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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央视调查报道背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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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00:18: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作者:南犬
  发表日期:2011-1-5 21:20:00
         
写在前面:
1、此帖所有案例均为真实事件;
  2、众所周知原因,某些地方做了虚化处理;
  3、请就事论事,勿涉及“央视”;
  4、请勿打听事件的人物、时间及地点;
  5、切勿对号入座,谢绝跨省;
  
(1)天灾?人祸?
  
  经过一段时间的纠结,我终于如愿“跳”到了当时声明远扬的栏目组,成了那里的一名记者。
  栏目的办公地点在央视大楼的正对面,长安街的南边。那是一座2层的小楼围成的四合院,淹没在一片平房之中,如果不是知情者,绝对不知道当时鼎鼎大名的央视评论部,就在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里。
  但就是这个貌不出众的小四合院,却改变了我整个的电视生涯。
  那是我到栏目组大约一个月后,制片人的一个电话,一下就将我推倒了一场全国风暴的中心。
  直到今天,我都还想不通,当时制片人为什么选择了我。要知道,在那个央视改革的最前沿地带——评论部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当时的我,进入栏目组才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被制片人看中,除了“运气好”,我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了。
  我是在一个深夜12点多接到这个电话的。
  接到制片人的电话时,我刚整整一天一夜忙完一个片子,正呼呼的大睡。电话铃声一阵阵传来,铃声灯光如幽灵般在床头闪烁。
  “赶紧收拾,马上过来!”刚一接电话,制片人一副不容商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硬邦邦的根本就不给人任何回旋的余地。
  从采访部到评论部,我所见到的央视领导好像都是这幅面孔,干脆,简洁,能用2个字把事情说清楚的,绝不用3个字。
  到新栏目后,虽然还从没出差做过报道,但在后方活却没少干。接到制片人的电话前,我刚刚和一个老记者连续熬了3个通宵,才将一个急活忙活完。
  可没想到,刚到家屁股还没捂热,电话就追了过来。虽然连续熬了3个通宵,但说实话,当时一接到制片人的电话,高兴得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
  宁愿阎王爷让干活,不愿制片人叫吃饭。这句流行在电视行当里的大实话,其中的味道,那时的我却丝毫也感受不到。相反,制片人的这个电话,在我听来,却如同仙乐般动听。
  “好的。”我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昨晚通宵熬夜的痛苦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终于等来了!
  “马上到办公室来,要快。”
  电话咔嚓挂上了,话语简洁的不多说一个字。
  按奈着激动,随手拣了几件换洗的洗衣,胡乱的塞到旅行包里,往身上一背,打开门就往外冲,下楼梯时,与一个正婀娜着身子上楼的时髦女孩差点撞个正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边连声道歉,一边风一般的冲下了楼,留下一脸迷茫的女孩站在楼道里发呆。
  6月天的零点,街上还有不少的车和人。坐上出租车,摇下车窗,微风徐徐的吹着,看着一排排的路灯向身后退去,看着此时宁静的长安街,看着天安门广场上值班的武警,虽然熬了一个一天一夜,可心里竟然充盈着兴奋。
  这一路上,我不停的在想,制片人会交给我什么任务呢?是简单的题,只是让我去练练手,还是委以重任?来这个组后,我还从没单独出手过,领导会放心吗?
  激动和不安交织在一起,从长安街的东头一直交织到了西头。
  出租车嘎吱一声,停在了羊坊店路那个小胡同里,车门正好对着小四合院大门。
  到了。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free/1/207392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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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00:19:29 | 只看该作者
打开车门,一路小跑着进了制片人的办公室。
  “快过来!”刚一进办公室,一个中年男人就冲我招手。
  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他,我的直接领导,栏目制片人吴非。一个虎背熊腰,军人出身,干劲十足的中年男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领导没有领导样,深受手下的一帮记者喜欢,相互亲近的跟哥们一样。
  这么风风火火的把我招来,到底有什么紧急事呢?制片人正坐在沙发上审片子,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吴非的旁边。
  “收拾一下,马上出发,机票已经给你订好了。”吴非头也不抬的审着片子。
  马上出发?到底是啥事?我心里本能的一惊。
  虽然栏目所做的节目时效性都很强,讲究的是及时,但像今天这样大晚上的把人召过来,打发出差,还不是太多见。
  “这是个重任务,台领导都已经亲自过问了,你自己可要把握好。”制片人看出了我的疑惑,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递给了我。
  台领导都过问了?我心里又是一惊。
  虽然我来央视工作时间不长,但也已经快有半年了,也知道一个报道要是上升到台领导亲自过问的地步,肯定不是件小事。
  “没时间了,这信你带着路上看,里面有具体的联系人和电话,你直接和他联系就行。”
  我没敢多问,伸手将信接了过来。
  这是一封观众来信,落款的地址是XX省XX市。我的眼睛刚一看到“XX”这两个字,顿时就像火烫了一样,浑身一个激灵,马上想到刚才家里电视里播放的水灾新闻,不禁自语,靠,怎么这么巧?
