化的进程往往以这两个行业为重点,但是即使从技术维度来看,在法律、会计、教育培训、制造、物流等领域是否能替代绝大数工作岗位,也绝非轻而易举。

对于梁文而言,在劳动者关于工作—闲暇时间分配的决策模型中,过于简单地假设劳动者愿意保持工作时间以获取足够的收入,并将收入用于购买闲暇时间的服务,这里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方面人工智能的发展是否使劳动者的贫富差距达到一个合理的水平,使得富人的服务消费需求有足够的生产者来提供?而不至于因为剧烈的贫富差距导致社会失衡?另一方面在于服务业吸纳的就业人口总量是否能填补因为技术进步而失去的工作岗位,这个比维纳之后的几十年还是有所不同,历史经验是否能重现是一个疑问,梁一手创立的携程旅行网是中国服务业的代表性企业,其员工数量高达3万多人,是全球最大的OTA企业Priceline的两倍,站在这个立场上提倡服务业对就业人口的吸纳,难免会有失偏驳。

其次在于任何一种技术的开发、部署和推广都是受到外部社会环境干扰的,而不单纯是由技术本身的先进性来决定。英国工业革命时期有工人的“卢德运动”,爱迪生与西屋电气有直流电和交流电之争,中国高铁有磁悬浮和轮轨技术之争,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社会对人工智能技术的选择涉及文化传统、法律、伦理等一系列考虑,人工智能技术涉及自然语言处理、图像识别、机器学习等诸多领域,在每一个行业的开发和应用都涉及诸多方面,例如铁路12306服务中心所导致的整个铁路售票系统变革,就带来了农民工与老年人的“信息鸿沟”问题,至于人工智能在医疗中的应用,以及无人驾驶技术的部署,都涉及到了观念转变和法律体系的修订,这些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同时技术开发和商业化所需的资金与人才资源,从经济学角度来看都具有稀缺性,人工智能中相关技术开发的优先级和先后秩序,也都存在着社会利益的争夺。

因此,从以上的分析来看,人工智能是不是“工作”杀手,远不是李、梁这两篇文章能够给出结论的。

劳动者的命运谁来掌握?

我们很难直接把维纳的预言或正或反地应用于这一轮人工智能发展带来的技术革命中,对于未来难以简单地基于经验外推,尤其是当前的技术、经济和社会条件与维纳时代已经大相径庭。但我们很难认同李开复博士为人工智能带来的社会就业问题开出的处方,对于梁博士的乐观预测也心存疑虑,无论如何,将人工智能技术发展视为我们社会未来的唯一决定性因素,而忽视整个进程中政府、非政府组织、劳动者、企业、宗教社团等各方面的作用,本质上还是一种技治主义立场。技术从内部来看无善恶之分,但技术的开发和应用却需要考虑各方的立场、态度和利益,技术在带来效率提高、减少岗位的同时,其所带来的边际收益应该是递增的,这种递增应以新的工作需求为基础,给劳动者带来更多的幸福。为达到这个目的,在人工智能产业的规划和立法中,通过技术民主化来扩大技术参与者的利益范围,给缺乏技术、金融、文化和政治资本的社会阶层赋予获得技术设计过程的权力,因此劳动者的命运还是要诉诸社会的广泛协商和共识。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PPno8hTEIAx6e6ZZaYD5fg



编辑:董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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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4 20: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智能时代的数据伦理与算法伦理──第五届全国赛博伦理学暨数据伦理学研讨会综述

摘 要: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发展得益于“数据+算法”,我们身处的世界也越来越多地被“数据+算法”来定义。然而,数据和算法也引发了诸多社会问题,数据伦理与算法伦理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第五届全国赛博伦理学暨数据伦理学研讨会以“智能时代的数据伦理与算法伦理及其法律规制”为主题,从数据伦理、医疗大数据伦理、算法伦理、人工智能伦理和人工智能哲学等方面,梳理了互联网、大数据与人工智能迅速发展所带来的伦理问题,并综合国内外关于数据伦理与算法伦理等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讨论了智能时代背景下我国健康、合理地发展互联网、大数据与人工智能的方法和路径,并呼吁人文社会科学学者积极拥抱智能时代,积极应对互联网、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发展过程中的问题,对人工智能的发展做一个合理的思考。
关键词:数据伦理;算法伦理;赛博伦理学

第五届“全国赛博伦理学暨数据伦理学研讨会”于2018年12月14~16日在海南海口举行。本次会议由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科学技术与工程伦理专业委员会、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大数据环境下信息价值开发的伦理约束机制研究”课题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智能革命与人类深度科技化前景的哲学研究”课题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高科技伦理问题研究”课题组、中国法学会“人工智能科技的法律规制研究”课题组、《伦理学研究》杂志社、《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杂志社、上海玛娜数据科技发展基金会、湖南师范大学人工智能道德决策研究所、大连理工大学大数据与人工智能伦理法律与社会研究中心联合主办。

来自中国社科院、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国防科技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科学出版社等高校、媒体和企业的近200名代表参加了会议。上海大学孙伟平教授主持开幕式,海南政法职业学院院长吴杰教授致欢迎辞,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理事长何鸣鸿教授、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科学技术与工程伦理专业委员会理事长王前教授致辞。大会围绕“智能时代的数据伦理与算法伦理及其法律规制”这一主题,从数据伦理、医疗大数据伦理、算法伦理、人工智能伦理和人工智能哲学等方面展开了热烈而深入的探讨。

一、数据伦理

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发展得益于数据的有效开发,而由数据引发的哲学伦理学问题逐渐成为学术热点问题。段伟文、李伦、黄欣荣、闫宏秀和苏令银等学者就数据智能、数据主义、记忆与数据、数据分配、数据被遗忘权、小数据研究等问题进行了研究与探讨。

中国社会科学院段伟文认为,当前人工智能发展的主要应用是数据智能,这使得智能算法在社会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日益重要,并正在导致一种新的“数据解析社会”的来临。首先,数据智能建立在世界的数据化之上,但具体的以数据呈现世界和人的行为方式的某些方面上,难免有其偏向性。其次,对数据智能背后的数据主义认识论及其以数据把握世界的关联性的数据观应该展开深入的技术和伦理反思。进而从能动性和拟主体性等角度,对数据解析社会及其算法权力进行政治与伦理层面的审视,使算法权力强化循环机制、以预测为导向的可能性以及数据画像对主体性和能动性的剥夺得以揭示与辨析。

数据主义能否成为信息时代的精神?大连理工大学李伦的回答是,数据主义是数据化的一种哲学表达,主张信息自由主义和“数本主义”,试图替代自由主义和人本主义,而人类的自由和繁衍是永恒的价值,数据主义亦产生了诸多不良后果,数据主义不足以成为信息时代的精神基础。基于数据权利与数据权力失衡的状态,我们应倡导基于权利的数据伦理,减少数据主义的不良影响。

江西财经大学黄欣荣认为,大数据将万物数据化并将世界透明化,由此引发了诸多伦理问题。传统的伦理学从消极伦理观出发,认为大数据给人类带来了隐私、公平与安全等问题,于是开出了阻止和治理的药方,试图用旧伦理规制大数据。从积极伦理观来看,大数据及其透明世界可能给我们带来真诚、平等、自由、安全和个性等人性的本真回归。我们应当坚持数据开放,缩小数据鸿沟,改变隐私观念,重建伦理体系,追求有限自由,以积极的伦理态度拥抱大数据时代。

针对记忆伦理与数据的关系问题,上海交通大学闫宏秀认为记忆伦理的探究在本源形式上与数据有必然的关联性,这种关联性不仅仅表现为数据作为一种技术对记忆伦理所产生的影响,也表现为数据的伦理属性与记忆伦理之间的羁绊及数据相关的伦理问题与记忆伦理之间的羁绊。这些影响与羁绊正是记忆伦理的新面相。从技术伦理学的视角看,当其介入到记忆时,会引发一些记忆伦理问题,同时也会解决一些记忆伦理问题;从记忆伦理学的视角来看,记忆与技术的深度关联使得对记忆伦理的考察必须将技术纳入其中。

伴随数据资源和数据财富的理念日益深入人心,大数据时代的数据资源分配领域矛盾问题突显,与传统的分配正义理念的冲突集中体现为分配机会正义、分配程序正义和分配责任正义3个方面。国防科技大学张煌认为在大数据时代要实现分配正义,应当遵循机会均等、分配标准与程序合理、利益与责任同等分配等原则。

国防科技大学黄嘉认为,空间数据对当代民众社会生活和国防建设都具有重要意义,实现空间数据的公正共享既是一个经济、政治和法律问题,同时也有着深刻的伦理意蕴。空间数据分享和知识产权保护的伦理困境实质上是由外空探索利用中的“人类共同利益”原则与空间利用商业化发展过程中的“经济理性”相冲突而引发的。化解伦理困境的基本思路是协调人类共同利益与国家、商业利益之间的关系。

复旦大学黄斌认为,传统的知情同意模式及其内在关系预设,都是建立在个人自主性价值之上。大数据技术将人置于不同的群组进行分析,使得“知情同意主体”和“行动主体”的界线变模糊,从而产生了新的伦理问题。大数据本身所预设的“未知目的”与传统知情同意模式的“确定目的”预设存在着深刻的内在矛盾,从而使数据主体的自主性很难得到尊重。

信息技术的发展改变了人类记忆与遗忘的状况。信息技术以物质手段克服了人类记忆能力的限制,使得记忆可以成为永恒,这就引发了对数字记忆的讨论。以欧陆为代表的保守主义积极推动被遗忘权的立法,GDPR明确赋予个人数据的被遗忘权;另一方以维纳和弗洛里迪为代表的数据伦理学家认为删除信息是一个熵增行为,是不道德的,数据主义则更为激进。湖南师范大学胡晓萌认为这两方的观点都过于极端,未来基于权利的数据伦理是将数据权利赋予个体,通过行为准则和技术标准,能够对数字记忆给人类生活带来的诸多问题进行有效消解,区块链技术为这种理论的现实可行性提供了技术前提。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学术知识的构建普遍使用小数据研究,然而这种研究方法目前正受到大数据发展的挑战,但小数据研究在未来仍将是受欢迎和有价值的,因为它们在回答有针对性的问题时具有实用价值。上海师范大学苏令银阐述了大数据时代小数据研究的价值,以及它与大数据和数据科学的关系,并重点探讨了将小数据扩展到数据基础设施的意义。

二、医疗大数据伦理

医疗大数据是大数据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医疗不同于传统产业,它切实关系到个体生命、公共健康、医学科研与医疗诊断等诸多方面。张海洪、孙雯波、王晓敏、李晓洁等分别就数据伦理准则、医疗人工智能、大数据管理与受试者保护、健康医疗大数据法规与伦理体系等方面进行了探讨。

北京大学医学部张海洪认为,数据的使用对于促进公共健康、提升服务等有着重大意义,伴随着各种机遇的同时也面临着诸多伦理挑战。为了更好规范政府以及公共部门对于数据的使用,英国文化、媒体和体育部于2018年更新了《数据伦理框架》。该框架尝试界定数据伦理的七条原则,包括:①始于清楚的用户需求和公共利益;②了解相关的法律及实践准则;③基于用户需求的恰当使用;④理解数据可能的局限;⑤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追求高标准;⑥在工作中确保公开透明与负责任;⑦负责任地使用数据。这不仅为数据科学专家和政策专家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伦理指导,而且从最初的设计出发,对数据收集、存储、分析和共享等全过程可能涉及的伦理问题提出规范要求,对我们探索负责任的数据伦理最佳实践有着积极的启发意义。

当前以深度学习和数据挖掘两大核心技术为主的人工智能,向医疗产业赋能,其在政策、资本、社会、技术等优势上推动医疗人工智能领域的开发和进展,将引发医学领域颠覆性革命。目前医疗人工智能领域关于医学数据的诸多乱象和困局亟待破解。其主要表现在数据主权不明、数据共享受限、数据质量不高、数据成本昂贵、数据安全堪忧、数据不公平利用等方面。湖南师范大学孙雯波认为,以伦理视角关照和分析这些困局中的问题,在科学技术和社会发展的平衡中寻求法律法规和行业伦理约束至关重要。

中南大学王晓敏认为,随着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加入人用药品注册技术要求国际协调会(International Council for Harmonization of Technical Requirement for Pharmaceuticals for Human Use, ICH)以及新药首次临床研究的默认许可制等系列国际化步骤的加速,中国正逐渐走向探索性强、风险性高、技术复杂的创新性临床试验时代,这对我国受试者风险评估和安全权益保护提出了新的挑战。受试者安全评估是伦理委员会审查的重要内容,但我国目前对于非预期事件的关注和审查经验相对不足。通过对临床研究大数据管理系统中的非预期严重不良事件报告进行伦理分析,可以全面了解、掌握非预期严重不良事件发生的情况,为非预期事件的全面而系统的评估审查,以及最大限度地保护受试者安全提供参考。

北京大学医学部李晓洁认为,健康医疗大数据对公民生命健康保障极其重要,然而我国相关法规和伦理体系尚不健全,在采集应用和管理中面临着一系列问题。因此需要在透明性、现实性、准确性、责任、特殊群体保护和公正性等六大原则和共识基础上,设立数据专员并加强监管,在保护患者利益的同时,更好推动健康医疗大数据对数据所有者的回馈。

三、算法伦理

随着算法辅助或人类决策的领域越来越成熟,算法的伦理问题日益成为人们关注的重要话题。算法的设计、价值负载、道德决策等问题成为学者们关注的热点。张本祥、张卫、管开明和孙保学等从复杂适应系统(CAS)、算法的道德物化、自动驾驶的算法伦理、算法与文化多样性、算法的道德合理性等问题和视角进行了探讨。

黑龙江大学张本祥认为,复杂适应系统(CAS)是对人类社会非常贴近的模拟,在其视角下考察智能社会的伦理原则能给出伦理学理性的洞见。CAS是一个并行性的寻优机制,对应的智能社会伦理原则是优化原则和效率原则;在将智能界定为“高效地处理确定性、不确定性及两者混合问题的能力”基础上,智能社会则要求契约原则、自由原则、平等原则;智能社会整体层面的智能性自然要求伦理关系的整体原则;最后,智能社会与动物种群的本质不同则在于个人及社会层面的超越理性计算的精神,这是智能社会中的博爱原则。

华中师范大学张卫认为,技术属于真实物理空间,而算法属于虚拟的赛博空间,二者在本质上都是一种转换和输出,因此技术伦理学的研究可以应用到算法伦理中去。算法中的道德物化主要关注积极主动地把道德规范嵌入其中,使算法在助推人们合理适当的决策和行为发挥更大作用,更好地实现其正面积极的伦理价值。在算法与伦理的关系问题上,有3种应对路径可供选择:一是对算法进行伦理的约束,使算法的设计与运行限制在伦理允许的范围之内,抑制其负面伦理价值的出现;二是积极主动地把道德规范嵌入其中,使算法在助推人们作出合理恰当的决策和行为时发挥更大的作用,更好地实现其积极的伦理价值;三是让算法成为完全的道德行动者,使它具有分辨善恶的伦理判断能力,并能自主地作出道德判断和道德决策。算法中的道德物化主要是指上述第二种路径。未来人类生化算法可能被外部算法全面超越,人类道德是否自主将是需要思考和面对的问题。

武汉科技大学管开明认为,自动驾驶汽车的算法伦理实质是人类伦理在自动驾驶领域的延伸,自动驾驶汽车的算法伦理处于人类的伦理道德范畴之中,对它的讨论不能超越人类的伦理范围。现实生活中驾驶环境错综复杂,人工驾驶所作出的道德决策亦难达成一致,更多的只能在事故后进行责任的厘清与追究。因此实现对自动驾驶汽车的算法进行伦理预设是不现实的。符合自动驾驶汽车的交通配套设施、交通体系的调整,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与规范措施以利于情景归责,才是促进自动驾驶汽车发展的真正解决之道。

最新的道德机器实验研究证实不同的文化集群虽然有普遍的道德偏好,但也存在明显的价值观差异。这除了增加人们对人类价值观本身一致性的疑虑,也能够为道德相对主义提供辩护。湖南师范大学孙保学认为,承认和正视文化的多样性并不意味着对于人工智能伦理政策的制定必然走向相对主义。一方面,人工智能的伦理政策制定和评价要以人类共享的核心价值为标准,需要最大限度地求同存异以确立共同框架,填补政策真空,最佳的伦理政策模式要在理性探讨和对普遍道德偏好的经验研究的基础上达成共识,在协商中不断地修正政策的不恰当之处;另一方面,负责任的伦理行为要求尊重不同集群的合理价值诉求。尤其对于大数据算法层面的道德分歧的化解,既要剥离价值分歧中的事实分歧,更要充分地发挥伦理委员会在算法监管和实践裁决中的作用。

重庆邮电大学李杨认为,算法的核心要素是清晰性或准确性,准确而迅速地完成特定任务的算法往往被视为优秀的算法。这种以完成任务的效果作为评价标准的原则背后蕴含着工具理性的逻辑。然而效果上的最优并不一定具有道德合理性,算法运行结果受到了数据的采集和采用的巨大影响,而数据的采集与采用都不可避免地与算法使用者的利益相关。维护算法的道德合理性,或者可以通过嵌入道德规则设计道德算法来实现。然而,即便生成道德算法,但由于其依然以工具理性为逻辑基础,也不能避免道德困境的生成。仅依靠计算优势的算法并不能天然地具有道德合理性,或许具有感知能力的情感机器系统(某种意义上的通用人工智能)的实现能够提供解题思路。

西安交通大学白惠仁认为,在现有法律和事故归责体系中,自动驾驶系统引起交通事故,会牵涉更多责任主体并导致归责困难。相较于传统汽车的道德责任问题,自动驾驶技术改变了汽车与使用者的边界及二者的关系。汽车自身作为机器还无法跨越技术和概念框架的困难,不能作为道德责任的归责对象。基于道德运气,使用者决定使用一辆自动驾驶汽车,表明他知道用车要承担的风险,一旦发生事故,使用者至少应负有部分责任。

算法作为计算机科学的基础,其伦理问题直接关系到整个计算机科学领域的伦理问题,并由此辐射到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复旦大学孟令宇分别从算法伦理的研究对象和研究内容两方面说明算法伦理究竟是何种伦理。从算法伦理的研究对象来看,算法伦理应当属于一种技术伦理而非职业伦理,这是因为算法本身是伦理负荷的。从算法伦理的研究内容来看,算法伦理应当是由一系列中层原则构成而非一套伦理理论。最后他将算法伦理定义为以算法的伦理负荷为研究对象的由一系列中层原则构成的伦理体系。

四、人工智能伦理

人工智能在社会发展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但是人工智能作为新兴技术也存在着潜在的道德风险。就如何应对人工智能伦理问题,规范与约束人工智能发展,孙伟平、闫坤如、毛新志和陈万球等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人工智能发展需要遵从伦理道德和价值规范。人工智能体道德原则比较著名的有“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原则”和“阿希洛马人工智能原则”等。上海大学孙伟平在此基础上提出人工智能发展的五大道德原则:人本原则,科技活动必须要造福人类,人工智能体必须尊重人类、保障人的安全;公正原则,保证落后国家和地区人们不受歧视;公开透明原则,智能机器人必须可理解可检视,保证不会产生危害人类的动机;知情同意原则,人工智能技术应用到人类本身必须遵循这一原则;责任原则,如何判定机器人和智能驾驶系统的责任。

华南理工大学闫坤如认为,在人工智能发挥越来越重要作用的同时需要高度重视其引发的潜在道德风险。智能机器的道德主体地位问题、人工智能引发新的社会安全和公平正义问题及其他新的伦理问题都需要详细考察和谨慎决断。规范与约束人工智能发展,应从伦理规约、制度建设、文化培育等多维度着手才能更好规避人工智能风险,促使人工智能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上海大学杨庆峰和伍梦秋认为,记忆理论能够澄清“强弱”人工智能的实质,记忆的分类也为人工智能发展提供了必要的理论基础。人们常将遗忘看作是记忆的负面现象或失效,现代研究表明人类自然认知系统的遗忘并不需要完全抹去先前的信息,但对于机器而言遗忘却是彻底的、灾难性的,这也是通用人工智能发展的关键障碍。但记忆并非完全是信息的巩固,遗忘是记忆的互补面,不是完全负面的现象,需要我们重新看待人工智能决策过程中记忆与遗忘的辩证关系。

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带来的伦理冲突、价值挑战和道德冲击是前所未有的。湖南师范大学毛新志认为人工智能价值嵌入是解决难题的一剂良方。它的设定既需要考虑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追求,又需要结合各国文化传统、价值理念和伦理规范等方面的情况,有差别地进行具体价值规范的嵌入。通过多方的参与、讨论与协商,确立一些广泛认可的价值原则和具体的伦理规范并嵌入到人工智能系统中。同时需要思考通过何种途径将这些伦理价值嵌入到人工智能系统。最后需要通过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行为、做法和道德决策方面进行具体伦理评估和价值判断。

长沙理工大学陈万球认为,人工智能伦理问题可以归结为技术功利主义、新旧技术规范脱节和技术行为失范3个方面。人与技术的关系实质上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是技术的异化问题。人工智能体的背后是人,恶不在于技术,而在于人。算法歧视是AI背负了人类决策者的种种偏见产生的结果。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治理应当从观念、规范和行为入手,嵌入正确的技术价值观,对人工智能开发与应用进行合理引导。

面对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和人工智能创造物的冲击,知识产权制度尤其是版权制度理应有所回应。大连理工大学谷丽、韩雪和丁堃认为将人工智能创造物纳入版权客体范围具有一定的必要性和正当性,讨论人工智能创造物在版权保护、侵权等方面的制度设计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并提出应对人工智能对版权带来的潜在影响和挑战进行制度上的设计和回应,以期为我国版权制度创新提供思考和建议。

随着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一些学者开始担忧在不久的将来,人工智能可能会对人类生存构成重大威胁。南开大学李帅认为,一方面可以通过构造一个驳斥人工智能威胁论的溯因推理结构,证明人工智能威胁论信念基于不可靠的归纳论证,因而在逻辑上难以成立。另一方面以哲学的视角,可以将人工智能威胁论视为一种信念。鉴于该信念达成之后的灾难性后果,可以借鉴其他高风险技术领域的成功经验,采取适当的防范策略,在合作和规范中发展人工智能,共同应对可能的突发情况和重大威胁,是预防人工智能背叛转折的有效法宝。

湖南省委党校张旺认为人工智能的道德伦理规约是比技术本身更为复杂、更趋深层次、更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应立足责任伦理视角探讨人工智能风险的规避原则和路径。他从人工智能技术研发和应用两个环节剖析了责任原则的嵌入与规约,在中外比较的基础上阐释了政府、企业界、学界等主体在风险治理中的权责定位,为有效规避人工智能技术的风险,推进伦理层面的国际合作共识,提升我国人工智能伦理话语权和主导权,提供可供参考的建议。

大连理工大学张媛媛认为,人工智能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工具和手段,其发展不应无边际地泛滥,不应冲击“以人为本”的基本原则,而应设有合理的弹性伦理边界,促进其沿着正确轨道前行。合理的弹性伦理边界需要充分考虑到人的智能与人工智能的相互协调,保证人的智能得以存续和发展,在此前提下提高人类社会生活对人工智能发展的适应能力,弹性调整人工智能的发展规模和速度,使人工智能成为人的智能的合理补充和完善。

海南政法职业学院王强强认为,人工智能在行政法应用和行政治理中已经崭露头角,人工智能广泛参与社会管理同样面临一些风险,比如侵犯自然人的隐私权、导致政府治理能力弱化等,因此需要提出适应人工智能科研和应用的法案,在行政法领域中对人工智能应用提出了一些进行规制的具体措施。

五、人工智能哲学

人工智能近些年的迅猛发展,让人类感觉到了被取代的威胁,虽然人工智能还未发展成为强人工智能,但已引起人们的担忧。人工智能的本体论、认识论和科学哲学等问题常常是讨论人工智能伦理问题的必要前提,王前、颜青山、余乃忠对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大连理工大学王前认为,从中西思维方式比较研究的角度看,人工智能在本质上是“动脑”思考的人工化。但是当前人工智能引发了一系列前所未有的社会问题,需要及时解决,中国传统的“用心”思考模式呈现出新的重要价值。“用心”思考模式的整体性、有机性、直觉性特征,有助于弥补人工智能技术应用造成的思维碎片化、判断机械化、推理简单化的缺陷,发挥知情意相结合、真善美相结合、提高思维效率的优势,实现人工智能和人类智能的有机统一,使人工智能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有力工具,而不至于成为一种“异化”因素。

华东师范大学颜青山提出,通过更精确地重述“汉字屋”论证的条件,汉字屋中的塞尔将以不同于中国人的方式“学会”汉语语法,从而证明塞尔试图反驳强人工智能的论证是失败的,尽管其结论依然可以成立。心灵智能的奠基性特征恰好是基于语法或语形的实践理解,完全的实践理解将通过神经肌肉系统重塑大脑,并且具有部分可逆性。完全的实践理解需要周期性的训练维持,这一特征将导致通用人工智能的两难:如果通用人工智能是心灵智能,那么它不可能全面超越人类智能;如果通用人工智能全面超越人类智能,那么它不可能是心灵智能。既然超级智能不可能是人的智能,如果它出现了,我们可以将其仅仅看作手段。至于超级智能作为工具可能引起的其他伦理问题,可以参照其他工具的方式处理。

长沙理工大学余乃忠认为,人类自诞生以来,经历了人与自然对抗、人与人对抗和自我对抗的3类对抗。随着人工智能从弱人工智能逐步向强人工智能的迈进,自然人与人工智能的第4类对抗正全面展开。第4类对抗不同于前3类对抗,它预示文明的人类正处于危险之中,人类作为抽象整体的神圣性被玷污与摧毁。第4类对抗以人的对象世界与意义世界的对立与矛盾而显示其独特的个性。对抗构成了意义世界建构的主轴,第4类对抗预示意义世界的“天工开物”。与更高的自我交往、生从死中求、类存在的整体性和意义点的连续分布,开辟了智能时代人的意义世界的新形态。

六、结 语

随着科技的发展,对智能时代背景下的数据伦理、算法伦理等伦理问题的探讨是一个开放性的议题,任何一种观点、任何一种理论都可能参与这一议题的讨论。孙伟平认为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无论在中国还是在世界,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发展阶段。作为人文社科学者,我们应热忱地欢迎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到来,拥抱整个社会的智能化。面对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问题,我们更不应退缩,而是应积极地对人工智能的发展做一个合理的思考。


Data Ethics and Algorithm Ethics in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Review of the 5th National Conference on Cyberethics and Data Ethics
[size=1em]LI Lun1, LIU Mengdi2, HU Xiaomeng2, Wu Tianheng2
[size=1em]( 1.Faculty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116023, China;2.Institut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oral Decision-Making,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410081, China )

[size=1em]Abstract: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big dat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draws from data and algorithm, and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increasingly defined by data and algorithms. Data and algorithms cause many social problems, so data ethics and algorithm ethics have become the focus of academic attention. The theme of the 5th National Conference on Cyberethics and Data Ethics is data ethics, algorithm ethics and their legal regulations in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data ethics, medical big data ethics, algorithm ethics,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ethics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philosophy, scholars have sorted out the ethical issues brought about by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big dat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Based on the latest research results in the fields of data ethics and algorithm ethics, scholars discuss the methods and paths for the healthy and reasonabl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big dat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China in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Finally, experts at the meeting hope that scholars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can actively embrace the age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ctively deal with problems in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big data an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think rationally about the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size=1em]Key words:data ethics; algorithm ethics; cyberethics


[size=1em]DOI:10.19525/j.issn1008-407x.2019.03.015

[size=1em]中图分类号:B82

[size=1em]文献标识码:A

[size=1em]文章编号:1008-407X(2019)03-0104-06

[size=1em]收稿日期: 2018-12-20; 修回日期2019-01-04

[size=1em]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大数据环境下信息价值开发的伦理约束机制研究”(17ZDA023);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开源运动的开放共享伦理研究”(17BZX022)

[size=1em]作者简介: 李伦(1965-),男,湖南隆回人,教授,主要从事科技伦理与科技哲学研究,E-mail:[url=mailtounli@dlut.edu.cn]Lunli@dlut.edu.cn[/url];刘梦迪(1995-),女,河南登封人,湖南师范大学人工智能道德决策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科技伦理、人工智能伦理;胡晓萌(1989-),男,河南信阳人,湖南师范大学人工智能道德决策研究所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算法伦理、数据伦理与信息哲学研究;吴天恒(1994-),男,河南武陟人,湖南师范大学人工智能道德决策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科技伦理学、数据伦理研究。


[size=1em]原文链接:http://m.chaoxing.com/mqk/read_3 ... =1000&from=timeline



[size=1em]编辑:董莉


53#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1: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还在玩AI换脸?你可能不知道这技术带来多大的危害

你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GAN(生成式对抗网络),但你可能在社交网络上转发过明星变老的图片,或者曾看到换脸技术在淘宝售卖的报道,只需几元钱,就能将别人变成色情片主角。实际上,一波人工智能换脸应用的热潮已经出现,我们稍不注意就可能掉入陷阱之中。

本期RUC新闻坊为你梳理这些以假乱真的换脸技术的产生和发展,并搜集国外媒体观点总结这些颠倒身份、穿越时间的图像和视频可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
FaceApp

上周有一款名为FaceApp的 AI换脸APP火遍整个社交媒体,世界各地的明星等公众人物争相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老年”照片。这款APP由俄罗斯公司Wireless Lab开发,用户仅需要上传一张照片,即可实现一键变成老人,一键返老还童,一键由男变女,一键破涕为笑,一键失去头发。

(FaceApp官网的App功能介绍,包括改变表情、变年轻、变老等)

据福布斯报道,这款APP诞生于2017年,因最近算法大幅提高而爆火。目前在Google Play的下载量已经超过了1亿,近10天内下载安装次数达450万。此外,它在苹果App Store里的安装下载量也居高不下,App Annie数据显示,它目前在121个国家的iOS商店排名第一。

(Twitter网友用FaceApp为特朗普“换脸”)

这款APP的基本原理是生成式对抗网络(GAN),通过算法提取人物脸部的特征,并根据数据库中的其它图像对照片中非重要特征点进行调整。

FaceApp的火爆掀起了人们对于人工智能技术及隐私保护等问题的热议。由于该应用由俄罗斯人开发,美国政坛高度紧张,民主党的全国委员会发出预警,警告2020年民主党总统竞选团队不要使用该换脸应用,还有政客建议FBI介入调查。

Deepfake
Deepfake是一项人工智能换脸技术,适用于修改图片和影像,可以实现人脸的移花接木。今年年初在网络上广泛传播的朱茵变杨幂的换脸视频就是通过这种技术生成的。当中国网民还沉迷于利用Deepfake技术制作鬼畜视频的时候, Deepfake已经作为一种负面议题在国外掀起了滔天巨浪。

(杨幂的脸被嫁接在朱茵的视频中)

2017年,一名叫“Deepfake”的用户在美国Reddit论坛上传了多段“嫁接”好莱坞女明星脸的色情视频,引发网民热烈讨论。之后,开源的代码便如同火种一般,让曾经只有专业电影制作机构才能完成的视频换脸变得轻而易举。用户只需要收集目标对象的大量照片就可以使用这些开源的算法制作出假视频。

很快,Deepfake的波及范围就从影视娱乐圈蔓延到美国政坛。去年一段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吐槽特朗普是笨蛋的假视频在Twitter走红。今年5月,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的假视频也在社交媒体上广泛流传。视频中,佩洛西如同喝醉了一般,神志不清,说话磕磕巴巴,举止奇怪。这段视频甚至引来了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嘲讽。

(特朗普转发了佩洛西的假视频)

因为Facebook拒绝删除佩洛西的假视频,马克•扎克伯格也被人恶搞,“他”在其中大谈如何“控制数十亿人泄漏的数据”,而原始素材来自扎克伯格两年前一则毫不相关的视频。

Deepfake的迅速发展严重影响了人们的信息环境,一场“猫和老鼠”的技术追击战就此展开,比如早期研究人员通过人物是否眨眼睛来判断视频是否由Deepfake生成,但现在的Deepfake中人物都能眨眼。

有意思的是,这个生成与识别的过程和Deepfake的原理——上文提到的生成式对抗网络(GAN)也很相似。GAN由一个生成网络与一个判别网络组成。生成网络则要尽可能地欺骗判别网络,判别网络的目的是将生成网络的输出从真实样本中尽可能分辨出来,两个网络相互对抗、不断调整参数,直到判别网络无法判断生成网络的输出结果是否真实。
外媒关注焦点
AI换脸应用在国内引起的讨论还较少,但技术的传播是没有国界的。为了更深入探讨换脸技术可能给生活带来的影响,我们参考了Deepfake出现更早、案例更多的国外,看看国外媒体是怎么看待换脸产生的问题的。

01
换脸技术威胁政治和商业
不少媒体关注换脸技术可能会损害美国政治环境,给民主造成威胁。据CBS报道,美国在1月发布的一份全球威胁评估报告中警告称,Deepfake可能会成为扰乱2020选举的策略之一。“山寨”奥巴马骂特朗普是“彻头彻尾的混蛋”足以影响本已混乱的政治讨论,更不用说一段“山寨”美国总统对某国宣战的视频会引起怎样的巨变。

(奥巴马的Deepfake视频截图)

美国众议院民主党成员Yvette Clarke认为,Deepfake的影响并不仅限于选举,它甚至可以改变经济和法律体系的结构:法院需要重新审视很多图像或视频证据的效力;而扎克伯格的Deepfake视频如果被恶意炒作,可能会给企业造成巨大经济损失。Fast Company网站也指出,“蒂姆•库克”与某人就iPhone销量下滑进行私人谈话的假视频,能在几秒钟内让股市蒸发数十亿美元。

《卫报》这样形容Deepfake造成的影响:在很多互联网视频中,人们正做着他们从未做过的事情,真实的人,真实的脸,接近真实的画面,但这是完全不真实的事件。

《卫报》还在报道中引用了AI伦理和法律方面的教授Sandra Wachter的观点,她认为很多对科技的恐惧都是夸大其词,但Deepfake不一样,“并不是说假视频或假信息从未有过,而是假信息的复杂程度、生产难度和速度、以及传播的范围都达到了新的水平。”

《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也指出,早在AI出现之前,操纵媒体的现象就已经出现了,但算法让这些操纵更加普遍且更难被发现。

除了Deepfake换脸技术外,媒体也对FaceApp存在的隐私风险给予关注。据《纽约时报》报道,在7月17日的一封信中,纽约州民主党参议员Chuck Schumer要求联邦调查局和联邦贸易委员会对FaceApp进行调查,理由是安全、数据保存和透明度方面的“严重问题”。他在信中指出,“如果美国公民的敏感个人信息被提供给一个频频对美国发起网络攻击的敌对外国势力,那将是非常不安的。”

02
换脸技术对女性的伤害
《华盛顿邮报》注意到,涉及男性的Deepfake视频几乎都是搞笑风格,而涉及女性的主要是色情视频,这暴露出对女性的性物体化在人工智能技术下变得更加严重。

更关键的是,Deepfake刚出现时主要针对女明星,但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普及,普通女性也成为了目标。只需收集一个人大量的面部信息和一段性爱视频,就能“移花接木”,达到满足自己或报复女性的目的。
(人脸被拼接在其他人的身体上,来源:华盛顿邮报)

去年4月,印度一名女性调查记者Rana Ayyub收到报道对象的威胁——一段用她的脸伪造的性爱视频。这段视频在社交网络上快速传播,这名记者看到后崩溃了。她表示,自己多年来一直遭受着各种骚扰,但Deepfake比身体威胁更可怕,对内心造成长期影响,“并且没有什么能阻止它再次发生”。

《赫芬顿邮报》采访了六名Deepfake的女性受害者,她们的照片未经同意就被置入色情视频,其中一位表示,“用Photoshop处理过照片是静态的,而且很容易被识别出是假的。但当视频中是你自己的脸做出反应并移动时,你会感到恐慌,因为你无法控制别人如何使用你的形象。”

VICE网站也发现,新推出的DeepNnude是专门针对女性研发的,即使是输入一个男人的照片,该软件也只生成女性裸体的图像,因为应用只对女性的裸照进行了算法训练。

03
如何减少技术的负面影响
The Verge网站在采访技术专家后指出,尽管部分识别Deepfake的研究通过追踪名人独特的面部动作,比如撅嘴唇、扬眉毛等,大幅提高了准确度,但人工智能的精进为两方都提供了便利。也就是说,每一项检测Deepfake的研究都为提高Deepfake模仿质量提供新的机会,生产和识别将成为一场无休止的对抗。另一方面,尽管最新的模型准确度高达97%,即使完美部署在各大平台上依然会存在3%的漏网假视频,考虑到互联网视频的庞大体量,这部分可能造成的危害仍然是个大问题。

(Deepfake检测算法跟踪目标面部的细微运动,来源:The Verge)

当技术靠不住时,如何减少假视频传播带来的负面影响成为重中之重。为此,《纽约时报》提出“我们不能再相信目之所见”的观点。评论认为,人们通常认为视频内容就等于能感知到的事实,但随着Deepfake技术的出现,制作假视频的能力将和说谎的能力一样普遍,我们应该将各种视频资料看作是“证词”而非“感知”,只有在信源可信时,才能相信这些音视频材料的真实性。因此记者要养成追查网络内容创作者身份的习惯,才能在各种Deepfakes全部到来之前确保我们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人权组织Witness的项目经理Sam Gregory在《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中建议,为Deepfake提供工具的公司和研究人员也必须投资到对策研究之中,同时社交媒体和搜索公司应该将这些对策整合到平台中。

Deepfake法案的顾问Mutale Nkonde还督促监管者出台相应措施,“除非政府找到方法保护消费者的权利,像Deepnude这样的的应用会越来越泛滥。”

随着大量类似应用的产生,政府出台了相关法律进行规制。据《纽约时报》报道,截止2019年初,美国41个州已经禁止了生产和传播报复性色情信息,限制应用程序的滥用。The Verge网站发现,美国维吉尼亚州已经正式扩大了对未经授权的色情作品的禁令,包括由Deepfake生成的假视频和假照片,最高可被判处12个月监禁和2500美元的罚款。得克萨斯州已经通过了相关法案禁止Deepfake在政治选举上的滥用。纽约州立法者禁止公众未经他人同意创建“数字复制品”。





编辑:董莉

5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1:28:46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过度采集信息、侵犯用户隐私、滥用数据牟利——三问网络信息安全

导读
打开新闻网站,广告区会出现自己关注过的产品;打开手机,会经常收到各类广告短信;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在推销或是诈骗中竟能直呼其名……大数据时代,互联网为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网民隐私保护带来威胁。随着各类用户信息泄露事件的发生,社会越来越关注网络信息安全问题。

用户的信息该谁做主?谁在侵犯网民信息安全?有关部门如何打击相关行为?