  摄像师老董早就准备好了要用的机器,来不及看信里都写什么了,拿上机票,两人赶紧往楼下跑。
  都知道这个小四合院的人经常出差要打车,而且以打车大多都是到机场。所以,小四合院门口无论何时都有趴活的出租车,大晚上的也不例外。
  打上车,出租车直奔机场。
  凌晨3点,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人群都排着队有秩序的登机,我背着电脑,和摄像师拎着摄像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坐这样的红眼航班,对我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请问满了吗?”一走到飞机口,我就问空姐。
  在央视工作久了,几乎成了空中飞人,时间一长,有了经验,每次一走到飞机口,看到空姐,这就成了第一句话,目的就是为了能到后排的空椅子上休息一会,以弥补缺失的睡眠。
  这几乎是央视人的发明,应该申请专利。和同事一谈起这个事,我总是这样调侃。
  凌晨3点的航班,哪会坐满呢?我的话成了多余。
  我和摄像师径直走到飞机的尾部,一人一边坐下。摄像师往椅子上一趟,抓紧时间补觉去了。我呢,却不能睡。到现在为止,这次领导派我出去做什么,又该怎么做,我还丝毫都不知道;等会飞机一落地,就得工作了;而且,这是我到这个栏目后,第一次单兵作战,成败在此一举,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呢,你说,这个时候,我就是再困,我能睡的着吗?
  我从包里掏出了制片人吴非给的信。
  
  信很厚,我小心的撕开了信封,慢慢的抽出了里面的信,小心翼翼的,生怕撕破了。
  常年跑在一线,经常与老百姓接触,对他们非常了解,我知道,这些在外人看来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信件,对寄信的老百姓来说,那里面可能就装着他,他全家,乃至他全村,全乡的希望。明白了这一点,以后我每次拆信,都是非常的小心。
  信是对折着的,我慢慢的打了开来。
  第一页上写满了字,我看了一眼,顺手往后翻,第二页还是写满了字,再翻,到第三页,我马上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拿着信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看着手中的信。
  只见满满一页纸上,摁满了一个个的红手印,一排排的,一个个挨着一个!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起来,有点慌乱的赶紧往后翻,第四页与第三页一模一样,还是满满一页红手印,再翻,还是一样,一直翻到最后一页,页页都摁着满满的红手印。
  大半夜里,万米高空之上,我的心咚咚地跳着。做记者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红的红手印,一个接一个的,甚是扎眼。
  忍着慌乱,我又仔细的将手里的信纸数了一下,总共6页纸,除了第一页和第二页是文字外,其余的4页全部都摁满了红手印,其中第三页摁有32个红手印,第四页有28个,第五页有23个,第六页有24个,加起来,4页纸上总共摁有107个红手印!
  夜深了,飞机上的人都睡熟了,机舱里静悄悄的。
  可是我却睡不着了,刚才的睡意早跑到了九霄云外。
  我将4页摁满红手印的信纸摊在了面前的小桌板上,腿上,一张挨着一张。顿时,我的面前一片红。靠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4页纸,我突然觉得,这107个歪歪斜斜摁在纸上的红手印就像是107只眼睛,正使劲地盯着自己。我下意识的向左歪了歪身子,107只眼睛一齐跟着看向左边;我又向右歪了歪身子,107只眼睛也跟着看向右边;我停下来不动,眼睛也不动了。
  这一下,我顿时紧张起来,身上的汗毛也霎时立了起来。坐在椅子上,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心跳加速,浑身不自觉的开始发抖。
  
 咚!机舱里突然响了叮咚一声。
  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空姐端着一杯水走到了一个乘客身边,递了过去。
  原来是有乘客要水。我长吁了口气,接着看写着字的2页信。
  信其实很短,2页纸还没有写满,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农民之手。信的内容大体是这样的:
  我们是xx市张家湾行洪区的数万灾民,为了下游xx市的安全,我们听从政府的号召,牺牲了家园,搬到了xx大堤上。炸坝行洪后,我们的家没了,粮食也没了,自从我们来到大堤上后,生活就非常困难,吃,喝,住,穿,样样都缺。
  我们也听说了,国家为了我们这些灾民,拨了大批的救灾物资,还有很多的救灾资金,我们灾民感谢政府。可是,这些救灾物资和资金直到今天,我们也没看到,更别说发到我们手里了。我们这么多人呆在大堤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等着,可等到今天,就是不见救灾物资和资金,我们想问问,这些物资和资金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们替别人牺牲了自己,别人却不能想到我们呢?
  落款留有联系电话,联系人是:张宝财。
  还真是灾区的事,敢情让我猜着了。我看完信件,长吁了口气,将自己重重的靠在了椅子上。
  经过了一个小时的飞行,凌晨4点,飞机在先机场降落了。
  下了飞机,到机场行李区取完行李,摄像师老董从包里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将摄像机从头到尾套了个严严实实。
  在央视工作过,特别是到过一线的记者都知道,做监督类报道,一般都是悄悄的下去,绝对不能声张,我们都形容为“鬼子进村,悄悄地干活”,最怕的就是自己还没到事发现场,就被对方知道了行踪,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若是这样,也就意味着这次的调查采访几乎泡汤。
  摄像师老董,有着十多年的一线实战经验,再加上这次采访任务的重要性,制片人也肯定早就跟他说了,所以怎么应对,他心知肚明。老董用被色塑料袋将摄像机包上,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免得人还没到,消息就传了过去,给后来的调查采访带来被动。
  出了机场,赶紧招手打出租车。
  

板凳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00:21:17 | 只看该作者
  和司机说好地点和价钱后,我和摄像师老董一上车,我们两人就赶紧抓紧时间睡觉,还有2个多小时天就亮了,一夜没睡,能凑合一会是一会。
  出租车直奔XX。
  大约2个多小时后,天边刚刚翻出鱼肚白时,我们终于赶到了XX市区。还好,大清早市区里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外,大街上几乎没有人。我和摄像师悄悄的找了个宾馆,没有任何声张的安顿了下来,此时,已经6点了。
  由于在出租车上补了2个小时的觉,此时,我们俩人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的困。那时的我毕竟是年轻气盛,身体好,从北京到XX,折腾整整一夜竟然都不觉得累。其实,现在想想,除了年轻,与那次采访是我到新栏目后的第一次出差有关,谁不想拿出最好的一面证明给领导看呢?
  安顿好之后,坐下来,我掏出手机就开始给信上留的联系方式打电话。时间紧,任务重,虽然天还没亮,别人肯定也还在睡觉,但我都已经顾不上了,完成任务要紧。因为我知道,在后方,领导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呢。
  电话通了,一声,两声,三声,电话连响了三声,可那头都没人接听。是睡着了,还是不方便接?我的心跟着连颤了3下。
  “快接呀!”我在心里暗自催促着。
  当电话铃声响到第6声时,谢天谢地,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了,是一个老人的声音,听上去大概有50多岁的样子。
  “谁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懒懒却很沙哑的方言,很显然,这么早,对方肯定还在睡觉。不好意思,对不住了。
  “您好,请问您是张宝财吗?”
  我尽量将语速说得很慢,大清早的就将别人吵醒了,而且还有着方言差别,我怕对方听不明白。
  “是我,你是谁?”张宝财打着哈欠。
  我心里一阵高兴,来的路上我就在一直担心,到了XX后能不能顺利联系上张宝财。要知道,这可是直接决定着这次采访任务成败的关键所在呀。现在好了,电话通了,一切担心都消失了。
  “您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您写给我们的信,我们收到了,您反映的问题,我们领导很重视,派我向您了解情况。”
  我对着话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清清楚楚,生怕对方不小心听茬了。

  “中央电视台?!……真是中央电视台?……是吗?好好好……””张宝财现实一愣,接着马上清醒了过来。一听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马上来了精神,激动得声音都直打哆嗦。
  “可把你们盼来了,快来帮帮我们吧,太黑暗了,我们都快饿死了……”张宝财几乎是对着话筒在喊。
  听着张宝财的声音,我能想象的出来,电话那头的老人是怎样的一幅神情。是呀,一个几乎绝望,快要奔溃的人,突然之间看到了希望,那种兴奋与激动,是旁人所无法体会的。
  此时的张宝财,也许经历的正是这种感觉。
  “我们已经来了,已经到了XX,大爷您现在是在XX大堤上吗?……”
  “来啦,来了就好,太好了……”
  因为激动,张宝财只知道一连串的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根本就听不进我的其他问话,搞得我在这边干着急。
  也是,在张宝财的,以及众多百姓的眼里,中央电视台代表的就是正义,是公平,是希望,是解决问题的钥匙。现在中央电视台派人来了,他能不高兴激动吗?以至于我后来在央视的调查采访中,每每遇到这一刻,我就顿觉自己肩上的分量,因为这不单单是我的一次采访任务,有时候更多的是承载着很多百姓的希望。
  “你们现在还在渭河大堤上吗?”
  等张宝财稍稍平静了点,抓住他说话的间隙,我赶紧大声的再次问了一遍。还好,这次他终于听到了我的问话。
  “对,我们都在大堤上……”
  太好了!人在大堤上,这对我们的调查意义重大,我一阵兴奋。
  “那好,我们马上就从XX市内出发,到您那里去,你们在大堤上等着我们,不要走开,好吗?”
  第一时间找到当事人,是调查类报道的核心部分,有了这一点,报道就成功了一半。现在当事人在那等着我,我能不高兴吗?