用户信息该谁做主?

近日,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审理了一起网络招聘平台“智联招聘”员工参与倒卖个人信息案。该案涉及公民个人信息达16万余份,一份简历标价5元左右。这一案件引发网民对个人信息安全保护的担忧。记者注意到,有网友在微博留言:“赔钱吗?找个工作一天接几百个贷款电话”“我都工作一年多了,还在被骚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网民集体愤慨的背后,是对长期以来网络信息安全问题频发的不满。记者在社交网络平台上检索分析网民因信息泄露受到的骚扰和危害,主要包括几个方面:经常收到垃圾短信和营销电话;被诈骗份子频繁骚扰;身份被冒用、个人名誉受损;账号密码被窃造成财产损失等。

这些乱象,除了因为不法分子买卖用户个人信息,也与网络平台过度收集用户信息有关。《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明确规定,网络运营者不得收集与其提供的服务无关的个人信息。未经被收集者同意,不得向他人提供个人信息。显然,从法律角度来说,收集哪些信息、信息怎么用,应该由网民自己做主。

然而,现实中实现“用户做主”却非常困难。一方面,用户在使用互联网软件时,通常需要阅读一份冗长的“隐私条款”,用户很难识别这些条款中的“坑”;另一方面,如果不同意这些“隐私条款”或是不开通相关权限,用户将无法使用这些应用。这就近乎在用一种霸王捆绑的方式强制用户同意对自己信息的使用。

谁在侵犯网民信息安全?

大数据时代,数据就意味着行业资源和商业财富。如今,中国正孕育着一个全球最大的用户数据市场。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底,中国网民数达到8.29亿,手机网民8.17亿,互联网普及率为59.6%。

商业利益驱动着各类互联网平台收集海量用户数据,并进行商业开发。其中,移动手机应用对网民信息安全方面的危害日益凸显。

有媒体曾统计2015年至2018年工信部公布的检测发现问题的应用软件名单,有695款手机应用存在违规收集使用用户个人信息等行为。中国消费者协会的测评报告则显示,参与测评的10类手机应用普遍存在涉嫌过度收集个人信息的情况,比如,约六成涉嫌过度收集用户位置信息。这些软件存在对外提供个人信息时不单独告知并征得用户同意,未明确告知用户如何更正个人信息和撤回同意等情况。

比过度收集用户信息更难规避的是对用户信息使用边界的界定。记者下载百度搜索手机应用,并打开《百度隐私政策总则》。其中内容显示,百度收集的个人信息除了用于改善产品和服务、数据分析和研究之外,还会与“授权合作伙伴”共享用户的“某些信息”。这些合作伙伴包括“服务平台或服务提供商”“软硬件/系统服务提供商”和“广告、咨询类服务商/广告主”。

虽然百度宣称会对用户画像进行“匿名化处理”,并与这些公司“签署严格的保密规定”。但将这些信息提供给广告主等“合作伙伴”的行为是否有违《中华人民共和国网络安全法》,显然有待查证。

如何打击相关行为?

相对于网络信息安全的纷纷乱象,社会更关注的还是如何解决网上信息“裸奔”、切实保护网民信息安全的问题。

就目前来看,解决这些问题的途径主要包括技术和监管两个方面。在技术方面,加强应用审核已经成为各大应用分发平台的共识。各类网络运营商在不断加强人才和科技投入,持续升级网络安全系统,稳固网络后台,保护访客隐私。在监管方面,今年1月,中央网信办、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市场监管总局四部门组织开展了APP(应用程序)违法违规收集使用个人信息专项治理。

工信部网络安全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专项治理工作取得了阶段性成效,通过对百余款用户投诉量大、社会关注度高的APP进行检查评估,发现存在强制授权、过度索权、未经同意收集个人信息和对外提供个人信息等典型问题,并督促企业及时整改。

日前,工信部印发了《电信和互联网行业提升网络数据安全保护能力专项行动方案》,明确提出“基本建立行业网络数据安全保障体系”的目标,要求今年10月底前完成全部基础电信企业(含专业公司)、50家重点互联网企业以及200款主流APP数据安全检查。同时,还明确了5个方面的重点任务,包括加快完善网络数据安全制度标准、开展合规性评估和专项治理、强化行业网络数据安全管理、创新推动网络数据安全技术防护能力建设、强化社会监督和宣传交流等。

专家表示,除了技术和监管手段之外,发挥行业协会和企业主体作用,提升开发者自律意识,提升网民信息保护意识,加强网络生活自我保护,也是重要一环。




编辑:董莉


55#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1:35:29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把命交给5G手术,你敢吗?

作者:张雪
来源:CV智识(ID:CVAI2019)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接受手术是一件多少需要信任和勇气的事情。毕竟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手术,风险总是与手术并存。

古往今来,为求名医做手术的例子不胜枚举,可见,在手术这件事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靠技术与口碑建立的,那么人与冰冷的5G技术、与机器人之间的信任又该如何建立呢?

2019年初,今年1月,福建省一名外科医生利用5G网络,操控30英里外一个偏远地区的机械臂进行手术,成功切除了一只实验动物的肝脏。

由此,我国5G手术正式进入应用落地期,各种类型疾病的首例5G手术接连刷屏,各种新兴技术与5G结合的手术案例也不断涌现。

在医疗领域,5G网络的低延时、高速度以及大带宽的特点首次满足了远程呈现、甚至远程手术的要求,能保障手术即时画面直播的动态实时共享,为远程医疗带来了创新性的变化。

现在的5G手术究竟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人们究竟能不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命交给5G技术呢?当下的种种疑问与5G手术的热闹现状,形成了强烈而刺眼的对比。

从国内首例5G远程手术说起
近日,CV智识记者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场远程5G手术的过程,观看期间,全场都一直在用手机录直播视频,同时还要边听现场讲解,边看直播画面,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环节。

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即使CV智识记者离大屏幕的距离已有数十米,但是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主刀医生的步步操作,还包括血管脉络和手术刀的位置。
不过,提到5G手术还要从我国的首例开始讲起。

3月16日,我国首例5G远程手术在北京进行。这是我国首次通过5G网络,成功实现了一起帕金森病“脑起搏器”植入手术。

本次5G远程手术用时近三小时。

位于海南的神经外科专家凌至培主任,通过中国移动5G网络实时传送的高清视频画面,远程操控手术器械,成功为身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的一位患者完成了“脑起搏器”植入手术。

在手术过程中,两地专家通过4K高清视频会议系统部进行方案讨论,利用5G网络大带宽、低时延的特性,保障了患者即时数据和历史诊疗数据的动态实时共享,同时通过软件远程精准控制机械臂,成功为病人完成手术,有效提升远程会诊系统的诊断准确率和医疗指导效率。

凌至培表示:“我在北京和海南两地轮换工作,本次手术是在海南工作期间,有北京的帕金森患者需要进行手术,且患者不宜飞往海南。借助中国移动5G网络的保障,首次实现了海南、北京两地远程手术,解决了4G网络条件下手术视频卡顿、远程控制延迟明显的问题,手术近乎实时操作。”

凌至培回忆手术过程时说道,“几乎没有延迟卡顿的现象,我们可以与病人在手术室面对面的对话,声音交流就像我站在病人边上进行手术一样,甚至感觉不到病人远在3000公里之外”。

但是,从大众角度来看,这台首例的5G远程手术与大众想象中的5G远程手术还存在较大差距。

业内人士分析称,首先,主控方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三亚分院,患者在北京总院,远是远了,但明显是控制方与被控制方颠倒了。应该是患者在三亚,主控方在北京才合理。

另外,主控方采用的是视频会议的模式,而不是远程实时控制控制的模式来进行远程手术。换句话说,只是进行手术的远程指导,而不是手术的远程操作,这与真正意义上的远程手术还是有显著差别的。

不可否认的是,这场5G远程手术虽然不如预想之中的科幻,但确实是我国基于5G技术进行远程手术的首次尝试,而且结果较为成功,目前患者已经健康出院。

据不完全的统计,现在我国进行的5G手术已经多达几十起,只是在5G技术的应用程度上略有不同,综合来看,大多是基于5G网络现在比较成熟的低时延、高带宽、超高清的特点。

而这只是5G在医疗领域应用的开始,将来5G对远程手术机器人的操控,以及AR(增强现实)和VR(虚拟现实)在手术中的应用等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从VR手术教学到MR手术实施

随着5G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在医疗领域之中,5G与其他技术的融合也越发成熟,像5G+VR,5G+AR和5G+MR等字眼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而这也反映出了5G手术的进展与转变。

此前,南昌大学二附院5G+VR医疗教学点进行了江西省首次通过5G+VR技术现场手术示范的转播。

现场通过会议系统和该院院长刘季春进行视频连线,由刘季春对观摩的医护学生讲解,而手术室则全程正常手术,改变了以往教学时需要在手术室的状况。

当天的手术示范教学是一台心脏手术,示教的主要目的是通过5G+VR技术,把手术室正在进行的手术进行实况转播,视觉清晰、画面逼真,使同学们如同现场观摩,身临其境。

“今天体验效果非常震撼、非常棒。”作为此次手术的主要参与者,南昌大学二附院心胸外科医师熊刚说。

“5G技术让手术台上的医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延迟,大家带上VR眼镜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完全颠覆了传统的医疗教学,手术操作的每一步,医护人员都看得非常的清楚和直观。”

在VR技术中,语音识别、视线跟踪、手势感应等都需要低延时处理,所以优质的VR体验对网络环境也有很高的要求。VR的情景体验是为了更接近真实,需要非常细致的纹理和质感,而在5G网络下这种目标很容易实现。

“5G+VR技术对推动医疗卫生事业发展,尤其是对医学教育、医疗技术的下沉,对基层的传帮带都起到很大的作用。”刘季春补充道。

当然,这些技术如果只停留在教学阶段是远远不够的,新兴技术带来改变的更多意义应该在实践上。

近日,一则“5G奶奶”接受乳腺手术的消息,就是“纸下用兵”的成功案例。

7月3日上午9时,江苏省浦口分院手术室已做好了一切准备。另一端,远在20公里之外的省人医本部会议室内,普外科江平主任医师团队正在向本部“指挥室”的省人医党委书记、乳腺外科专家唐金海教授汇报病情。


在手术前一天唐金海团队利用MR(混合现实)技术,在5G的辅助下,与手术团队进行了详细周密的术前方案讨论。

经过人工智能三维重建后,患者的CT图像被“翻译”成一幅乳腺3D图像呈现在显示屏上。

在省人医本部会议室里,唐金海头戴智能设备,通过手势旋转图像,并同步向团队解释手术相关要点。团队成员均表示,这项技术可以清晰直观地看到肿块大小,对接下来的手术操作会起到很好的帮助。

相比于VR来讲,MR最大的特点在于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可以互动。本部现场,在5G+ MR(混合现实)远程技术支持下,唐金海在虚拟现实投影板上的手术视野上进行切口设计,准确地画出手术切口部位的线段,“精准指导”浦口分院手术团队的手术路径。

确认无误后,唐金海随即宣布:手术开始!一场无声的战役随即在5G和MR的加持下悄然打响。

唐金海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画面中视野清晰无卡顿。画面另一头,浦口分院手术团队按照术前既定的手术方案开始手术。主刀医生不时通过平板设备与20公里以外的唐金海对话。

“对,就这样切除,非常好!”唐金海频频点头也不忘时刻提醒着:“注意这根血管,小心点……”“皮瓣厚度如何把握?”“肋间臂神经是否保留?”……手术过程中,浦口那端实时提问,本部这端唐金海及时解答。2小时后,肿瘤被成功切除。

“基于混合现实远程手术,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因物理距离病人无法享受优质医疗资源的问题。随着医学混合现实和5G技术的成熟,远程手术操作的延迟显著降低,极大提升医生操作体验与手术质量,也将助力远程医疗技术的真正普及。”

唐金海表示,5G+MR将让大医院与基层医院之间的会诊更加普及,可广泛应用于各类疑难重症的诊治,推动更多优质医疗资源下沉。

而如今接受了国内首例5G+MR远程实时乳腺手术的“5G奶奶”已经恢复良好,即将康复出院。


从端到端的人对人指导到三地的机器人协作

在被媒体广泛报道的众多国内首例5G手术中,远程实现人对人的实时指导,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但是我国首例实时5G远程手术指导演示,却是在6月底才真正出现。

6月28日,CV智识在MWC19上海5G峰会上见证了这场正在进行的实时的5G远程手术指导。


通过5G超高清直播,一台由上海市东方医院肛肠外科主任主刀的直肠NOSES手术呈现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医疗高峰论坛的高清电子屏上。

主持人介绍完毕后,全场数百人瞬间安静,屏息注视着大屏幕,仿佛自己是那个即将接受手术治疗的患者,既紧张又激动。

在手术直播云平台上实现4K 3D腹腔镜影像以及多路4K手术视频的多方实时共享及交互,远端专家可同步看到4K腔镜画面及超高清画质的手术直播场景。

“现在是在动脉上面进行操作,已找到了正确的平面,可以看到这里面有神经。现在需要去保护神经,这对于患者后续的生活品质,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5G网络下,在患者完全同意的情况下,巴塞罗那临床医院胃肠手术服务负责人Antonio de Lacy博士在上海新国际博览中心的场馆里,为上海东方医院手术室提供了远程实时指导。

“5G最大优势在哪里?它没有卡顿,整个音频和视频的传输相当好,毫无卡顿和延迟,手术进展是非常好。”场馆里传来医院现场执刀医生的手术感受。

而这也是首次在中国进行的实时5G远程手术指导演示。在短暂的手术指导演示结束后,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在感叹技术的力量的同时,也感到自己荣幸地见证了历史。

现场讨论环节,上海东方医院副院长表示,“5G时代,患者只要上了救护车,就等于已经进了手术室。5G提供的超低时延和超快速度,可以使我们在医院的医生实时对救护车内的情况进行指导和监控,所有的患者监测数据也都会实时进行传输。”他认为,5G极有可能改变未来的医疗模式。

“以往用VR看手术直播总觉得有点头晕,现在5G技术下的VR几乎是身临其境,所有手术细节都一目了然。”进修医生张恒在观摩时感叹道。

然而,单单的远程对人指导,仿佛不能够满足人们对于5G远程手术的想象。那么5G技术、人工智能、医学装备三者集合出怎样的医学现象呢?

近日北京积水潭医院借用5G技术成功实施了“一对多实时手术”,北京积水潭医院院长田伟在医院的机器人远程手术中心,通过远程系统控制平台与嘉兴市第二医院以及烟台市烟台山医院同时连接,这是全球首次骨科手术机器人多中心5G远程手术。

北京距离嘉兴约1240公里,距离烟台约726公里,远距离实时遥控机器人手术网络传输技术至关重要,要知道,即使网络延时只有几秒,都有可能给患者带来致命的风险。

“多远的距离都归为零。”田伟说,“我感觉就像在自己的手术室里做手术。”此次手术也标志着我国5G远程医疗与人工智能应用达到了新高度。

两台手术同时开始,两个分中心的手术核心环节交替进行。

嘉兴市第二医院患者的病情,是传统的手术无法精确判断的骨折线,手术失败概率极大。但采用机器人手术引导,手术中就可以精确设计螺钉长度和置入位置,缩小手术失败概率。手术10分钟后,第一根椎弓根螺钉已经置入完毕。

烟台山医院患者是一名胸椎椎体爆裂骨折患者,这个手术对置入螺钉的要求非常高。此次利用机器人手术,不但可以置入,而且非常精确。

手术仅仅进行半个多小时后,两台手术的核心环节就已经全部顺利完成。这是传统的手术无法企及的。

“我在积水潭医院都不能做到一个人同时完成两台手术,但通过5G多中心可以同时控制两台手术。”田伟说,“过去机器人手术很难进行远程操作,主要就是因为时延。现在在5G网络下,真正实现了远程操控骨科手术机器人实时手术。”

我国的医疗均质化不够,各地的医生经验能力有差距。以往医生需要远程奔波到外地学习,回到本院后也不能保证医疗水平的均等。现在“5G+机器人”这种组合手术,让患者在家门口就可以享受到高质量的医疗服务,这对我国分级诊疗制度落地及智慧医疗建设具有标志性意义。
结语

5G网络除了众所周知的低时延,高带宽、超高清特点外,还有两大“独门秘籍”:边缘计算和切片技术,搭载专用网络管道。

据了解,进行5G手术的医院在单独平面能够享受端到端的专享带宽,不仅网络更稳定性,也为医疗数据的保密性增加砝码,有效保障了手术中高清音视频、患者影像数据、手术方案等数据的快速传输、同步调阅,为5G远程手术顺利开展提供支撑。

而这也进一步打消了患者和医生的顾虑。

5G手术应用步入了快车道,接二连三的落地案例让人目不暇接,各个地方各个病症都在强调首例。但是喧嚣背后,5G技术与其他新兴技术的融合,尚且不能满足人们对于5G手术的想象。同时,5G时代,整个医疗的商业模式还将成为新的思考命题。




编辑:董莉

56#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1:4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拥有人工智能的性爱机器人是魔鬼吗?

上周五,我们有幸邀请到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的郭锐老师主讲“人工智能的伦理与治理”,郭老师从“性爱机器人”和“自动驾驶汽车”两个例子入手,激发了听众许多深刻的思考和追问。此外,更有热情的小伙伴加入了我们的讨论,接下来的两期推送就让我们一起来聆听他们的声音吧。


讲座回顾
Content Review
AI对于人的主体性的挑战:康德曾非常明确地提出:人任何时候都应该被当作目的,而不是手段。在人工智能语境下,越来越多的数据可以让我们去训练算法,越来越多的算法应用在我们的社会中,人越来越被嵌入到这样一个算法统治的社会环境中,在这样的社会,人的主体性越来越受到挑战,人被工具化这个特性越来越突出。很多工作都是通过人工智能完成的时候,我们就让机器去做很多决定。这些决定过去都是人来做的,然而现在由机器来决定会不会产生问题?人工智能技术对于人的主体性的挑战,很多时候展现在我们对于机器决策的一些反思。


▨性爱机器人产品背后的主奴辩证法:通过性爱机器人这个例子,我们来探讨一些比较深入的伦理与设计问题。主奴辩证法是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里面提出来的一个非常有趣的想法,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模型:最早时候是主人让奴隶去工作,他要奴隶去做什么奴隶就去做什么。但是奴隶在他的生产实践的过程中间获得了主人没办法获得的实践知识。所以我们观察一下:最初是主人在控制奴隶,但当奴隶获得了足够的知识之后,他反过来控制了主人,这样主人的控制是不是变成了幻象?换言之,这样一种主奴关系就开始易位。我们用这个主奴辩证法的这个模式来看看性爱机器人。如果你是一个设计者,你要设计性爱机器人的时候,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满足人的性需求,也许让使用者获得最佳的使用感受、最大的性满足。如果你真的实现了这一点,那这样的一个产品到底让人变成了主人,还是奴隶?如果这个产品如此之好,以至于人只有在这里才能够获得你想要获得的满足和享受,人究竟是主人还是奴隶?

▲性爱机器人背后的技术及控制系统

▨性爱机器人产品引发的深入思考: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特征,绝大部分的性爱机器人都是女性形象,这是为什么?你或许会说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但是这个产品被大家广泛使用的时候,你们觉得会对女性形象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当有一个人看着一个普通女性的时候,想到的是某一性爱机器人,这会对人际关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你本来应该像对待一个人一样来对待她,但是也许因为有这样产品的存在,你不会像对待一个值得尊重的人的方式一样来对待眼前这个人,这是不是一个问题?我们刚才提出来的关于对主体性的挑战,假如这个人已婚,这会对他的配偶有什么影响,会对他的孩子有什么影响?还有,使用的时候你把它藏起来,还是不加掩饰地放在家里?假如有一个人使用性爱机器人后,他发现他上瘾了,这个时候他认为他自己受到了伤害,于是在法院起诉生产和销售了性爱机器人的厂商,他认为这个是产品的质量安全问题,那么他在法院可不可以得到支持?

▲性爱机器人产品引发的深入思考

▨自动驾驶的电车难题:伦理学上有一个古老的电车难题,大部分同学可能都听过。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在自动驾驶汽车上,一个现代版本的电车难题:假如有一种紧急情况,它必须要在车内的乘客和路上的行人的生命安全之间做一个选择。这个系统应该保护车内的乘客,还是保护路上的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做出的选择,不是真正深思熟虑,而是人在紧急情况之下做的决策。也许我们会想,计算机能不能产生一个随机选择呢,我们就让命运决定吧。但是你真的愿意把你的命运,把你的生命交给命运决定吗?当你有能力去做一个干预的时候,要不要放弃你做决策的权力?心理学家弗罗姆,曾提出著名的“逃避自由”的命题。现代人在名义上是自由的,你可以做任何决策。然而在当下,人们都不愿意去做决策,因为他们害怕承担责任。在这种场景下,我们要不要做一个被弗罗姆所批评的,放弃做决策的人?


▨管制语境中的各方平衡:我们看到在传统的管制语境中,最常见的现象是其中总有权利、金钱等其他因素混入,而我们并不希望金钱去扭曲伦理决策,我们如何防止这件事情发生?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自动驾驶汽车安全性的问题,应如何解决?对车内的乘客,对路上的行人,怎样保护所有人的利益。在行人和车内乘客的冲突中,我们看到这里面有非常复杂的利益关系,再放到更具体的管制语境中看,通常一个政府机关可以作出这个决策。又或者说政府机关选择不做这个决策,选择不去管制,那意味着什么?他们让各个汽车公司自己去决定,这也是一种管制方式。这很复杂,通过这样的讨论,我们希望人们警醒,在管制语境中商业利益和社会利益的平衡关系。

▲人工智能的伦理与法制涉及的相关话题

听众声音
Voice Of The Audience
机器学习需要大量的数据,这个数据必然是来自于其他人类的智慧的结晶,那么此时的机器是否能被视作一个社会公民,它是否具有一个社会公民的身份,从而享有能够去学习社会提供的这些资源的权益,它产生的一些产物是否是侵犯了他人的知识产权?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P7I410jue7IHi1ujMWrZKQ



编辑:董莉

57#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1:49:56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在德艺双馨的AI面前,老艺术家们会没饭吃吗?

人工智能在现阶段的大招似乎仍停留在“简单任务的极致自动化”。对于去完成那些所谓的具有高度抽象性和创造性的工作,人类达成的共识:AI,它就是一小弟。

但AI在发展“抽象”和“创造”这条路上似乎要走得比我们想象的快了不少……不信你看……
   




无脸肖像
人工智能AICAN和它的创造者艾哈迈德•艾尔戛玛  (Ahmed Elgammal ) 共同创作

这个能让人联想起地狱男爵和雷神里苏尔特尔的抽象造型就出自AI艺术家AICAN的手笔(由它和艾尔戛玛共同完成)。

AICAN的本质就是一个程序,一套代码,而搞出这套代码的艾尔戛玛,本质就是一程序员。

当然,这位大佬是个德艺双馨的顶配程序员,同时也是美国罗格斯大学艺术和人工智能实验室的创始人兼主任。

艾尔戛玛认为AICAN不仅是一个有自主创作能力的AI艺术家,也可以与人类艺术家合作创造艺术。

这幅无脸肖像所描绘出的这种不可描绘的抽象是不是已经证明了AI可以玩抽象呢?您要是觉得就这一幅画不够具有信服力,还有……

以上4幅画作均为AICAN所创作,出现在2018年12月由SCOPE国际艺术博览会和迈阿密巴塞尔艺术展举办的联合展出上



《圣乔治杀龙》(St. George Killing the Dragon)
由AICAN独立创作

你知道这幅《圣乔治杀龙》卖了多少吗?一万六美金!你看,AI不仅能搞抽象创作,它的作品还具有出众的艺术和商业价值。

那么AICAN凭什么能创作出这些惊人作品呢?

AICAN的设计者们给它的算法喂了海量的图像,这当然是一般机器学习的通用方法,但其与众不同之处在于
他们并未选择特定的图像来“教会”AICAN某种特定的艺术风格或类型,而是把代表了西方艺术过去5个多世纪的10万多张经典作品全部打包丢给了AICAN

经历了这种大洗礼的AICAN,就如同一个学完了整个西方艺术史的学霸,不拘泥于一种艺术风格或类型,而是汇通百家,变幻无穷。

只要轻点鼠标给它一个指令,机器就可以在无人类干预的情况下创造出一个图像。

AICAN的作品总能让我们惊讶于它们的类型之宽广,构思之深刻,风格之多变。

AI绘画的老祖宗我们一般认为是Ai-Da,它被认为是首个能够创作超现实绘画作品的机器人艺术家。
Ai-Da拥有多种艺术创作能力,不光会画画,还会雕刻艺术。它可以利用它的人工眼和一对巧手,用铅笔创作人物写生画,这种技能包确实是清新脱俗。

其首幅画作《不确定的未来》(Unsecured Futures)已于7月在牛津大学进行了展出。






Ai-Da作画现场

除了画画,AI艺术家们还会写诗,还会做音乐,再加上它们搞创作时不知疲倦,高产似母猪,我们忍不住要感慨:
这些为艺术而生的AI们,是实实在在的德艺双馨!
那接下来,我们就看看人工智能在其他艺术门类里是如何兴风作浪的。


来自谷歌的AI诗人

我们的超然存在
点缀着充满神秘的星空世界


上面两行诗来自谷歌最新推出的一个艺术项目——“诗歌肖像”(PoemPortraits)。

它由机器算法生成,该算法以2000万首19世纪诗歌作为训练材料进行了深度学习,从而获得了创作诗歌的能力。

“诗歌肖像”可以在用户的引导下创作独特诗歌(人与机器协同合作)。最终的作品是高度个性化与私人化的,你甚至可以在里面加自拍。
该项目的创作者、艺术家埃斯•德夫林(Es Devlin)告诉我们:
“诗歌肖像”不会复制或重写现有的语句,而是使用其深度学习时的训练材料来构建一种复杂的统计模型。因此,该算法会生成模仿训练对象风格的原始语句。

不过“诗歌肖像”的创作有点看天吃饭的意思,因为有时候它能写得意味深长,有时候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它的另一个特点,也是其过人之处,就是它具有集合累加性:
它能将所有生成的诗行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不断增长的诗歌集,这个诗歌集将会是一本世界人民与人工智能共同打造的鸿篇巨制。

音乐
已经发了专辑的AI作曲人

人工智能虚拟艺术家(Artificial Intelligence Virtual Artist,AIVA)是AIVA Technologies公司推出的AI作曲平台,已经为电影、广告、游戏和预告片配音音乐创作了歌曲,甚至推出了自己的专辑。

AIVA制作的音乐能够表达出人类所拥有的情感,从而打动听众,其水准之高,可以比肩人类最有才华的作曲家的音乐。

用户能够借助AIVA以多种方式合成原始乐谱:
一种方法是上传一个现有的人类乐谱,以此作为合成基础再行制作;另一种方法是使用预置算法(Pre-defined algorithms),预先设定好想要的音乐风格,再生成音乐。

目前来看,AIVA应该是可以在影视制作等产业大展拳脚,改变游戏规则的。

而长远来看,人人借助AIVA创作专属音乐的个性化定制时代似乎也并非海市蜃楼。

现在流媒体网站上已经有了能根据用户的个人爱好及以往音乐作品来推荐音乐的算法。在不久的未来,这类算法可能就会被用来为每一个用户量身打造他们的专属音乐。

未来:挑战 or 机遇
以上展示的AI艺术品只是机器和算法创造力的惊鸿一瞥,人工智能的极限究竟在哪儿?人工智能创造力的发展,对未来的工作、教育和人类社会将会产生怎样的深远影响?
许多人都在担心AI发展的潜在威胁,这并非无由。我们必须问自己,当一个机器能够完成我们认为复杂、抽象、创造性的任务,人类将扮演什么角色?
与此同时,这些作品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AI艺术家的发展并不等同于人类艺术家掉饭碗。相反,它为扩展和超越人类创造性极限提供了一个良机,人类和机器合作迸发的火花给我们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新奇与震撼

我们一直在用技术促使人类超越自身的生物限制:我们用望远镜来扩大视野,用飞机来克服地心引力上天,用智能手机来帮助我们超越时空与他人联系……同样,我们创造的机器人不是与我们对立的敌人,而是我们思维的延伸。

你瞧,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利用机器来扩展我们的创造力,不断超越艺术创作的极限了!




编辑:董莉

58#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2:03:02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复杂性科学先驱布莱恩·阿瑟:科技将把经济带往何方?


晚间沙龙:布莱恩·阿瑟-集智俱乐部讲座

复杂经济
活动信息

主题:Where is technology taking the economy?(科技把经济带往何方)
主讲:布莱恩·阿瑟(W. Brian Arthur)
时间:2019年8月15日(周四)19:30-22:00
地点:北京市海淀区知春路希格玛大厦B1小礼堂



布莱恩·阿瑟:
跨越复杂性和经济学的边界

布莱恩·阿瑟(W. Brian Arthur)是著名经济学家,圣塔菲研究所外聘教授,帕罗奥多研究中心系统科学实验室访问研究员。

阿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受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肯尼斯·阿罗的邀请,来到刚刚建立的圣塔菲研究所。在圣塔菲研究所,阿瑟将复杂系统理论与经济学研究结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了“复杂经济学(complexity economics)”的构想,并凭借报酬递增理论,于1990年获得熊彼特奖。

作为报酬递增理论的提出者,阿瑟创立了对经济学和复杂系统的跨学科研究新模式。作为圣塔菲研究所最早一批研究复杂性的学者,阿瑟是复杂性科学领域的奠基人之一,由于其突出成绩,于2008年荣获复杂性科学领域首届拉格朗日奖。

2019年8月15日,集智俱乐部联合腾讯研究院、北京师范大学系统科学学院、X-Order、湛庐文化,特别邀请著名经济学家布莱恩·阿瑟(W. Brian Arthur),在北京举办一场公开沙龙,分享关于技术对经济深远影响的思考,探讨未来新经济形态的分配规则。本次讲座是AI&Society系列学术沙龙的第18期。



信息技术革命的第三次形变:
科技把经济带往何方
                    
回顾二战以来的信息技术发展史,发现技术革命大约每二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形变,技术变革不仅带来生活方式的变化,更让经济系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信息技术革命的第一次形变,发生在20世纪70至80年代,由微处理器和存储器组成的集成电路技术实现了计算机的小型化;第二次形变是在20世界90年代至21世纪,这次形变触发了人类的数字连接,互联网成为一个商业实体,云计算能提供共享计算资源。第三次形变通过雷达、激光雷达传感器等传感设备,将环境数字化接入互联网,实现万物互联。而现在正处于第三次革命——信息技术智能化的开端,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机器人、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技术,汇成了一股促进经济发展的强大推力。
阿瑟认为,在技术革命的第三次形变中,数字技术创造了区别于实体经济的、一个虚拟而且自主的经济体。这种虚拟经济不仅仅能激发实体经济,更为商业活动提供了一种人类以外的智能。而人类经济系统随之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不再是生产多少的问题,而是人类要如何分配这些生产出来的产品。


阿瑟在两本颇有影响力的书籍《技术的本质》和《复杂经济学》(均有中译本)中,探讨了人类技术的演变过程,分析了经济增长如何与技术创新相伴而生。而在本次AI&Society学术沙龙中,阿瑟将进一步讨论对下列问题的看法:
  • 人工智能等技术变革,会如何影响经济系统的分配规则
  • 数字经济(虚拟经济)与实体经济的关系是怎样的
  • 数字经济的变革,如何影响经济系统的发展,进而改变社会结构
  • 技术变革带对经济的影响,是在持久深入还是日渐平缓
  • 如何在技术创新在带来社会福利的同时,消减随之而来的隐私、分配等社会问题
  • 当工作机会被新技术挤占,人类如何找到生活的意义


报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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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通过后,我们将以邮件、短信等方式通知您

报名须知

  • 本活动为报名申请制,经审核通过后可免费参加;
  • 请务必正确填写电话和邮箱信息,我们将以短信和邮件形式通知您审核结果,以及沙龙具体地点信息;
  • 活动将组织现场交流微信群,需到现场方可入群;
  • 活动时间为晚间,19:00签到,19:30正式开始,请安排好出行时间。
  • 现场安排有同声传译,如有需要,请携带居民身份证在现场领取同传设备。


联合主办方



AI&Scociety学术沙龙简介

人类已经全面进入了智能社会,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代技术必将逐步渗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并彻底改变我们的社会形态。那么,新一代的人机共生社会需要怎样的社会科学?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又如何促进人工智能的发展?人工智能会怎样影响人类社会?社会科学研究又如何借鉴人工智能领域的最新成果?