  “好,我们不走,我们等你来。”
  “大爷您记住,您把手机充好电,千万不要关机,否则我们就找不到您了。”我有点不放心,特意叮嘱了一句。
  之所以这样罗嗦,是因为我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记得有次做一个调查采访时,就遇到了这种情况。本来联系好了当事人,可等我们到了地方就是找不到人,打电话,关机了。急得我们团团转,折腾了一上午后,双方才碰着面,一问,才知道是手机没电了。所以这之后,我在联系采访,或者遇到这种情况前,都会不厌其烦地加上这么一句。
  “好,我不会关机的,我等你们来。”
  “还有,我们过来的消息,除了您之外,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免得知道的人多了,我们的工作不好开展,知道吗?”我又叮嘱了一句。
  这也是我用切身教训换来的经验。
  
地板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00:21:59 | 只看该作者
 那是我刚做调查报道不久,到了前方后,与联系人联系好了,可等他一个小时后赶到现场一看,根本就无法采访了。原来,那个联系人接到我的电话后,认为事情有中央电视台的人来帮忙解决了,一高兴,转头就将我们要来采访的事告诉了别人,接着别人一传,不一会就传到当地政府的耳朵里。很快,事件的相关当事人被分别打了招呼,警告不能接受记者采访,还有重要证人,更是直接消失了。
  那一次,是我从事调查报道以来,第一次失败,也是最惨的一次失败。
  从那以后,我每次和当事人联系采访,都不忘加上这一条。事实证明,这句看起来很画蛇添足的一句话,非常的有作用。
  “知道知道,我不说,对谁也不说。”张宝财答道。
  “对,一点要记住,谁也不能说,电话也不能关机,否则我们就白来了。”我最后又加了一句,并特意将事情的后果说得严重点,以引起张宝财的注意。
  叮嘱完毕后,我挂上电话,和摄像师收拾好东西,只带上要用的设备,其他的全部放在房间里。轻装上阵,方便作战。
  站在公路边,伸手招了辆出租车,谈好价钱,直奔XX大堤而去。
  天刚蒙蒙亮,还下着雨,不大也不小。这是我最想要的状况,这个时候去大堤上人少,看见我们的人就不多,这样就免去了人多嘴杂。
  车子快速的朝前跑着,不知怎的,我也突然有点激动,也许是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也许是即将到战场前的兴奋。
  老董双手将被色塑料袋裹着的摄像机抱在怀里,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在打盹,身子则随着车子有节奏的左摇右晃着。
  我看了会窗外,也闭上了眼睛。
  其实我并没有睡着,我也睡不着,我在心里合计着,等会到了现场后,面对大量的灾民,该怎样开展工作,从哪里入手,遇到难题时怎样突破。做这种调查采访就是这样,你得事先想好各种突发的情况,以便及时应对。
  车很快就出了XX市区,进入了郊区,柏油路马上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由于天在下着雨,本来就不宽的土路上到处都是泥泞,一个个的小坑里装满了水,车轮一压过去,泥浆水溅起老高。
  司机虽然放慢了速度,但车子还是不停的颠簸摇晃着。可刚走了一小段路,司机就将车子停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去了。”司机扭头看着我们。
  为什么?我和摄像师老董同时都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你看这路,根本就没法走,拉你们的路费我回来连修车都不够,实在对不起,你们另外找车吧。”师傅一脸的歉意。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要我们自己找车,不说我们人生地不熟,就是本地人,想找辆出租车,也几乎是天方夜谭;再说,就是找到了别的车,不也是面临路况不好的情况吗?
  呵呵,我心里暗自一乐,这是出租车师傅故意在刁难我们呢,目的就是想办法加价。常年在外面的出差,我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样吧,师傅,我们再给你加点费用,你抓紧时间把我们送过去,我们有急事,怎样?”
  时间紧,根本就不容我们多耽搁。我单刀直入,直接点破了司机的那点小把戏。这个时候,除了听命于他人,还能怎样?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那就……再加200吧,怎样?”
  司机见我说的直接,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200就200,快走!”
  钱是小事,赶快到达大堤,完成任务要紧。我一挥手,师傅见目的已达到,马上启动了马达,车子再次朝前驶去。
  经历了一个小插曲后,一路磕磕绊绊,在大家吃早饭的时候,我们终于到达了XX大堤。此时,小雨已经停了。
  一上大堤,我就发现,XX大堤上,一溜蓝色的帐篷,沿着大堤延伸出去,一眼望不到尽头。每个帐篷里都住满了老百姓,由于天气闷热,加上阴雨连绵,数万灾民都挤在狭窄的大堤上,显得拥挤不堪,乱糟糟一片。
  
  由于此时正是早饭时间,很多人捧着碗,在帐篷外或蹲或站的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着饭,见我们经过,都好奇的看着我和摄像师。
  张宝财应该在村子里算比较有名的人物,我们随便一打听,大家都知道,热情地指点张宝财的住处。更有热心的小孩,自愿在前面给我们带路。
  到达张宝财的帐篷时,张宝财的老伴正站在热气腾腾的灶台边在往碗里捞面条,两个四五岁的孩子拖着鼻涕在旁边打闹着,张宝财快步走过来,挥着手不耐烦的喊道:“走走走!”
  两个孩子见状连忙端着碗跑走了。
  对我们的到来,张宝财显得很是兴奋,满是皱纹的脸上荡漾着笑容。看得出来,他对我们的到来,寄予了很高的期望。这让我的肩上本来就不轻的重担,更加的有分量了。
  “跑了一路了,记者同志饿了吧,来,吃完面条,庄稼人也没什么好东西,凑合吃点吧。”
  张宝财转身端来了2碗面条,放在帐篷外的小方桌上,自己一转身,找了个小矮凳子坐了在了帐篷口,看着我们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
  从北京到XX,奔波了整整一夜,此时的我还真有点饿了。
  “大爷,你也吃点吧。”
  “你们吃吧,吃吧。”张宝财憨厚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仿佛红了,他可能觉得,为了他的事,我们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这里来,不招待一下我们,过意不去。
  张宝财将旱烟袋在鞋底上一磕,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们说,粮食早没了,只能靠吃面条了,可就是这面条,也得算计着吃。你们来了,中午面条给你们吃,我和老伴就省了,两顿并一顿,晚上再吃。”
  我心一惊,虽然张宝财在信上说了生活困难,但没想到会困难到这个地步。
  我连忙扭头看摄像师老董,打算暗示他开机采访,却发现老董早已将机器打开对准张宝财了。
  外出采访,和这样机灵的同事搭档,真的是一种福气。
  “大爷,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大堤上的?”