我们认为挖掘AI与社会领域有想法的年轻学者,促进AI与社会原创思想的交流与碰撞是探索、回答这一系列重大问题的第一步。因此,腾讯研究院S-Tech工作室集智俱乐部共同打造了“AI&Society”的系列学术沙龙活动。

该系列沙龙以线下实体活动为主,我们将邀请AI与社会领域的交叉研究学者进行公开性的讨论与思想碰撞。沙龙的主题可涵盖但不限于如下的内容和主题:

计算社会科学(Computational Social Sicence)
社会计算(Social Computing)
多主体系统(Multi agent systems)
算法经济学(Algorithm Economy)
人工智能社会学(Artificial Intelligence Sociology)
群体智慧(Swarm Intelligence)
人类计算(Human Computation)
机器学习(Machine Learning)
技术与人类社会(Technology and Human Society)
人工智能与城市科学(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nd Urban Science)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6_SdSlbGkkiLNMAybQijKw


编辑:董莉

59#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2:3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斯蒂芬·巴利 | 技术作为结构化的诱因:观察CT扫描仪与放射科社会秩序获取的证据

斯蒂芬·巴利(Stephen R. Barley,1953.2.16- ),美国组织理论学者,现任美国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的技术管理学教授,曾任教于斯坦福大学教育学院和工程学院,其研究主要关注技术在组织变迁和组织文化中的角色。[图源:UCSB]

摘要

诸如CT扫描仪这样的新型医学成像设备,已经对放射专家和放射技师之间的传统角色关系提出了挑战。在某些条件之下,这些技术会切实地改变放射科的组织结构和职业结构。然而,当前关于技术和组织形式的理论却对角色变化中所隐含的一些潜在结构变化没有做出及时反应。本文拓展了最近有关制度与行动关系的社会学思想,展现了这样一种理论框架,即技术如何通过改变制度性的角色关系和互动模式引发不同的组织结构。在这样的理论建构中,技术被视为社会性对象而非物理性客体,而结构被概念化为一个过程而非实体。该理论的意涵是通过这样一个实例来说明的:同样的CT扫描仪在两个放射科如何引发相似的结构化过程,却导致了不同的组织形式。这一研究资料表明,为了了解技术如何改变组织结构,研究者需要将社会行动的研究和社会形式的研究结合起来。

从社会科学的观点来看,组织理论家几乎找不出比“技术形塑组织结构”更似是而非的命题了。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和经济学家已经再三表明技术通过改变习俗和生产关系来改变社会。由于工业社会中的大多数生产过程发生在正式组织中,所以,当现代技术改变生产关系时,可想而知,也就改变了组织形式(Blau et al.,1976)。然而,正如大多数研究者所声称的,在经历了25年的研究之后,那些关于技术影响组织结构的经验证据仍然是含混且相互矛盾的(Hickson,Pugh and Pheysey,1969;Mohr,1971;Blau et al.,1976;Gerwin,1981;Fry,1982)。
为了拯救技术形塑组织(结构)这一研究主题,理论家们已经提出了不计其数的策略,以厘清经验研究中的混乱。举例来说,阿斯顿研究小组(Aston group)告诫研究者要控制组织规模变量的影响(Hickson,Pugh and Pheysey,1969),蔡尔德(Child,1972)建议将管理者的决策视为中介变量,而康姆斯托克和斯科特(Comstock and Scott,1977)则反对“指标的创造性运用”、“模态技术”(modal technologies)假设以及混淆分析层次的倾向。看到不同研究者同时赋予技术和结构以相似的特征时,斯坦菲尔德(Stanfield,1976)甚至强烈呼吁研究者对其分类予以更慎重的考虑。然而,尽管这一主题被长期关注和研究,但是仍然没有一个定论(Gerwin,1981;Fry,1982)。
与其继续细化研究却无法摆脱方法和概念上的瑕疵,还不如包容这些相互矛盾的经验证据,以作重新发现,这种简单的策略也许会更富有成效。只有把现有研究结论的不一致作为既成事实接受下来,我们才能去探索解释技术和组织结构之间关系的其他理论框架。本文正是要吸收当前社会学关于制度和行动之间关系研究的相关思想,以勾勒出这样一种理论视角。
技术和结构的结构化
许多研究技术与组织的学者用结构这个术语来指示在社会环境中用来控制日常行动的抽象的正式关系。当结构被视为一种自为的、正式的约束时,其他三个相应假设随之而来:技术是一种物质性的诱因,技术和结构之间的关系是有规律的,而且,这些关系与情境条件无关。此外,由于这些关系通常被认为能超越不同的情境而普遍存在,研究者倾向于在组织这个分析层次研究技术对结构的影响。这种结构概念及在有关技术的组织研究中不断强化这一概念的相关推论,不但在众多的代表性研究设计中被具体化,而且得到了某些决定论观点的支持,包含这些观点的文献中充斥着诸如“技术强制”(technological imperative)之类的措辞(e.g.,Khandwalla,1974;Fry,1982)。
与这一主导性的结构概念不同的是,西尔弗曼(Silverman,1971)、韦克(Weick,1979)、范·马南(Van Maanen,1977,1979)以及曼宁(Manning,1977)等组织理论家提倡另外一种观点,即将结构视为模式化的行动、互动、行为以及认知。与前一个阶段将结构视为外在于且先于人类行为的看法不同,在第二个阶段,结构被看作在正在发生的行动中呈现出来的特质。这一对比反映了两种社会学传统之间的本质差异,即把结构视为行动的模板和把结构视为人类行为的形构(contour)这样两种传统(参见Burrell and Morgan,1979;Salaman and Thompson,1980)。尽管后一种结构概念合理地增加了多样化产出的可能性,但是还没有真正进入有关技术的研究领域。
然而,如果偏执于一方,上述两种概念在反映技术如何影响工作场所结构的问题上都是不够的。正如戈夫曼(Goffman,1983)那引人注目的观察所示,在日常生活中,行动者既是社会秩序的体现者,也是社会秩序的创造者。所以,我们很难看到社会结构能在人们的行动之外呈现出来,同时,人们的行动无疑也是由他们所无法控制且外在于他们当前处境的因素所形塑的。因此,对于结构变动的全面解释看来需要一个综合性观点 ——将结构视为既是人类行动的产物又是人类行动的约束条件。
协商秩序(negotiated-order)理论和结构化理论(structuration theory)代表了当前两种试图达成这种综合观点的取向。正如施特劳斯(Strauss,1978,1982)所述,协商秩序理论起源于符号互动理论,并以日常生活事件为其讨论基点。与之不同,结构化理论则试图突破功能主义和现象学派在社会理论层面关于社会秩序的概念(Giddens,1976,1979)。尽管这两种取向在研究领域和具体细节方面有实质性差异,但是,它们都预设了这样一个前提,即一种恰当的理论必须将结构既视为过程又视为形式。
正是注意到了行动是被社会组织“所构建的”(constituted by)和行动“构成了”(constitutive of)社会组织这两个层面,吉登斯才建议把结构理解为一种二重性(duality):“通过结构二重性这个概念,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社会系统的结构特质在于它既是构成这个社会系统的实践活动的中介,又是其产物。”(Giddens,1979:69)类似地,施特劳斯(Strauss,1978)认为,即使社会秩序是互动过程中的个体为了界定情境而进行协商的产物,所有协商无疑仍受制于先前已经开始的制度性互动模式。这两种观点都把社会秩序比作语言。结构由一系列用来说明可接受的行为的规则所组成,但是结构也被它们所指导的这些行为改变,正如语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被日常言说改变一样。
因此,两种理论都企图在决定论的、客观的、静态的结构观和唯意志论的、主观的、动态的结构观之间架起桥梁。其做法,一是假定存在两种社会秩序领域(类似于语法和言说),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过程上,将两者串联起来。因此,结构可以既被看作持续的行动流,又被视为一套制度性的传统或反映并约束行动的形式、规则。然而,比上述任何一个领域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在两者之间的相互影响。通过这种被称为“结构化”(structuring)过程的相互影响,制度性的实践形塑了人类行动,而人类行动反过来也强化或者改变了制度结构。基于此,关于结构化的研究需要调查、分析制度领域和行动领域是如何相互建构的。
协商秩序理论和结构化理论都认同结构化是由以下因素所驱动的:行动者对于事件的解释、差异化的资源获取途径以及使得某种社会秩序合法化的道德框架。作为稳定和变迁的驱动力量,除了前面所述的那些方面之外,还应该加上决策以及外在压力有意无意地带来的结果,比如技术创新和经济变迁,虽然它们是外在的,但是却激起、触发了反应(Ranson,Hinings and Greenwood,1980;Archer,1982)。我们可以将社会场景的结构化理解为这样一个过程,即随着行动者利用制度性模式的意义、支配以及合法化去建构角色以及解释其场景中的人、事、物而渐渐展开的一个过程(Giddens,1979:82)。
如果行动者的行为和解释使得这些抽象物活生生地体现在现实中,制度性的结构也就被重新创建起来了。但是,沟通、权力压制、道德制裁等行为常常使互动变得难以预测,所以,制度性模板和日常生活的紧急事件之间会有某些偏差(slippage)。当一个社会系统遭遇诸如新成员或者新技术进入之类的外界冲击时,这种偏差的可能性就增加了。当偏差是暂时的、随意的或者当它们可以被包容于之前的行动、互动和解释框架中时,它们对于制度性结构是无关紧要的(Meyer,1982)。然而,如果偏差持续发生,久而久之,就会变成重复的模式,这一模式的形式会偏离原有实践,即使这种偏离是微乎其微的。最终,调整之后的行动模式通过进入“事情是……样的”日常生活知识库而重构了制度结构(Berger and Luckmann,1967:56-61)。
从前述这样一种高度出发来处理技术与结构的关系问题,使得研究者从三种业已对技术研究造成困扰的矛盾做法中解放出来。首先,由于结构暗含着过程,其时间特性使得研究者在截面研究之外还可以采纳历时研究的视角以研究技术变迁。其次,由于行动的社会情境及其阐释很重要,所以将组织与极端不同的制度性历史以及生态环境纠缠在一起的做法是不合适的。最后,由于技术在行动领域是作为客体存在的,所以如果对于技术如何渗透到组织成员的日常生活中这一过程不加研究的话,就很难理解技术对于结构化的含义。
总的说来,这些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原则对技术导致(cause)组织结构这一假定提出了挑战。更确切地说,从结构化理论的观点看,更为合理的是将技术视为触发社会变迁动力(social dynamics)的诱因,这种社会变迁反过来改变或者维系了原来的组织架构(contour)。由于这些变迁可能具有多面性,会随着时间变化,而且反映了情境条件的约制,所以很可能在相似的环境中使用同一种技术会有序地引发不同的结构。相应地,在无序中把握有序需要一种对结构化得以展开的情境动力比较敏感的研究策略。
描绘结构化的演变过
多种组织理论近来都注意到了结构化理论对于研究组织现象的价值(Ranson,Hinings,and Greenwood,1980;Willmott,1981;Sitkin and Boehm,1984)。但是除了曼宁(Manning,1982)对于警察如何形成警务工作中职业结构的细致分析,以及赖利(Riley,1983)关于一个大公司的两个子公司的研究之外,几乎没有人对组织世界中的结构化过程做出实质性的调查研究。曼宁解释了警察和市民之间日常互动的逻辑,由此证明了制度性的结构如何形塑了互动的细节以及如何为互动的细节所形塑。与曼宁强调行动的展开不同,赖利对访谈资料进行编码,运用吉登斯关于意义(signification)、支配( domination)以及合法化(legitimation)的分类法说明可以用巩固组织传统的动力机制来解释组织间的差异。因此,赖利的研究显示组织间的差异事实上可以通过结构化过程来理解,而曼宁的分析则表明结构化是如何为情境性的行动所生产和再生产的。
《警察工作——警务的社会组织》(Police Work:The Social Organization of Policing)是第一本从组织社会学视角考察警察组织的著作。作者曼宁实地观察警察组织的日常实践,展示和剖析了其架构和运行方式,探究了警察组织如何运行和维持。

曼宁和赖利的两项研究都说明了吉登斯的前提假设,即结构二重性在所有行动中都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他们都未阐明制度和行动之间清晰的互动演化方式。但是正如兰森、希宁斯和格林伍德(Ranson,Hinings,and Greenwood,1980:13)所强调的那样,解释变迁和解释稳定性一样,都需要建立一个有关结构化过程的时间模型。演化的视角对于研究技术变迁尤为重要,因为技术给调整创造了条件,这种调整的意义可能一时还不会显现,但是随着行动者对其处境的重新界定,情况就会有缓慢的改变。因此,本研究通过建立连续性(sequentially)结构化的社会变迁模型而非共时性结构化的社会变迁模型,扩展、深化了之前的研究。
图1显示了用来指导分析的结构化的连续模型。社会组织的两个领域——行动和制度——用平行的横向箭头来描述,这意味着它们随着时间不断地演变。制度领域代表的是背景的社会逻辑:从之前的行动和互动中得出的关系的抽象框架,行动者据此开展他们的日常生活。相反,行动领域指的是在这一背景历史的时间流中的人、事、物的实际安排。由于制度领域是对从过去做法中总结出的理想模式的编码,也许可以将其等同于兰森、希宁斯和格林伍德所谓的“现实结构”(realized structure)。而行动领域则与戈夫曼(Goffman,1983) 的“互动秩序”(interaction order)类似。


正如图1所示,本研究的分析是将结构化过程中连续不断的时间流解析为几个时间段(T1、T2、T3等),这样才能更好地说明不同结构领域间的交互作用,从而凸显出逐渐累积的变化。为了避免对时间段的武断划分,用那些在组织成员看来是整体情境中比较显著的变化以及那些外在事件带来的变化或者组织的战略变迁标示每个阶段的开始。用来连接两个领域的斜线箭头和竖线箭头显示了结构化过程的二重性:斜线箭头表示制度对于行动的约束,而竖线箭头则表示行动对于制度的形塑。斜线箭头和竖线箭头与各阶段的时间界限的对应关系体现了结构化过程的连续特性。制度性模式在每一个阶段的启动期提供了行动纲领和意义框架,而行动则在每一个阶段的随后过程中改变着制度。因此,社会行动既建构着制度,同时也受到制度的历史性制约。图1中逐渐密集的背景图案就直观地展示了结构化的累积效果。
结构化的连续模型为我们指出了一种更为开阔的经验研究思路,以研究技术所引发的社会变迁过程。由于大多数技术进入的都是既定情境,而其中的制度会影响随后的事件,所以研究者必须记录技术进人之前的传统行为模式、互动方式以及意义阐释。这一评估是很重要的,不仅因为制度性模式会影响有关技术引进的行动,而且因为这种模式为判断结构的稳定及变迁设置了特定的情境底线。一旦技术被引入以后,研究者的注意力就应该从制度背景转向涉及技术使用的社会活动中去,从而记录行为和认知,即从互动秩序中呈现出来的原始材料。若要准确描述行动和解释的新兴模式(emergent pattern),则要求至少部分地依靠参与观察,以记录哪些行动者在什么时间以什么方式互动,并且要问清楚行动者当时对于事件的解释。通过回溯调查和档案资料不足以达到这些目标,因为人们一般很少去关注每时每刻的行为状态和解释如何在结构化过程中保持行为的稳定性,而组织也不会做这些记录。当一种互动秩序稳定下来以后,研究者的分析焦点就应该转回制度领域,对这一领域中形成互动秩序的那些社会活动的架构进行界定,并与之前的模式进行比较,从而评估技术在多大程度上引发了对之前结构的复制或者改变。
尽管连续性的假设要求研究者在一个领域与另一个领域之间来回往复,但是并没有在这两个领域之间提供分析性的或者经验性的支点。然而,我们可以在“脚本”这个概念中找到连接制度领域和行动领域的机制(参见Goffman,1959,1967)。脚本是对周期性重复的互动模式的总括,它从可观察和可行为的意义上界定了行动者角色的核心内容(Schankand Abelson,1977)。正如在行动流中所显现的那样,脚本看上去就是各类典型遭遇的标准化情节,这种情节的重复出现就形成了某种场景中的互动秩序。我们可以通过对在调查期间的社会背景中出现的那些互动片段进行抽样来明确脚本。从实际的行为和言说的细节中,分析者将每个片段的逻辑抽象为能概括片段之展开的回合(turns)、角色以及行动类型。更确切地讲,就是用行动者所处的位置来替代其身份,将其行动和言说简化为某类形式和内容,而且行动的展开被描绘为一系列由典型行动要素所组成的回合。一旦每个片段都被简化成基本情节,情节频次就能计量了。重复出现的情节表明某互动形式在某场景中的普遍性,而且将脚本与互动秩序密切联系起来。这一脚本定位方法与结构人类学家用以揭示神话和地方叙事语法结构的方法技术类似(参见Propp,1958;Levir Strauss,1963)。作为类比,脚本可以被看作指导某个场景中日常行动的行为语法。
正如脚本可以被看作建构行动和互动方式的行为语法,传统上我们所谓的正式组织也可以被看作一系列脚本的语法结构。从这一高度来看,诸如集中化、形式化和专业化之类的总体组织原则,代表的是刻画某个场景行为的脚本的核心特质。行动和正式结构之间的联系可以被看作一连串编码构成的链条,这一连串的编码先从行动和互动的实例抽象出脚本的特征,然后再从脚本的特征抽象出正式组织。图1还为我们展示了结构化过程中脚本所扮演的角色。尽管行动如竖线箭头所示改变了制度模式,而制度模式则沿着斜线箭头制约着行动,但脚本在两者的双向作用中都起了中介的作用。
因此,要触发组织的结构化过程,技术必须首先扰乱或者肯定根深蒂固的行动模式以再造或者认可原来的脚本,这种脚本反过来又会界定组织的制度性结构。然而,技术仅仅是社会背景中影响行为模式的诸多因素之一,即使同一种技术也可能触发导致不同脚本的过程,进而导致不同场景中的不同组织结构。这种现象就发生在这一年我所参与观察的两家社区医院的放射科,每个科室都是第一次使用由电脑控制的X射线断层(CT)全身扫描仪。
选点和方法
本文所研究的一家市区医院和一家郊区医院是马萨诸塞州四家社区医院中的两家,其放射科1982年就引入了相同的CT扫描仪——Technicare 2060。为此,两个放射科分别聘用了6个放射专家和大概50个其他工作人员,并形成了一套标准的放射科程序。实际上,市区医院从1977年就开始使用第一代EMI头部扫描仪,而郊区医院则是借CT全身扫描仪的引人首次使用扫描仪技术。然而,由于Technicare 2060扫描仪和市区医院的EMI扫描仪在技术上差异很大,而且能看懂头部扫描仪的数据,并不代表也能解释身体扫描仪的数据,所以事实证明,市区医院的头部扫描仪的使用经验对身体扫描仪的操作不是很重要。
本研究最初关注的是记录传统的放射检查操作以建立一个比较的基础,通过比较来判断在多大程度上扫描仪会强化或者改变这两个科室的制度性模式。该专业的技术性和社会性组织的历史资料是通过公开发表的文章以及对这两个大医疗中心的资深放射专家的访谈获得的。然而,由于一个特定医院中的实际情况可能和职业规范及制度有所背离,对每一个研究地点传统操作实践的研究也是很重要的。因此,我从1982年6月,也就是扫描仪开始使用前四个月,就开始对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进行观察。
由于X光照片和X光透视是传统放射科的技术核心,因此我从6月到9月的观察集中在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的X光领域放射专家和技师在从事X光透视操作程序时的行动和互动。在整个研究过程中,我通过参与个体检查的整个过程来获得数据。事件的发生及其时间都被按照每个检查过程的时间顺序来记载,并且被记录在活页本上,以便创建所观察到的每个程序的行为记录。我对参与者之间的对话也进行了录音或者速记式的笔录,用以记录特定情境下的行话。除此之外,对于行为记录,在事件发生时或者稍后我也询问并记录了参与者对事件的解释。
当9月底扫描仪到位以后,我的观察开始从X光领域转到两个新建立的CT领域,而对于行为细节方面的观察和记录方法照旧。在整个研究过程中,我所观察到的大概有400次完整的放射检查,其中包括96次CT检查。除了圣诞假期的6个星期的空档之外,在这一年期间的工作日中,我轮换着在两个研究地点收集资料。观察两个CT扫描仪期间收集的详细田野笔记和录音资料为我的分析提供了一手资料。
研究分析开始于明确的分界线,以便对每个研究地点的结构化阶段进行界定。在形成脚本之前进行结构化阶段的描绘,可以避免基于脚本自身的知识来划分时间段。如果用既有的脚本分布来标定结构化的阶段,则可能会冒这样的风险:理论上虽然便利了,但会通过夸大阶段间脚本的异质性和阶段内脚本的同质性而带来人为的割裂,甚至会造成历史性的欺骗。正如前面关于结构化连续模型中的讨论所指出的那样,结构化的阶段应该开始于显著的外在事件或者组织战略的转变,且这种转变是就组织内部的人所做出的判断而言的。除了扫描仪本身的引入之外,对于扫描人员安排的改变也一样被两个科室的人视为其组织发展过程中的重要分水岭。因此,这些转变被用来标记各研究点结构化阶段的时间界线。根据这种标准,田野笔记向我们展示的是郊区医院经历了两个结构化阶段,市区医院则经历了四个结构化阶段。
分析的第二步是对放射专家和技师之间的互动进行详细的回溯性分析,从而使得每一个领域中能够表征互动秩序的脚本离析出来。所有被记录下来的放射专家和技师之间的互动都选自田野笔记并且根据时间地点进行编排。运用前面所述的方法,每一个片段都被精简为一个核心情节。通过对片段之间的比较提炼出对各类情节的表述,而且每一类情节的再现频次也都在每个研究点的结构化阶段进行列表统计。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过计算各医院这些情节的频次,就能识别每一个CT领域在其结构化过程各阶段表征其互动特征的脚本。脚本的内容和形式为我们提供了将两个CT领域与之前的X光领域进行角色比较的基础,而脚本的时间分布则描绘了放射科人员卷入的互动秩序。
第三步也就是最后一个分析步骤是将两种互动秩序的脚本化参数与每个CT领域的正式结构特征联系起来。从现实情况和经验来看,集中化被认为与之尤其相关。正如下面所给出的更充分的解释,判断力和权威的规章性分配是科室传统劳动分工的核心。更重要的是,有资料可供对集中化进行测量,该测量独立于脚本以及产生脚本的互动。所以,通过对“集中化”的关注,我们就可以运用独立于脚本的资料来检验两种互动秩序和放射科某种基础制度之间的联系。对“集中化”的测量是通过对田野笔记中常规决策事项进行编码建构的。如果不考虑两个医院之间的差别,所有CT扫描过程都可以分为9个操作决策步骤:(1)什么时候开始检查一个新的病人;(2)从什么地方开始扫描;(3)扫描到什么程度为止;(4)使用哪些技术;(5)是否需要病人调整位置;(6)是否需要注入对比度(inject contrast);(7)使用什么视窗和以什么为中心;(8)放射专家是否需要观察扫描过程;(9)什么时候结束检查。由于每个决策都随着扫描而做出明显的行动,所以,作为观察系统的一部分, 我通常记录下决策者的身份。我的田野笔记中记录了91次扫描过程,它们都非常详细,以便确认是名义上负责的放射专家还是技师在做每一个决策。从而,放射专家在检查过程中所做的决策的比例形成了衡量集中化程度的指标,它们按照时间顺序分布的散点图就是一个科室集中化的轮廓图。
如果CT领域的制度和行动事实上通过结构化过程联系起来,那么每个科室的集中化轮廓图应该与我们通过脚本的时序分析所得出的趋势图是平行的。这一假设的验证是通过对每个科室的集中化得分与扫描操作日期的回归分析完成的,并且还可以对回归值进行平方,用以检验脚本分析中所显示的线性和曲线性趋势。操作日期是间距变量,测量的是每个科室从开始使用扫描仪到记录当天的时间段。集中化得分也用于检验我们为每个科室的结构化界定的阶段是否恰当。如果对这些阶段的界定是恰当的,那么每个科室的集中化指标的散点图应该出现相似的周期性。为了检验这种阶段划分的恰当性,将每个科室的集中化得分与一系列虚拟变量进行回归,这些虚拟变量分别界定了郊区医院的两阶段模型和市区医院的四阶段模型。每一次扫描检查都根据其执行的日期被归类到其中一个阶段。如果对阶段的界定是恰当的,那么用两阶段模型和四阶段模型分别预测郊区医院和市区医院的数据,要比用融合各阶段所建模型预测数据更好。
因此,我们的数据分析是顺着结构化过程连续模型的分析逻辑进行的。为了贯彻这种分析思路,接下来关于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的经验讨论始于对两个医院X光领域这一传统放射科工作模式的简要介绍,即结构化开始的背景。
放射科的制度环境和传统
放射医学在科学协会中的声望是在1895年发现X射线之后迅速崛起的,随着“专业垄断”(professional monopoly)(Larson,1977)的兴起以及“专业主导”(professional dominance)( Friedson,1970)系统的制度化,放射医学获得了目前作为一个医疗专业的地位。正如拉金(Larkin,1978)和布朗(Brown,1973)所述,到1950年代为止,通过将物理学家和工程师排挤出医疗放射成像领域,阻止其他医生从事放射影像的解释以及控制放射技师的教育和注册,放射专家已经确保了他们在医学成像领域的排他性地位。因此,专业主导地位是建立在并维系于立足于放射操作工作和影像解释专业分工的专业意见之上的。
在郊区医院和市区医院的X光领域,放射技师,也就是那些处于助理级别的人,负责在检查过程中管理病人并且为放射专家制作X光图像。然后,放射专家从影像中获取诊断信息并为医生提供他们的解释。尽管“技师”受过设备操作和解剖识别的训练,但是他们并没有受过对影像进行解释的训练。这样,即使有多年的经验,大多数X光技师也几乎无法从一系列的X光图像中做出病理判断(Barley,1984)。相反,放射专家受过训练,既会解释影像又会操作设备,而且,即使他们很少钻研技师的技巧,也会例行性地操作设备,尤其是在用荧光检查仪检查的时候。这种专家模式制造了一种科层权威,即专家了解技师掌握的知识,但是反过来技师却并不了解专家掌握的知识。
在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的技师和专家从事其日常工作的时候,放射专家的主导性就会例行呈现。也许因为放射成像和荧光检查技术比较容易掌握,同时因为该职业有良好的传统规定,所以两个科室的传统实践是相似的。两个群体之间的大多数互动也就是放射专家对技师下指令,然后技师开始执行。举例来说,在荧光检查中,专家和技师之间的互动几乎都是专家对技师下指令。专家几乎不用对技师说明其指令和偏好的理由(Barley,1984),也很少征询X光技师的意见,即使是有关操作技术方面的事务。而技师总是习惯性地等待专家的指令,即使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类似地,专家从来不向技师寻求关于病人的病理信息,他们只会偶尔主动说一说相关信息。这些互动模式向我们展示了放射专家的制度性主导地位以及X光技师相应的从属地位。不仅X光技师不被允许做大量的常规决策,而且在大多数互动中,信息都是单向地从专家流向技师。如此一来,即使是在日常工作中,权威也是集中化的。
尽管射线专家的解释权垄断地位和X光技师的从属地位来自制度性和社会生成性权力,但重要的是要认识到放射科的传统结构是和其技术史联系在一起的。直到1960年代末期,放射领域的大多数技术变迁都是对既有机器设备的逐步改进(Dewing,1962)。相应地,专家的诊断知识也同样是逐步增加的。因此,在近20年前,放射科的工作完全由存在了几十年的技术执行程序所组成。在这一逐步累进的技术变迁时期,放射专家要保持在设备使用过程以及影像解释过程中的专业地位还是相对容易的。
然而,在过去15年,诸如超声波、CT扫描仪以及核磁共振等由计算机主导的技术,对机器设备透视人体内部的能力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每一种创新技术不仅在操作原理上与传统设备有着明显区别,而且创造出了一种完全不同于放射专家已有知识体系的新的诊断符号体系,放射专家必须应对这一问题。正如在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所看到的,如果放射专家在自己必须使用新机器之前不关注有关这种新技术的专业文献,那么当科室引进新技术的时候,大多数人将对这种设备及其图像一窍不通。这一情况在本研究所选择的两个观察点也同样存在,关于Technicare扫描仪标准的为期四天的导引性课程就是放射专家和技师们在上岗之前所能接受的唯一正式培训。培训注重的是扫描仪的常规操作,完全不涉及解剖学或病理学图示的解释,也几乎没有关于扫描仪工作原理以及故障排除方面的讨论。
由于放射科的专业主导来自传统的专业分工优势,科室成员对于新技术及其图示系统的相对无知意味着之前的结构可能更难维系下去,而且结构化的机会也倾向于由此启动。当扫描仪被引入市区医院和郊区医院时,这种情况就出现了。
郊区医院CT操作过程中的结构化
第一阶段:决断力的协商
由于郊区医院没有一个人有使用CT扫描仪的经验或者可以解释扫描仪的图像,放射科面对需要扫描的病人,因为没有专业知识的支撑而前途渺茫。为了避免这一问题,郊区医院聘用了第六个放射专家,让他负责协调CT扫描仪项目的启动,这个人刚刚完成了计算机X光断层摄影术的大学研修。除此之外,放射科还招聘了两个曾受聘于当地第一家采用身体扫描仪的医院的技师,并且把他们自己的两个技师从X光领域转到CT领域。这样,两个有经验的技师、两个没经验的技师以及一个新的放射专家使得CT扫描仪可以开始工作。
这些人事决策以及扫描仪的开始运转意味着郊区医院第一个结构化阶段的开始。由于CT扫描仪操作此前没有标准程序,没有一个人操作过这种机器,而且放射专家和技师之前也没有合作过,所以第一个星期的互动焦点是使角色明晰,尤其是澄清谁有什么能力承担相应的角色职责以及每一个角色应该承担哪些责任。这一阶段的田野笔记记录了与随后阶段有实质性差别的互动形式。
不经意的确认(unsought validation)当CT技师最初开始做扫描的时候,他们常常并不询问有经验的放射专家是否认为他们的行为是合格的。通常,放射专家要么没能力评价技师们的行为,要么选择对其不予置评。然而,在某些场合,放射专家也确实对技师的决定提出质疑。通常,专家将他的质疑放在对信息的要求或一个基本原理之中。技师们的反应是用事实为其行为做辩护。于是,放射专家通常会对其行为是否合适进行评判,而且常常是同意而不是反对其决定,并为正确的选择做些补充。这些可以被称为“不经意的确认”的互动。脚本证实了以下结构:(1)技师采取行动;(2)专家质疑其行动;(3)技师提出合法性理由;(4)专家确认其行动是恰当的。
一个关于“不经意的确认”的实例将为我们阐明脚本与角色塑造(role making)之间的关联,并展示脚本如何概括互动事实。在郊区医院开始扫描仪操作的几天之后,有经验的放射专家被叫去控制室看一个病人的扫描录像。他并不知道技师们自已决定用512像素来成像而不是用一直以来惯用的256像素。结果,图像就比一般的扫描图像更清晰。当扫描图像呈现在监视器上时,放射专家和一个没经验的技师之间就展开了如下交谈:
专家:(怀疑地)这些是256像素的?

技师:(平铺直叙地)不,这是512像素的。

专家:(惊讶地)它们是512像素的?

技师:是的,我们把它调整到了512像素了。

专家:哦!很好!我在过来的路上还在想你们是否可以调整到512像素并且还能做快速浏览。嗯,这很好!这很重要!

显而易见,互动随着脚本情节阐明的顺序展开。除了主题事件是关于CT扫描这个事实之外,谈话的细节和脚本的演变无关。这个例子也告诉我们,“不经意的确认”如何为技师和专家的知识协商提供了未经安排的机会。通过肯定技师行动的明智性,放射专家公开承认了技师在扫描过程中做某种决定的能力。同时,专家的质疑以及之后的确认也表明了他自己对CT工作的理解,因为他提出了一个可能被新手忽视的问题。尽管脚本通过引证放射专家质疑技师的权利,巧妙地维护了专业主导地位,但是总体来看还是在不侵犯对方的前提下同时肯定了双方的专业技能。
预设答案的提问(anticipatory questioning) 与“不经意的确认”不一样,“预设答案的提问”是在郊区医院CT扫描过程早期经常出现的脚本,发生在技师采取行动前与专家进行协商的情况下。和所有的脚本-样,“预设答案的提问”顺着这样-种包含了诸多互动情节的结构发展:(1)技师向专家提出一个直接的请示;(2)专家给技师一个直接的回答;(3)技师讲述了他或她的下一步行动;(4)专家确认技师的计划是可行的。尽管最开始的提问常常看似真诚,但是从当时的情境以及技师之后的陈述中能看出,这个请示通常只是客套话。“预设答案的提问”通常由那些有经验的技师提出,并且已从他们自己专业的角度设定了相应答案,所以,他们处于更有利的地位,以表明其所具有的扫描方面的独有知识。举例来说,在一次早期的扫描中,一个有经验的技师向专家征询是否应该进行她认为应该立即进行的注射:
技师:医生,要为这个病人注射吗?

专家:是的。

技师:那我开始抽取注射液了,是100毫升吗?

专家:是的。
尽管这段对话看似一次简单的意见征询,但事实上,它包含着更多的信息。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技师要从CT图像或者病人的通知单中推断可能要进行注射,因为专家并没有表明他的注射意图。等到专家差不多看完扫描仪结果时,技师暗示了她知道何时该注射。因此,她的问题包含了这样的信息:“从其他事情的迹象看来可能要进行注射,而且如果要注射的话就得马上注射。”而且,在告知专家她将抽取100毫升注射液的时候,这位技师明示了她在这个程序中这一时点上的角色,并表示她很高兴在没有被明确告知任务的时候履行她的义务。如此看来,这个“预设答案的提问”确实有些冒昧,不过专家的肯定确认了这个有经验的技师的专业技能。通过发起“预设答案的提问”,技师们也维持了不同于X光领域代表性互动模式的自主决断地位。在这个案例中,“医生” 这个术语的使用强调了放射专家的特殊性。由于“预设答案的提问”在保持放射专家地位的同时,也确认了技师的专业技能,所以,这种形式的互动在早期的扫描操作中普遍出现也就不足为怪了。
偏好声明(preference stating)如果不考虑特定技术经验,技师们会认为放射专家关于疾病、解剖和诊断的知识远远超过他们自己。而且,只要专家是合理的,他们一贯愿意接受专家的技术偏好。由于放射专家在X光领域常常就技术问题发表看法,所以郊区医院有经验的专家能自由地告知技师他在扫描中的偏好。然而,在CT技术应用过程中,相互磋商却渗入了脚本中:偏好陈述已经超出了在X光科室普遍存在的那种单纯的指导,在此,(1)有经验的放射专家不仅公示他的偏好,(2)他还得为他的偏好提供理由。

放射专家通常通过解释他的建议如何能使操作更省力或者能得出更多的诊断证据,使得他的偏好和选择合理化。而后一种解释经常需要专家就扫描中的病理图示进行讨论。这种磋商通常包括在X光领域不常见的、针对疾病以及疾病的病理所进行的长时间交谈。此外,通过强调其偏好的理由,放射专家确立了自己的可信度和能力,同时这也显得他很重视给技师一个合理的解释。由于放射专家提供了合理的理由,技师也就相应地对他们充满信心。
在脚本中被称为“不经意的确认”“预设答案的提问”和“偏好声明”的互动形成了郊区医院CT领域早期的角色关系模式。最初的互动秩序尽管重申了放射专家这种更具传统性的角色的权威和专业性,但是也认可了技师基于特定职业知识的决断力(discretion)。当技师展示出他们的责任和能力时,放射专家也开始给他们下放一些决断权。第三周之后,一种尝试共同解决问题的氛围开始形成,这种氛围更像是各有专长的音乐家在一个音乐厅中共同演奏。放射专家开始越来越少地参与到常规决策之中,而有经验的技师开始掌管注射工作,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因为郊区医院的其他技师不被允许注射。然而,与下一个结构化阶段所发生的一夜之间崛起的自主权相比,技师此时在决断力方面的收获是微不足道的。
第二阶段:篡夺自主权
尽管在前三个星期那些在CT方面没有经验的放射专家偶尔也参加扫描,但是那个最近被聘用的放射专家总是出席并且明确显示他在负责此事。事实上,田野笔记显示出除了社会性的日常对话之外,那些没经验的放射专家和技师之间几乎没什么互动。相反,他们有什么问题就向有经验的那位放射专家请教。然而,在第四个星期,专家们决定每人每周轮流负责CT扫描。有经验的放射专家实际,上照搬了放射科室其他领域的基本做法,并且和他的同事一样根据日程安排去CT室值班。共同承担CT扫描职责的这--决定标志着郊区医院第二个结构化阶段的开始。刚开始的时候,技师们企图按照第一个阶段中发展出来的脚本行事,但是之前的互动模式很快随着专家和技师之间的角色变动而迅速改变了。
暗中教导(clandestine teaching)根据科室其他领域的既有权威结构,那些没经验的专家们在和技师们交往的过程中也倾向于强调自己的偏好并会提出有点像那种可能引致不经意确认的问题。然而,由于之前的这些互动默认了专家具有扫描的基本知识,但这些知识恰恰是那些没经验的专家们所缺乏的,所以,他们的偏好和质疑并不能维持已有的互动模式。相反,他们的质疑和偏好强调常常导致两者地位的互换,技师们对专家的质疑和建议常常不予理睬,并反过来试图说服对方。
“暗中教导”的典型例子开始于一个放射专家提出那些熟悉CT工作的人不可能提出的质疑和偏好陈述时。由于技师公开地纠正一个专家的错误问题和偏好可能会有冒犯且明显改变制度性地位系统的风险,因此,技师们对专家进行质疑和偏好陈述时通常以一个能够交流专业知识的伙伴身份,在不经意间向专家传授那些用以修正其陈述所必需的知识。循着技师所给出的提示,专家随之调整了自己的主张或行动,使其更符合标准方案。被称为“暗中教导”的脚本互动结构是这样的:(1)专家提出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或者一个错误的建议;(2)技师给出正确的信息;(3)专家调整自己的主张。
“暗中教导”威胁到了专家和技师之间的制度性角色关系。在放射科的传统体系中,是放射专家教导技师,技师教导专家的相反情况比较罕见甚至是禁忌。实际上,专家先前的自信态度和技师的顺从这两者在磋商过程中从语义学和语用学两个方面都能得以体现,这样才能使“暗中教导”不致变成公然的“角色颠倒”。然而,第四周以后,随着扫描工作的深入,公然的“角色颠倒”确实以一定的频率发生了。
角色颠倒(role reversals)“角色颠倒”最典型的例子是放射专家直接问技师某个扫描是否确诊了某种病理。在X光领域,专家和技师之间关于病理的讨论只发生在专家主动向技师讲解的时候。这样,诊断知识总是从专家传向技师,以保持专家在制度性劳动分工中的主导地位。但是,这种专业知识的传统分布在CT领域很难维系下去,因为没经验的专家比有经验的技师所知道的CT图像的基础知识更少。尽管专家们企图避免与技师一起分析图像,但是日常紧急事件有时还是需要必要的会诊,尤其是当专家必须及时给医生提供资料的时候。这些事件颠覆了典型的图像解释讨论脚本,因为(1)现在是专家咨询技师有关病理的事情,并且(2)技师给专家提供一种解释。在下面的对话中,专家就明确地向技师咨询脊椎扫描是否显示了病理:
专家:(坐在控制台旁边)你已经给他们拍照了?