  面条我索性也不吃了,这个时候,饿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采访这就正式开始了。
  因为我知道,自然的采访比起刻意的准备,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倍。我非常兴奋,这也算是讨了个头彩,有个开门红吧。
  “快一个月了,政府让我们搬来的,那段时间渭河的水太大了,说是XX那一段大坝很危险,要在我们那炸坝行洪,我们那里是行洪区,从我记事时算起,炸坝行洪已经有四五次了。”
  我静静地听着,不做任何打断,任凭张大爷说着,摄像师老董的镜头也一直对准着张宝财,真实地记录着张大爷的一点一滴。
  “每次行洪,只要政府一说,我们都没有二话,我们的家没了,庄稼没了,现在连吃的也快没了,为什么就没人替我们想想呢?”
  张大爷说得动容,我听得也一阵难受。一个50多岁的农村大爷,都能发出这样的质问,可见情况以及到了何等地步!
5#
 楼主| 发表于 2011-1-13 00:23:25 | 只看该作者
 “那你们出来时也没带点粮食什么的?怎么会没有吃了呢?”
  我有点奇怪,出租车上,我特地用手机上网查了下资料,发觉XX这两年并没有遇到什么灾害,去年粮食还大丰收了,既然这样,怎么突然没有粮食吃呢?
  “带是带了点,但当时突然间就让走,而且催得急,靠人力也带不了多少粮食,到这大堤上后,不到半个月就吃没了。”
  原来是这样,也是,当时情况急,任务重,人又多,人身安全肯定是摆在第一位的,粮食什么的肯定都顾不上了。
  “那除了没有粮食,其他的生活用品够用吗?比如衣服,被子啥的。”
  “那些还好点,现在是夏天,洗洗就穿了,主要就是粮食,老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我们为了国家大利益,牺牲了自己的小家,可到头来连肚子也吃不饱!”
  张宝财越说越气愤,张宝财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肚子里有点墨水,在当地的农村中,也算是个有点文化的人,所以这次给中央电视台写信反映情况,就是他带着几个村子里的能人,一起起草的。
  “这个大堤上,像您家这样的情况,多吗?”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宝财马上就挺直了身子,神情激愤地说道:
  “那可多了,这大堤上几乎百分之八十都是这样,都不够吃,都快饿肚子了,否则我们也不会向你们反映情况的。”
  这可真是大事!这大堤上少说也有一万多人,这要是都没有吃的了,闹起事来,可不是小事,我头皮都不禁一阵发麻。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隐情,我们的相关部门怎么就看不到,想不到呢?
  “我听说有救灾物资和资金,是吗?”
  “快别说救灾物资了,都便宜了那些当官的了。”
  一提起救灾物资,张宝财突然间就激动起来,手使劲地挥舞着,嘴唇也哆嗦着。
  “每次救灾物资一来,他们当官的先检查一遍,好东西,留下,粮食啥的,先尽着他们,等到我们手里时,就剩下些残羹冷饭了。”
  张宝财的话让我很是吃惊,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事,连灾民的救灾物资也敢动,我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
  “那还有救灾资金呢?有钱可以买粮食吃呀?”
  “救灾资金我们连一分钱都没见到过,都让那些当官的揣自己腰包了。”
  还没等到张宝财搭话,旁边的一个中年人抢先回答了。我闻声转身一看,吓了一跳,自己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正眼巴巴地看着我们。
  “这是你们自个儿猜的,还是有证据?”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我们来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了,反正早晚他们也要知道的,于是我索性问身后刚才搭话的人。
  
  “证据我没有,但有人有。”刚才的中年人又答道。
  “谁有?”
  “我知道!”坐在帐篷口的张宝财突然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证据。”
  我心里又一喜,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的顺利,这对第一次单兵作战的我来说,真是一个好兆头。
  “走吧!”
  张宝财说着将旱烟袋在鞋底上再次磕了嗑,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我和老董赶紧收拾好机器跟在后面。
  围观的人见我们起身要走,也赶紧都跟在后面,一边走还一边唧唧喳喳:
  “中央电视台你要为我们说话呀。”
  “我们就回就全靠你们了。”
  “这回好了,中央电视台的来了。”
  ……
  人越聚越多,不一会,我们后面就跟上了一个不短的队伍。
  我和老董就不是当地人,而且还拿着摄像机,走在大堤上本来就非常得扎眼,再加上后面又跟上了这么多村民,越发的惹人注意了。
  我扭头一看,顿时一惊,不好,要坏事!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次调查采访,绝对会遇到很多阻力,所以我计划前期的调查都在暗地里进行的。以我以往的经验,如果动静太大了,引起了当地政府的注意,接下来的采访就不好进行了。可没想到,现在一不小心竟然闹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必须得赶紧想办法,越快越好!
  我迅速地转动着脑子,想着对策。
  就在这时,摄像老董停了下来,转身冲着后面的人群摆了摆手:
  “乡亲们,你们别跟着了,都回去吧!”
  后面跟着的人群见状顿时都停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我们两人,没人说话。
  “都快回去吧,你们再这样跟着,我们就没法工作了,你们不是想让我们帮忙解决你们的问题吗?要是相信我们,就请你们赶快回去,再这样跟着,工作就没法进行了。”
  老董也有点急,他年龄比我大,在央视工作的时间比我长,经验更比我足,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如果不及早解决,会是什么后果,他可能比我更清楚。
  可是,对着这些热心的老百姓,有些话不能明说,但是说的委婉了,他们又不明白其中奥妙。
  所以,老董话虽然说了,但是跟在后面的人群就是不愿离开。也是,天天盼,好不容易盼到我们过来了,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只有他们亲眼看着我们,那才会放心。
  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6#
发表于 2011-1-14 13:01:16 | 只看该作者
        见大家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我索性把心一横。都到这地步了,动静也都闹这么大了,说不定相关部门早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不如先抓紧时间把证据拿到手,事情就好办了。
  和张宝财一起,我们来了到了另一个帐篷外。
  张宝财一边往帐篷里走,一边扯开嗓子就喊:
  “老杨,老杨,老杨在家吗?”
  刚喊了几声,一个比张宝财稍微年轻些的男人低头出了帐篷,一见张宝财,张口问道:
  “老张呀,叫我啥事?”
  老杨名叫杨根生,50来岁,衣着打扮都很干净,不太像是农村人的装扮。张宝财告诉我,杨根生是乡里的会计,是和张宝财一起写信给中央电视台反映情况的三人小组的成员之一,马上就要退休了。
  张宝财指了指身边我和老董:
  “我们不是写信给中央电视台了吗,现在他们派人来了,这2个记者就是。”
  我和老董笑着冲杨根生点了点头。
  “2个记者同志想看看我们的证据,你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张宝财吩咐老杨。
  杨根生一听,脸上马上笑开了,连忙招呼我和老董:“记者同志快屋里坐,屋里坐,喝水!”
  “不用客气,我们就不进屋了,你把东西拿出来吧,外面敞亮。”
  我打断了杨根生,催促着他。我知道,必须得抓紧时间,把证据拿到手要紧,时间一长,任何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那也好。”
  杨根生转身进了帐篷。
  张宝财招呼我和老董在帐篷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等着。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不一会就又围拢了过来,一下子就将我们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着。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就这场面,时间一长,不出事才怪呢。我在心里嘀咕着,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让他们离开是不可能,硬赶也不是个办法。
  不一会,杨根生就从帐篷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纸,走到了我身边。老董迅速打开了摄像机,对准了我和老杨。
  “记者同志你看看,分到我们乡的救灾物资和救灾资金这上面都有,多少数额,这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呀?”我指了指杨根生手中的纸张。
  “这是上面发放的救灾物资和资金的统计表嘛。”
  我马上接过杨根生手中的纸一看,顿时傻眼了,这是一张统计着张家湾乡救灾物资和资金的数目表,包括物资和资金什么时候到了,数量是多少,什么人签收的,物资和资金各发放了多少,发放到了哪里,等等等等,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是怎么搞到这份统计表的?”
  我是既高兴,又吃惊。高兴的是,有了这个统计表,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吃惊的是,身为一个农民,怎么会搞到这个东西?
  “我在乡上拿的嘛。”杨根生轻描淡写的说道。
  “乡上拿的?你怎么能拿到?这东西能随便拿到吗?”我再次一惊,同时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个统计表是假的?!
  这个想法刚一出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统计表要真是假的,那就没了证据,接下来也就成了没头的苍蝇,调查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他是乡里的会计,当然能拿到了。”我正发愁时,旁边的张宝财插话了。
  原来是这样,我一阵大喜。
  “我前不久刚退休,前段时间,我听说乡里几个某些人克扣救灾资金的事,当时我就找人拿到了这个表复印了一份,特意留作证据,前几天退休后,见大家这么困难,我也很生气,当官的怎么能这样对老百姓呢,我就愿意把这个证据拿出来。”
  吁——
  谢天谢地,听到杨根生说完这段话,我长长的吁了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就在这时,旁边围观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围观的人们惊叫着纷纷四散跑开,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并夹杂着一声声“走开!走开走开!”的爆喝声。
  发生什么事了?
  我连忙莫名其妙地扭头向后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20来个JC头戴钢盔,怀里抱着冲锋抢,穿着防弹背心,迅速地冲了过来,将我,老董,张宝财,以及杨根生团团地围在了中间,20多个黑洞洞的枪口霎时一齐对准了备围在中间的我们4个人!
7#
发表于 2011-1-14 13:02:03 | 只看该作者
那阵势,真的像对付即将就地正法的罪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宝财和杨根生在村子里再是能人,但毕竟只是农民,哪见过这阵势,顿时吓得浑身发抖,马上用手护住头,蹲到了地上。
  我和摄像师老董由于常年在外面到处跑,见的世面相对多些,虽然也有些慌张,但很快就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我抬眼一看,只见每个JC的后背心上都写着两个白色的大字:防爆。
  防暴JC?!这让我再次大吃一惊。
  防暴JC来这里做什么?从事调查报道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又转念一想,这些JC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是过来采访的,即使是触动了有关部门的利益,再怎么着,也用不着这么荷枪实弹的来这阵势吧?