技师:是的,我正在重新做。

专家:(指着说)那个是骨折吗?

技师:不是,那很可能是个骨头上的孔(脊椎骨的一部分)。

专家:你有没有看到这里有个圆盘状的东西?(这个圆盘状的东西是破裂的还是凸起的?)

技师:我只看到一点点。它小得几乎就看不到。

尽管“暗中教导”的例子暴露了专家的无知,但是这个脚本还是维持了他们传统的专业主导氛围。如果需要的话,当事人也会说这没什么不寻常的,因为人们认为技师是懂得如何操作扫描仪以及识别某些解剖学图示的。然而,“角色颠倒”因其委托技师扮演解释图像的角色,从而显得带有更多冒犯常规的色彩。由于专家和技师都感觉到了这种常规秩序的改变,“角色颠倒”引起了焦虑。在上述那个事例发生以后,放射专家红着脸尴尬地走出了扫描室,而技师则紧张地向我们倾诉:“我不喜欢医生问我图像的含义,告诉他们如何做他们的工作,这可不是我的工作。”
责难技师(blaming the technologist)在第二个结构化阶段发生的互动模式中,没有什么比专家把设备问题误认为是技师的无能这个倾向更能说明互动秩序的改变了。在这种场合,专家(1)提出或者质疑他所看到的问题,(2)暗示或者直接说这个问题是技师的错误,(3)否认技师提出的辩解,不认为这个问题是技术本身的问题。以下对话显示了这种脚本:
专家:(唐突地)这可真是糟糕。最后一个病人的图像非常暗,你能处理一下吗?

技师:我不知道。

专家: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技师:这个是机器或者是相机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调整。X医生知道怎么调整相机,也许我们可以请他过来调整一下相机,然后我再重做一次。

专家:(指着头部扫描中的大脑图像的诊断基线)这就是所有的结果?

技师:是的,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专家:为什么不行?你是说你也无能为力?

技师:我认为这是骨伪影(bone artifact)。(在颅底扫描中,骨伪影是所有Technicare2060都比较常见的一个问题。)

由于“角色颠倒”“暗中教导”以及“责难技师”的例子逐渐界定了一种新的互动秩序,放射专家的道德权威逐渐黯淡下去,而且技师开始瞧不起没有经验的专家。为了解释这种新的互动模式,技师所形成的看法是,专家所知道的知识比他们应该知道的要少得多,而且他们的无知导致了不必要的额外工作,甚至使CT扫描工作没法顺利开展。与此同时,专家也对这种情形感到不舒服,因为不适应这种被别人认为自己专业知识不足、担心自己会犯一系列错误,以及因计算机技术而困惑的状况,专家开始对技师产生敌意。
随着焦虑、敌意以及蔑视的增长,技师和专家都尽量减少上述类似事情的发生。技师开始承担起常规决策的责任,而在过去,他们需要在决策前先咨询放射专家的意见。起初,技师们在这样做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但是当这些自主行动没有像之前那样引起否定或反对时,技师认为自已在之后的检查中也可以承担类似的责任。同时,放射专家开始从每时每刻的扫描检查中撤退出来,以保全自己的面子。当轮到去CT室值班的时候,大多数放射专家都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更有甚者,还关上自已办公室的门、关上自己和秘书的桌子间的窗子。还有一个放射专家,当轮到他去CT室值班时,他就留在X光科室,他去CT室只是为了取相片。这样,作为第二个结构化阶段兴起的互动模式的结果,郊区医院的CT技师在其日常工作中获得了很大程度的自主权(autonomy)。
市区医院CT操作过程中的结构化
第一阶段:协商互赖
尽管市区医院也面临在操作全身扫描仪过程中缺乏有经验人员的问题,但它通过完全依赖有学识的放射专家的方式来尽力解决这一问题。在扫描仪运到之前的两个月,市区医院就雇佣了一个在其毕业实习阶段专攻CT扫描的年轻放射专家。还有一个负责组织CT扫描工作的放射专家是科室老成员,曾负责市区医院的头部扫描仪,而且虽然他在全身扫描方面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但也对这一领域的文献有着长期关注。为了完善扫描科室的人事组织,市区医院安排了一个由八个技师组成的小组:四人来自头部扫描部门,另外四人则来自其他部门。正如在郊区医院一样,这些人事决策以及扫描仪的来临一起标志着第一个结构化阶段的启动,但是市区医院随后所发展出的互动秩序却与郊区医院有着实质性差别。
下达指导(direction giving)由于市区医院的所有技师都是全身扫描方面的新手,他们最初的问题不是展示技术能力,而是找出技术能力应该包含些什么。而且,由于扫描仪供应商所提供的四天培训少得可怜,不过是个引导而已,所以培训的责任主要落在放射专家的身上。但是,因为从来没有开设过类似的培训课程,他们自己也对Technicare扫描仪不熟悉,而且扫描病人这种工作业已引起无数紧急事件,使得结构化教学不可能进行,所以放射专家把“下达指导”作为对技师的基本培训手段。这种互动方式之下的脚本是简单且直接的:(1)专家告诉技师做什么;(2)技师执行专家的命令,通常不要求理由或者明晰化指导。在某些情况下,放射专家的说话方式是命令性的,而且说的多是扫描过程的细节。
“下达指导”这种形式的“命令行动”序列很快变成早期扫描阶段专家和技师之间互动的基本方式。“下达指导”通常是扫描过程中专家和技师之间口头交流的唯一形式。下面这个始于放射专家发现一个技师没有把病人放入扫描仪的例子说明了“下达指导”如何串起来,形成了足够长的互动链:
专家:(不安地)你还没有把她放进去?

技师:还没有。

专家:(专家指着设备上的提示告诉技师应该放把她进去)默认……默认……默认……Oral IV contrast。

技师:(敲了三次返回键然后开始输入专家所述的标记。)

专家:O……R……A……L……I……V……C……O……N……T……R……A……S……T,现在,我们接下来应该用哪项技术?

技师:我看看。这是一个腹部扫描,所以我们手动选择“A”。那么,是按“A”吗?(指向扫描仪控制台上的两个操作键。)

专家:对。好的,设定40。(技师遵照指示按了这个键。)按“暂停扫描”。(技师遵照指示按了这个键。)现在,你不用做快速浏览了,512像素就好了。

“下达指导”不同于偏好强调,因为有经验的专家不用提供有关其建议的合法性理由。因此这个脚本作为培训策略如果成功,则有碍于技师的习惯形成以及将行动规则抽象化的能力。上述摘录在扫描仪开始工作的一个月内的频繁发生以及CT扫描常规层面的缺失,让我们怀疑该脚本的有效性。“下达指导”作为培训策略是失败的,因为它预测的是一种单向的沟通方式,在这种沟通方式中,专家认定自己作为行动策划者的角色以及技师作为行动执行者的角色。因此,这种互动模式不但没法完成培训,而且专家通过将权威延伸到诸如何时按哪个按钮这样琐碎的事情,再一次强化了自己的专业主导地位。即使在X光领域,专家的指导也没有这样细致。
收回成命(countermands)技师无法从专家的指导中总结规律这种现象部分地可以由第二种常见的互动模式来解释,这种互动模式的脚本也是由“命令—行动”序列组成的,但是其情境却不同于“下达指导”。简单的“下达指导”假设专家会在技师行动之前给出自己的偏好,但是专家并不总会给出指令。在许多时候,专家也会自我反思,认识到另一种行动方式更加合人心意。当他们产生这种意识时,通常会对检查过程进行重新指导,而不管其是否有悖于之前的指导。这使得之前指导失效的新的“命令—行动”序列形成了“收回成命”的脚本。
“收回成命”的情况是多种多样的。当专家在看病人的CT图像并注意到不曾料到的病理图示时,他们会出于诊断的考虑取消自己的指导。更常见的情况是,“收回成命”是因为专家自己的个人偏好和内在矛盾。不同于郊区医院的专家,市区医院有经验的专家对扫描仪的技术能力颇感兴趣,而且乐于通过对扫描仪能做什么这些现场的假设来检验扫描仪的局限性。更重要的是,两个专家经常就扫描仪应该怎么操作发生分歧。因此,作为双方辩论的结果,专家们要做出很多改变,而且经常收回给对方下达的指令。由于专家很少对指令的改变给出合法性理由,而且技师与此并无利害关系,没有必要站在专家间辩论的角度看问题,所以在技师看来,“收回成命”就是反复无常。不可预料的“命令—行动”序列随时随地可能在扫描过程中发生,由于“收回成命”并不给出行动的理由,这就切断了技师从所指导的行动中总结规律的可能性,技师只是盲目遵从专家的指令。这强调了专家们的权威,也强化了技师的从属地位。
僭越控制权(usurping the controls)市区医院有经验的专家的干涉并不限于“下达指导”和“收回成命”。早在第一次扫描过程中,放射专家事实上就从技师手里拿走了控制台的控制权。这种方式变得如此广为接受,以至于在最初两个月的观察中,专家没有一天不越俎代庖。与此形成极大反差的是,郊区医院的专家除非要求重新观察扫描图像,否则几乎不会去操作扫描仪,而且即使去用扫描仪,也仅限于改变扫描录像的操作。不同于之前的互动模式,“僭越控制权”是纯行为性的,没有口头交流。其脚本组成是这样的:一个放射专家(1)走到控制台旁边,(2)通过按钮或者在键盘上输入命令,从而打断技师的工作。
市区医院的技师把专家的僭越视为对他们尊严的损伤,这种事件意味着对他们职业角色的不尊重以及对他们能力的轻视。起初,技师对专家僭越扫描仪控制权的权力提出了挑战,但是当技师无法阻止这种行为的事实日益明晰时,他们也逐渐将其视作惯例。当专家对控制台进行操作的时候,技师们可能叽叽喳喳地相互抱怨,但他们也只是被动地默许。
寻求指导(direction seeking)除了“下达指导”之外,市区医院放射专家和技师之间在结构化第一阶段的互动常常被脚本化为“寻求指导”。“下达指导”和“寻求指导”是互补的。专家的指令形成了第一种方式的互动,而技师要求指导则形成了第二种,但是这两种形式的互动都使技师下一步应该执行的工作得以具体化。“寻求指导”的脚本和“下达指导”的脚本一样简单:(1)技师向专家咨询某种恰当的行为方式;(2)专家给予答复;(3)技师按照指导行事。和“下达指导”一样,“寻求指导”始于技师需要学习,但是即便技师已经获得经验,“寻求指导”现象仍然存在。这一互动模式的稳定性的关键在于其社会性目的的细微改变。
这三种脚本都确认了专家的主导地位,并且形成了技师认为很反复无常的一种工作环境。为了使得这种看上去反复无常的现实能说得过去,技师们形成了对自身工作的自有解释框架,即一种制度性的工作,一开始就是为了尊重、迎合专家们的特殊偏好。如果CT领域是由个人偏好所统治的话,那么行动没有办法明文规定这一事实也就有意义了。明显地,到了第三周,技师们不再询问该怎么做,而是开始相互问“他说他想要干什么”。因此,技师们继续向专家寻求指导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怎么做,而是因为他们希望确保专家能够耐心地说出他们的要求。随着时间的推移,“寻求指导”开始变成既是对专家权威的回应,又是技师们依赖性的一个佐证。然而,通过不断地寻求指导,技师们让专家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并不在于学习,这激发了专家们实行更强的控制。如此一来,这种日益演进的互动秩序吸收了很多X光领域日常行动的制度性模式,从而使得技师们的传统依附地位以及专家们的传统主导地位得以复兴。这一切保留了下来,以推动下一步互动秩序的确立。
第二和第三阶段:不称职的建构和强化
由于技师的专业知识学习没有专家所希望的那样快,在第四周结束时,科室制定了一套新的责任体系——每个技师要两周一轮,而不是每日轮流去操作CT扫描仪。同时,专家们决定花更多时间待在办公室里,以切断技师们的依赖。讽刺的是,专家的撤退标志着事实上技师依赖性增强的第二个结构化阶段的开始。
始料不及的批评(unexpected criticisms)虽然专家不在,但技师们没有因此信心倍增,也还是不能幸免于扫描方案的反复无常。然而,由于他们在空间上和专家分开了,所以不能不由自主地随时向专家寻求指导。技师之前所面临的隐蔽的两难处境公开化了:独立行动有可能做出错误的选择,而寻求指导则可能被视为无知。在技师们关于行动前是否要咨询专家意见的公开讨论中,可以看到这一两难处境的日益显现。考虑到可以感知的得失权衡,技师们往往选择继续向专家咨询。
由于专家不再待在控制室里,“寻求指导”就需要技师们走到专家的办公室。然而,当技师走到专家办公室时,专家总是在做别的事情。因此,技师的问题打断了专家的事情,从而使得“寻求指导”这件事情更加彰显。由于专家比以前对技师们在常规事务上的依赖性更加敏感,他们开始对此日益反感,并且以一种嘲笑的方式应对技师们的问题。
因此,“寻求指导”开始变成一种新的互动方式:“始料不及的批评”。其脚本呈现出以下扭曲状态:(1)技师向专家询问该如何操作;(2)专家以讽刺挖苦回应。由于技师的问题带来的不仅是扫描过程中的信息,而且也带来了愤怒,所以在扫描过程中,如果技师几次三番地过来,专家就会被激怒,常常走出办公室去看看控制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旦专家常常在扫描过程的后期逗留在控制室里,之后的互动就又返回到前几周的典型模式了。
非难性质疑(accusatory questions)由于专家们对技师的持续依赖感到日益不安,他们开始说技师是不称职的,这也成为当技师寻求指导和犯错误时激起专家干涉倾向的理由。而且,由于专家有了这种认为技师不称职的偏见,他们就能经常找出这种不称职,即使事实,上它并不存在。专家这种自我强化的感知确保并增强了其“非难性质疑”的底气,“非难性质疑”是在第二个结构化阶段中析出的第二种互动模式。“非难性质疑”的脚本如下:(1)专家指责技师不称职,如果此前(2)技师没有寻求指导就擅自采取行动。
有关“非难性质疑”的一个生动的例子涉及一个花了15 分钟时间才好不容易解决计算机问题的技师。问题源于值班的专家要求这个技师运用扫描仪程序中并不能识别的参数。当技师终于解决了这个问题时,专家走进控制室并且质问他:“这么长时间你都在干什么?”和通常的对话一样,技师恭顺地做了回答。她告诉专家自己遇到了一个问题,但是并没有提到这个问题是源于专家之前的要求。这种对话很快压制了迈向主动的尝试性步伐,也加强了寻求指导的倾向。同时,由于技师未能就指责进行有效反驳,反而强化了专家对其不称职的怀疑,因为他们把技师顺从的原因归结为内疚。
由于专家们并没有意识到是他们自己的行为导致了这种局面,在第六周结束时,他们总结说技师实在是不称职,而且完成一个扫描所花费的时间太长。站在他们作为优势者的角度来看,赋予技师自主权的实验失败了。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在第40天的扫描操作中,专家们扯下了所有超然态度的假面具,重新采用了之前的习惯,也就是在病人扫描过程中仍然待在控制室。这个决定标志着第三个结构化阶段的开始。在第三个结构化阶段,第一阶段所发展的脚本深深内置于那种几乎是复制了X光领域技师和专家传统角色关系的互动秩序中。
第四阶段:走向独立
较长一段时间内,市区医院的互动秩序都是稳定的。直到第六周,那四个被专家视为不能胜任全身扫描仪操作的技师被调去做头部扫描工作。同时,有经验的专家重新采用了放射科室其他领域的责任制,这样-来,没经验的专家也能够在CT室轮班。通过对实际经验的相对权衡做了有利于留下来的技师的重新分配,这些变化诱发了结构化的第四个阶段,其间新互动模式的出现让人不禁想起了郊区医院所出现的互动模式。
技术咨询(technical consultation)郊区医院没有经验的专家是在其自信的表象之下偷偷地进行技术培训,市区医院没有经验的专家却并没有自称对技术问题很了解,而是公开地向技师求助。这些咨询颠倒了市区医院在早期结构化过程中所建立的互动秩序。与之前完全相反,专家现在成了咨询者,而技师则成了指导的给予者。“技术咨询”的脚本类似于“寻求指导”的脚本,只是行动者的角色转换了:(1)专家咨询某种恰当的行动方式;(2)技师给予专家一个答复。
  
专家:(指着电脑中轮流反复出现的几张图片)我怎么才能停止这个?

技师:(俯身于专家的肩膀之上,在键盘上打字)你就打……O,就能使得“载入观察关闭”(Load Review Off)。

专家:好的,LRO。现在,我要怎样才能达到512像素?(他在电脑中打了一条命令。)

技师:等等!!这不是你想要的。(她按了正确的操作键。)

专家:哦!我明白了!很好!谢谢你。
共同执行(mutual execution)尽管“技术咨询”颠倒了前几个月制度化了的脚本,但是这种倒置并没有威胁到专家的权威。和郊区医院专家向技师寻求解释的“角色颠倒”不一样,专家在技术咨询中仅仅只是向技师寻求技术信息。尽管有些不同寻常,但是由于放射领域的行业风气总是将技师吹捧为技术专家,所以这种对技师的依赖也并不忌讳。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市区医院的专家作为新手,并没有像郊区医院的同行一样从扫描的日常操作中撤退出来。但是由于没经验的专家不能时时发送指导,而且因为他们也乐于承认技师在技术问题上的能力,所以这两个群体之间的互动形成了一种新的形式。
新的互动模式即“共同执行”,比之前所讨论的所有模式都要复杂。“共同执行”包含了技师和专家共有的寻求指导和给予指导的平衡展现。而且,技师开始提供有关如何操作的建议,而专家也开始称赞技师的才干:

专家:(看着监控器上的扫描过程)你打算做到哪一步?

技师:我想看看胰腺的上部。

专家:只要十多毫米就可以了。

技师:扫描完这一小团组织(bolus) 以后你还想试一下动态扫描(dynamicscan)吗?

专家:哦!你能做吗?

技师:嗯,我昨天用纷腾(phantom)试了一下。

专家: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能做了!太好了!你现在打算做什么呢?

技师:等着另外两个扫描的加工处理。

专家:哦,好!把台子往后拉十毫米,我们现在就开始对她扫描。现在,灯光应该怎么设置?她的呼吸节奏应该怎么调整?

技师:灯光(架子里面的)应该闪三次红色然后停住。
在这种对话中,主导者的身份随着双方专业知识的碰撞在双方之间转换。由于“寻求指导”和“下达指导”的例子在他们的身份转换过程中随处可见,这种互动模式维持了专家的权威性。但是领导地位的转变也允许技师展示他们的专业技能,这种专业技能在专家接受其建议的过程中得到了肯定。因此,“共同执行”中的地位转换状态形成了一种比之前结构化阶段中所有模式都更为平和的互动模式。随着“技术咨询”和“共同执行”变得日益频繁,技师开始制定更多的决策,而专家们则放松了对日常操作的控制。这样,角色关系就开始变得不是那么紧张,市区医院的互动秩序朝着这样一种角色结构发展——专家和技师按照似乎每一方都拥有有价值且互补的技能的方式行事。
不同组织形式的沉积作用
图2给出了本文前面所讨论的、出现在两家医院每一阶段结构化过程中的脚本的数目。竖列实线两边分别是郊区医院和市区医院的脚本,横行实线上下分别是每一个部门的结构化阶段。竖列虚线是对每个地点的脚本归人相应的主导阶段所做的聚类。通过表格中的每一行可以获知某个脚本在其中一个医院的某结构化阶段出现的次数。而每一列记录的则是某个特定的脚本在两家医院的所有阶段中所出现的频次。由实线所形成的主对角线之上的象限显示的是那些对所在医院演化中的互动秩序有着主要作用的脚本。对角线之外的象限代表的是在每家医院,根据另外一家医院的田野笔记中所收集的那些脚本所发生的脚本的频次。
图2左上角的频次模式证实了这一主张,即郊区医院经历了结构化的两个阶段,而且每个阶段的互动秩序都有质的不同。在结构化的第一个阶段,郊区没有出现“暗中教导”(CT)、“角色颠倒”(RR)、“责难技师”(BT)之类的例子。然而,当没有经验的专家开始在CT扫描室值班以后,这些脚本变得频繁起来了,而在第一个阶段常见的脚本的例子开始减少。事实上,在第二个阶段所观察到的那些“不经意的确认”(UV)、“预设答案的提问”(AQ)、“偏好声明”(PS)的少量例子也只是发生在刚刚开始转变的最开始几天,也就是当有经验的专家被叫去CT室帮助没经验的专家时。
市区医院的互动秩序在第四阶段的转变在图2右下角的象限中得到了证实,这一象限展示了市区医院四个结构化阶段中脚本发生的频次。在市区医院结构化前三个阶段的田野笔记中,没有“技术咨询”(TC)和“共同执行”(ME)的例子记录。相反,大多数专家和技师之间的对话呈现的是“下达指导”(DG)和寻求指导”(DS)的模式,以及“收回成命”(CM)、“僭越控制权”(UC)或者“始料不及的批评”(UCrit)、“非难性质疑”(AcQ)的例子。但是,随着没有经验的专家的到来,这些早期脚本的例子开始急速减少,而“技术咨询”(TC)和“共同执行”(ME)开始变得和其他形式的互动一样常见。

两家医院的扫描仪都打乱了用来巩固传统劳动分工的专业性分布。同时,两者也都触发了角色关系的转化,导致CT技师比典型的X光领域的技师拥有更多的决断力。但是,两家医院的互动秩序也存在一定差异。正如图2主对角线之外的象限所示,在郊区医院占主导性的脚本在市区医院是不常见的,而那些在市区医院常见的脚本在郊区医院也比较少见。“偏好声明”是唯一个出自郊区医院又在市区医院频繁出现的脚本。事实上,“偏好声明”在市区医院第一个结构化阶段的田野笔记中比在郊区医院初始阶段的笔记中出现得更多。为了理解为什么“偏好声明”仍在郊区医院更突出(figural),除了需要考虑两个脚本(指“偏好声明”和“下达指导”)在每家医院出现的相对频次之外,还必须考虑这两个脚本之间互动特征的差异。虽然两个脚本都是专家在下命令,但是只有在强调其偏好的时候,专家才需要对其命令做出合理化解释。因此“偏好声明”暗含了技师要求给出行动理由,而“下达指导”则仅仅设定技师应该按照指导行事。正如从图2的数据中可以计算出来的那样,在郊区医院的第一个结构化阶段,“偏好声明”和“下达指导”的比例是1:1.7,而这一比例在市区医院的初始阶段是1:4.7。因此,仅仅从频次来看,在市区医院,“下达指导”使得“偏好声明”相形见绌,从而极端强化了技师关于专家专业主导地位的认知。由于这两个脚本在郊区医院更趋平衡,“下达指导”中包含的对专业主导的大胆推进被“偏好声明”强调包含的协调意味缓冲。
根据图2所示,“技术咨询”和“共同执行”同样是更大范围模式的例外。这两种脚本在郊区医院没经验的专家开始在CT室值班以后的发生频次和在市区医院相应的结构化阶段中的发生频次几乎差不多。然而,在郊区医院,这两种脚本是散布在“暗中教导”“角色颠倒”以及“责难技师”的众多例子之中的。后面这几种脚本在郊区医院的人事关系中更为显著,而在市区医院几乎没有出现。因此,这两个研究点看来是沿着不同的互动秩序在发展,尽管这两个CT领域的脚本并没有形成相互排斥的状态。
然而,从结构化连续模型的观点来看,同样的技术只有在它们激发了互动秩序并以一种内在一致的方式变动时,才能导致不同的组织结构。一种新组织结构的催生,光靠不同脚本组成两种互动秩序是不够的。每一种互动秩字中的脚本都必须一贯地体现出区分两个系统的弧形特征。如果结构被看作是脚本的语法的话,那么当且仅当每个科室的脚本记录是不同的、内在连贯的行动蓝图时,才可以说这两家医院的扫描仪触发了不同的组织结构。
专家和技师之间制度性的互动模式可由具有合法性的放射专家的主导地位来事先确认。作为一种正式的互动模式特征,专业技术主导地位是通过信息流的方向来体现的。正如布劳(Blau,1964)以及埃默森( Emerson,1972)所述,至少在一次交往的期限内,拥有和发送信息的一方获得了相对于信息接收方的权力。在沟通交流(communicative exchange)这一定义基础上,“集中化”是主导地位在组织结构特征上的表征。在集中化的组织中,不仅决策是由处于科层等级上端的行动者制定的,而且从定义上可以看出,信息和决策也是随着科层地位自上而下流动的。
就信息流动的方向而言,组成两种互动秩序的脚本连贯且一致地展示了相当不同的正式模式。郊区医院的脚本显示了从以相互交流为特征的互动秩序向技师变成大部分信息的发送者而专家成为接收者的互动秩序发展的结构化过程。相反,市区医院的结构化是从专家拥有且发送信息的互动秩序向一个更加平衡的以共享信息为特征的互动秩序的演变。所以,从既有的脚本来看,扫描仪在郊区医院触发了更加去中心化的结构,而郊区医院的互动秩序也因此比市区医院的互动秩序更明显地偏离传统秩序。
关于郊区医院更加去中心化的独立证据可通过衡量专家独立做出决策的比例得到。图3将这些指标做成针对郊区医院和市区医院扫描操作日期的函数,进而形成散点图。图中用竖线隔开的区间指示了每一个研究点所假定的结构化阶段。这个图显示了郊区医院专家做决策的比例总体来说比市区医院低得多。在郊区医院的49次扫描中,专家做决策的比例不到一半的占了78%;而在市区医院的42次扫描中,相应比例为26%。

而且,散点图也显示出每个科室都朝着更加去中心化的结构发展,其速度则如两地结构化分析中所明示的那样。尽管在每个CT科室,专家都做了大量的常规决策,但是在郊区医院,他们的介入看起来呈几何速度下降。而另一方面,市区医院专家的介入似乎是以直线的形式逐渐下降的。对专家决策的比例先以扫描操作的日期做一个线性回归,然后加入自变量的平方做一个二次模型(quadratic model)的回归,就能检验我们直观看到的这种差异在统计意义上是否显著。如果结构化进程确如散点图所示,那么用二次模型来预测郊区医院的数据就比用线性模型要好,而对于市区医院来说不需要对线性回归模型做改进。表1的回归分析正好为我们显示了这样一个结果:在线性模型的基础上增加二次项只对郊区医院的数据明显增加了方差的解释比例。

散点图还显示出我们为每一个科室所界定的结构化阶段的适切性。郊区医院的散点图表明,在郊区医院第二个阶段开始之后立即就出现了变异偏离的点。因此散点图似乎证实了郊区医院在没有经验的专家开始在CT室值班以后立即出现了技师的决断力迅速上升的情况。市区医院的数据也随着结构化阶段的顺序而变化。请注意,市区医院专家对常规决策的介入在有经验的专家暂时离开控制室的第二个结构化阶段下降并不多;而且,他们的介入在其放弃克制策略的第三个阶段又开始上升;最后,随着第四个阶段没有经验的专家的到来,市区医院专家介入决策的比例又开始下降。
为了确定集中化分数是否支持每个研究点所假定的阶段定位,我们对每个研究点的专家决策的比例先用一系列虚拟变量做回归,这些虚拟变量将每个扫描日期归入决策所发生的阶段中并编码。郊区医院被认为经历了两个阶段而市区医院经历了四个阶段,郊区医院的数据是对其第一个结构化阶段的一个虚拟变量做回归,而市区医院的数据是对其前三个阶段的三个虚拟变量做回归。然后,再利用每个研究点的数据将上述四个虚拟变量结合在一起进行回归分析。如果每个研究点的阶段划分是适切的,则结合模型对于专家介入的预测应该几乎等同于用于描述每个点自身结构化阶段的建构模型。表2给出了相应的回归分析,展现了这样一种结果:结合模型并不比任何一家医院自己的模型更能实质性地增加方差解释的比例。因此,研究数据与我们之前的主张是一致的,即郊区医院经历了两个结构化阶段,而市区医院经历了四个结构化阶段。


结论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那么之前的这些分析证明了通过把技术视为结构化的诱因,研究者会因为结构化的主要悖论而马上面临自相矛盾的结果,即同样的技术会触发类似的变迁动力,但却导致了不同的结构化结果。尽管两个结构化过程都与交互连接的连续模型是一致的,尽管每一个科室的角色关系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发展的,但是其中一个科室变得更加去中心化,因为决定这两种互动秩序的脚本的正式特征出现了分化。有理由怀疑那些追求大样本规模而忽视嵌入性、情境性的传统交互影响研究,它们在给出扫描仪对于放射科组织结构没有影响这样的结论时是有风险的,因为正式结构的差异可能在相关分析中使得两者相互抵消。然而,将技术视为结构化的诱因不会否定之前关于技术与组织关系的有价值的研究工作,相反,它是对这些工作的改进和深化。
《第二次工业分界》(The Second Industrial Divide:Possibilities for Prosperity)曾对西方社会在生产技术方面所发生的重大变迁过程(例如从手工业生产方式转向大批量生产方式)进行了分析。该书试图表明:技术的变迁并非像人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完全受某种必然的规律所支配,其过程充满了偶然性;所谓的历史变迁的“必然性”,实际上只是一种“偶然的必然性”。

举例来说,一个唯物主义者可能会认为是CT扫描仪的物理特征通过嫁接到放射工作的组织方式触发了结构变迁。与之相关,在有关技术和结构的文献中技术复杂性(technical complexity)与结构变迁的相关性通常都是这样来考虑的。唯物主义者倾向于强调扫描仪的技术复杂性以及诊断图示的复杂性,并据此认为,因为扫描仪将新的不确定性引入大家所充分理解的世界中,所以角色结构开始松动。我们目前的研究取向也同意这种观点。扫描仪的技术复杂性以及专家对诊断图示的不熟悉,在两家医院都对没有经验的专家的权威产生了威胁,而且迫使他们对技术产生更大的依赖性。然而,从结构化理论的视角来看,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是机器与社会系统相结合之后的产物,并非机器本身的特质。也就是说,扫描仪触发了变迁动力是因为它们成了其意义由使用情境所定义的社会性对象(social objects)。由于郊区医院雇佣了有经验的技师,而且没经验的专家在早期就开始负责CT扫描,所以郊区医院的扫描仪引起了更大的不确定性,而且对专业主导地位也提出了更大的挑战。而在市区医院,由于放射科室为扫描仪配置的是新手技师,且其对具备专业知识的专家有更大的依赖性,所以扫描仪对原有结构的威胁不大。
这些差异显然影响到了专业知识的相对分布,进而制约了结构化过程。不过这种制约只能部分解释市区医院更显著的集中化过程。如果每个研究点的行动者以不同的方式对其角色关系进行协商,比如说,郊区医院的专家采用市区医院的新手那种姿态的话,那么即使是在同样专业知识分布的情况下,结构化的演进也会不同。换一种说法,如果市区医院的专家意识到他们的行为的自我封闭性,那么他们所助长的互动秩序也可能会有所改变。更进一步,如果所有专家都在上任之前学习过CT扫描的相关知识和技能,那么扫描仪可能会触发其他互动秩序以及相应的其他正式结构。简而言之,结构化理论认为当同一技术被应用时,其不确定性和复杂性是随着情境的不同而变化的社会构造(social constructions)。尽管这种现象学观点在佩罗(Perrow,1967)关于技术与组织的经典论文中得到强调,但其多样化结果的含义却从来没有被充分认识。
诸如在蔡尔德(Child,1972)的研究中所发现的那种关于技术结果的唯意志理论可能会认为,本研究的资料表明的是,由于结构化是随着专家所做的人事决策展开的,所以决策制定者实际上决定了技术的含义。人事决策确实意味着结构化每一个阶段的开始,而且也确实影响了每个研究点结构化变迁动力的形成。但是若是因此就认为专家的决策是有意要达到某种结果的,这是有问题的。虽然专家是以某种顺序进行人事聘用以及人事安排的,但是研究资料并没有显示他们有意影响组织集中化的程度。郊区医院的专家聘用了有经验的技师以减少在病人面前的不称职以及玩忽职守事件的发生概率。甚至还有例子显示某些人事决策造成了与意图相反的结构化过程。举例来说,市区医院的专家在结构化的第二个阶段撤出控制室是为了消除技师对他们的依赖性,而不是鼓励其依赖性。因此,从结构化理论的视角来看,决策制定者虽然可能事实上影响了互动秩序的演变,但其决策的结构性结果却可能背离预期结果,难以被准确预测。

因此,结构化理论有别于之前关于技术的研究取向,这一理论假定技术是一种具有触发动力机制的社会性对象,而其推动力所导致的无意识的、非预期的结果可能并不符合情境逻辑。技术确实以一种规律性方式影响了组织结构,但其影响有赖于技术内嵌于其中的特殊历史过程。若要预测某种技术对于某一组织结构的影响结果,需要一套关于技术变迁动力的方法论和概念体系,这一体系接纳了植根于情境的、因人而异的理论建构。举例来说,若要构建一套关于技术如何改变放射工作的理论,我们不仅需要解释相关的专业知识分布,而且需要发展出一套有关脚本的分类系统,以解释专业知识分布如何能够以不同的方式渗透到日常互动中去。结构化理论遵循一种温和决定主义(soft determinism)的理论形式,通过观察时间流来考察特定的社会过程如何引发了多样性,进而从中发现某些普遍的规律性。这样一种独特的研究取向是站得住脚的,因为结构被视为由永不停息的互动所书写的社会历史的精华。没有人会诧异家庭受到历史和仪式化传统模式的制约,这些模式关涉一些不经意的创造者,并以一种系统化的方式延续下去。为什么更大的集体结构就应该不一样呢?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b14hOds-ub26Jy6pkRUdIw


编辑:董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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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7-25 22: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案例】
如何确保AI安全可控?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将发布全球十大案例

澎湃新闻近日从上海市人工智能产业安全专家咨询委员会(下简称“安全专委会”)获悉, 8月29日至31日在上海举办的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将发布全球人工智能产业安全创新实践十大案例。

随着全球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确保人工智能安全、可靠、可控发展已经成为全球各国共识。

安全专委会于今年7月2日在上海市政府正式成立,由中国科学院何积丰院士担任主任,中国工程院倪光南院士、东华大学蒋昌俊校长为副主任,成员还包括来自全国知名企业、高校的十位顶级人工智能专家、企业领导。

安全专委会联合国内外知名机构和专家,以“安全赋能、智创未来”为主题,发起2019世界人工智能产业安全创新实践案例征集活动,重点面向全球企业征集人工智能产业安全领域的标准规范、研发成果、产品/服务、解决方案等实践案例,在8月15日之前评选出全球十大人工智能产业安全实践案例,并最终在2019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平台上向全球发布。

据介绍,企业申报应紧扣安全主题,既包括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中安全风险的解决应对,也包括利用人工智能技术解决各类安全问题,申报案例须确保真实性,并具有创新性和可推广性。案例的实施时间或者完成的时间应在2018年1月以后,申报的最终截止日期为8月5日。




原文链接: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984935?from=timeline&isappinstalled=0



编辑:董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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