  哪知道,我错了,这20多个荷枪实弹的防暴JC正是冲着我和老董来的。当然,这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
  就在我疑惑之时,一个同样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的中年JC背着手从外面快步走了过来,围成一圈的JC见状马上分开了一个口子,中年人头也不抬的径直走了进来,口子又迅速的无声合上了。
  动作之迅速,绝对的训练有素。
  中年JC长得五大三粗,身材很臃肿,一看就是个当官的。中年JC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站住,厉声喝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中年JC嘴里这样问着,脚步也没歇着,背着双手绕着我和老董转圈,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特别是老董手里的摄像机。
  “请问你是问我们吗?”
  我眼睛看着中年JC,看似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我这样反问,有2个目的,一就是想搞清这些围成一圈的防爆JC到底是冲着谁,为什么事来的;2就是用这样不亢不卑的语气,来向对方释放一种信号,一种我们决不退缩的信号。
  “不问你还问谁?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很显然,中年JC被我的反问激怒了,声音顿时提高了不少。很显然,平时很少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的,我的略带调侃的问话,在他看来,肯定是挑战了他的权威。
  从中年JC突然高八度的声调中,我终于搞清了疑惑,那就是这些荷枪实弹的JC确实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的承认,在那一刻,我的内心是恐慌的,是害怕的。作为一个小记者,在强大的JC队伍面前,在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生长在和平年代,从没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我,那一刻,绝对是恐惧的。
  其实不仅是我,那一刻,任何一个记者遇到,我敢肯定,内心也会慌张的。
  算起来,纸媒加上电视媒体,我虽然在媒体圈里也混了有五六年的时间了,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社会上的明争暗斗也了解不少,但一次正常的调查采访,却引来20多个防暴JC,这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
  在媒体圈里混的这些年,阻挠,躲避,乃至用耍无赖等各种手段来干扰采访的情况,经常遇到,但像这样荷枪实弹的阻止采访,还真是第一次。
  好,既然没有退路了,我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不成功,便成仁。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大义凛然,走上刑场的感觉,在内心升腾。
8#
发表于 2011-1-14 13:02:28 | 只看该作者
        “我们是过来采访的。”
  “采访?采访什么?”
  “我好像没义务告诉你这个吧?你又不是我领导。”我冲着中年JC笑了笑。
  “嗬,口气还挺冲。”
  中年JC被我再次调侃真的激怒了,要知道,四周还围着很多老百姓呢,他的权威哪能由我这样随意的践踏呢。顿时瞪着我大声喝道:
  “把证件拿出来!”
  “不就是要看证件吗,你等等。”
  我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记者证和台里发的证件,递了过去。
  “中央电视台?”
  中年JC一边嘴里小声的嘀咕着,一边低头翻来覆去的检查着手里的证件,又抬头看看我,比对着证件上的照片,狐疑不已。
  好一会后,中年JC抬起头盯着我问道:
  “你们真是中央电视台的?”
  说话间,中年JC的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听着中年JC的语气,我在心里长吁了口气,我知道,此时,我们应该已经没有危险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来,做错事的人也都是纸老虎呀。
  “要是不相信,你们尽可以去核实。”
  “我们会核实的。”
  中年JC将证件递还给了我,接着转过身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张宝财和杨根生,又看了看四周再次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大声说道:
  “你们不是有情况吗要反映吗?现在记者来了,好好的说,你们都好好的对记者说清楚了,千万别有什么遗漏……”
  说着,中年JC抬起头,看着四周围拢的群众,用手划拉了一圈后,像发表演说一样,向围观的群众大声喊道:
  “你们有什么情况,都可以向记者同志说,说完了,回头我们再找你们好好说,新情况老情况一起说,把所有的情况都说清楚!”
  中年JC越说语音越高,到最后,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了。
  本来就没人敢说话了,听中年JC这么一说,再笨的人也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了,这一下,更没人敢开口了。
  我一见中年JC这样,火爆脾气顿时上来了。我们光明正大的来采访,却不料遭受如此待遇,其实我更看不惯的是,当权者这样明目张胆的耍威风,欺压百姓。
  我承认,那个年龄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愤青。
9#
发表于 2011-1-14 13:02:58 | 只看该作者
           等中年JC刚一说完,我就问道:
  “请问JC同志,你这带着这么多JC,还端着枪,把我们围在这里,是把我们当流氓呢还是当土匪?”
  “记者同志别误会。”中年JC的变脸技术真是炉火纯青,马上打起了哈哈,“最近大堤上经常有可疑的人出现,我们来只是想保护你们2位的安全,别无他意。”
  中年JC也是不亢不卑。
  “保护安全?难道贵地的治安差到要动用防爆JC来维持秩序的地步?”
  我在心里笑了,既为自己瞬间就找到了反击的方向而自豪,也为中年JC的色厉内荏而好笑。
  “防暴JC也是JC,是JC就得维持秩序,这也是为人民服务嘛。”
  中年JC也不是吃素的,说起话来同样绵里藏针,只一句话就将我挡了回来。
  “为人民服务,说的好!既然是为人民服务,为什么只有我们2个人能得到这种保护?他们呢?当地的百姓呢,他们就不需要了吗?请问他们有人保护了吗?”
  我手指着四周的群众,质问着中年JC。多年的调查报道工作,让我养成了连珠炮式发问的特点。
  “这个就不劳记者同志操心了,我们自有安排。”
  中年JC可能是感觉到了来者不善,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转而打起了太极。
  “JC同志,我有一个疑问,既然你们刚才都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怎么就来保护我们呢?难道到大堤上的人都能得到这种保护吗?”
  我有点步步紧逼了。
  “这也就不用你考虑了,我们同样自有安排。”
  “那好,JC同志,既然你们来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但现在,我们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危险,我们的人身很安全,老百姓对我们很热情,也很友好,谢谢你们,我们不需要保护,你们可以走了,去保护更需要保护的人吧。”
  见中年JC不软不硬,我索性下了送客令。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有来不往非礼也。
  “对不起,记者同志,这个恐怕不行,现在安全不等于以后也安全,所以,你们只要在XX呆一天,他们就必须陪同保护你们二十四小时,你们是中央来的,要是你们在XX的地面上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没法交差。”
  中年JC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刚才还暗自得意,自己将他们整得出了洋相,没想到,更厉害的在这里。
  坏了!我不由的心里一紧。
10#
发表于 2011-1-14 13:03:23 | 只看该作者
         这些JC以后要是天天跟着我们,那接下来的调查采访将如何进行?试想一下,我在这边采访,那边一帮JC跟着,你说,谁还敢说话呢?
  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我们好好工作吗?
  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群众,一个个瞪着眼睛木然地看着一帮JC和我们,没有一个敢说话。老百姓本来就怕当官的,更何况是面对着荷枪实弹的JC呢。
  我一看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和摄像老董一对眼色,得,撤吧。
  我弯下腰,在张宝财和杨根生的肩膀上拍了拍,趁中年JC不注意,一把扯过杨根生手上的统计表快速塞到了衣服里,然后说道:
  “我们回宾馆了,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你们有什么事可随时打我电话。”
  我故意把声音说得很大,其实,我这话是故意说给那帮JC听的。我有点担心,张宝财和杨根生接受了我们的采访,等我们走后,他们会不会因此受到打击报复,所以我说出这样的话,目的就是侧面震慑一下他们,让他们不要胡来。
  说完,我和摄像师背起机器,也不管那些JC,径直回到了宾馆。
  这么一折腾,等回到宾馆,已经快吃午饭了。
  先不管,吃饭要紧。人一旦松弛下来,就知道饿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还一口东西也没吃呢。
  从昨天晚上折腾到现在,真是累了困了,吃过午饭,我和老董商量好睡一个小时,然后起来继续干活。那中年JC说要24小时跟着我们,难道还会是真的不成?我还不信那个邪,他们会有那精力,那闲工夫?
  下午2点,我和老董起床准时从宾馆出发。经历了上午的事件后,我们决定今天暂时不采访了,只拍些灾民和灾情的镜头,免得和政府的矛盾激化,对后来的工作不利。
  可是,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刚一到大堤上,4个JC就如同幽灵般地出现在我俩的周围,虽然礼貌,但一直在我们摄像机的镜头前来回晃动,干扰我们的工作,根本就无法进行拍摄。
  看来他们还真是说到做到呀!
  在媒体这一行干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风浪也见过不少,但像今天这样无赖加无耻的做法,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明目张胆的阻挠记者采访拍摄,我这从业六七年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
  怎么办?
  与这些JC说理,根本就没法说通,再说他们也只是小虾米,是受领导的指派来的,和他们说也没有任何作用,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可是,与他们周旋吧,我们只有2个人,他们4个人,4:2,人数上他们就占了上风,而且个个都是膀大腰圆,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说,出来工作,打架也不是个事呀。
  大堤上很快就有很多老百姓围拢了过来,见此情景,都纷纷为我们帮腔:
  “你们不能这样。”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中央电视台的记者。”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
  群众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可几个JC就是无动于衷。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一气之下,我调出了来之前早已准备好的XX市委宣传部孙部长的电话,拨了过去。
  “孙部长你好,我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现在XX采访拍摄渭河灾情的报道,但是你们XX的JC一直在无理阻挠我们的工作,导致我们的工作进行,给你打电话,请你帮忙向他们解释清楚。”
  我知道,这个电话很可能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按照我的经验,像这种媒体做的监督类报道,地方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是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的,他们在对付媒体的曝光事件上,会是出奇的步调一致,言语相同的。
  但现在情况这样,我也只能打个电话,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你好你好,你们过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呀,我好派车去接你们呀,你们现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果然,异常热情的宣传部长对我反映的JC干扰拍摄的事情,只字未提。看来,就是他来了,也不会解决问题。
  “我们现在就在大堤上。”
  “那好,你们请等一下,我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我们就站在大堤上等着。
  老董点了一支烟,我伸手也要过了一只,点着,吸了一口,被呛得咳嗽不止。我原本是从不抽烟的,但这次来,“战争”才刚刚开始,就遭遇到这么多的麻烦和阻力,让我心烦意乱。
  “没事的,该咋样还会咋样,是黑的永远白不了。”
  老董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了我一句。
  摄像师老董是组里的老人,在央视工作足足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大风大浪对他来说,见得太多了,用宠辱不惊这个词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与这样一线经验丰富的人一起搭档,那时一种福气。刚才他那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对慌乱之中的我,还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
  老董不怕,意味着这事就还有戏。
  我这样想着。
  我正想着,一辆黑色小轿车快速地从远处驶了过来。大堤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小车驶过,溅起了一阵阵的水花。
  很快,小车在距离我们面前不远处嘎吱一声停住了,宣传部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车门一打开,人还未下车,大嗓门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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