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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史料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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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1#
发表于 2023-12-8 22:34:1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编辑:洪韵

272#
发表于 2023-12-9 15:28:07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人民日报》 社历任领导
《人民日报》 社历任领导
[1949.8--]
  社长 胡乔木(1912-1992)  1949 10 1949 12
  社长 范长江(1909-1970)  1950 01 1952 06
  社长 邓拓(1914-1966)  1952 06 1958 09
  社长 吴冷西(1920-2002)  1966 1966 0531  
  社长 胡绩伟(1916-)  1982 0406 1983 1102
  社长 秦川(1919-2003)  1983 1102 1985 1206  
  社长 钱李仁(1924-)  1985 1206 1989 0618
  社长 高狄(1927-)  1989 0618 1992 1123
  社长 邵华泽(1933-)  1992 1123 2000.6
  社长 白克明(1943-) 2000.6  2001.8         
  社长 许中田(1940-2002) 2001.8  2002 1024  
  社长 王晨(1950-)  2002 11 2008 03
  社长 张研农(1948-)  2008 03 --
  副社长 张磐石(1905-2000)  1949 10 1949 12
  副社长 邓拓(1914-1966)  1950 01 1952 06
  副社长 郑梦熊(1933-)  1990 0222 1990 1213  
  副社长 李晋有(-)  1990 1213 1993 0422
  副社长 许中田(1940-2002)  1995 0720 1998.3
  副社长 朱新民
  副社长 何崇元(1953-)  2005--
  总编辑 胡乔木(1912-1992)  1949 0923 1949 0923   
  总编辑 邓拓(1914-1966)  1949 10 1957 06
  总编辑 吴冷西(1920-2002)  1957 06 1966 05   
  代理总编辑 唐平铸(-)  1966 06 1967 01  
  总编辑 鲁瑛(-)  1967.1   1976 10  
  总编辑 胡绩伟(1916-)  1977 01 1982 0406
  总编辑 秦川(1919-2003)  1982 0406 1983 1102  
  总编辑 李庄(1918-2006)  1983 1102 1986 0320  
  总编辑 谭文瑞(1922-)  1986 0320 1989 0618
  总编辑 邵华泽(1933-)  1989 0618 1993 0920
  总编辑 范敬宜(-)  1993 0920 1998.3
  总编辑 许中田(1940-2002) 1998.3--2001.8           
  总编辑 王晨(1950-)  2001 08 2003 02  
  总编辑 张研农(1948-)  2003 02 2008 04
  总编辑  吴恒权 2008.4--
   
  副总编辑 安岗(-)  1949 10 1952 06;  1959 10 1966 05;1977 01 1982 0406      
  副总编辑 王揖(1919-1986)  1952 06 1966 05   
  副总编辑 林淡秋(-)  1952 08 1955 07  
  副总编辑 胡绩伟(1916-)  1952 12 1966 05   
  副总编辑 陈浚(-)  1953 01 1955 07  
  副总编辑 吴文焘(-)  1954 04 1955 07  
  副总编辑 黄操良(-1958)  1955 07 1958 04  
  副总编辑 杨刚(1905-1957)  1955 07 1957 0907
  副总编辑 陈浚(-)  1961 05 1966 05   
  副总编辑 迟浩田(1929-)  1977 01 1977 10  
  副总编辑 孙轶青(1922-2009)  1977 01 1978 04   
  副总编辑 潘非(-)  1977 01 1982 0406  
  副总编辑 李庄(1918-2006)  1977 03 1983 1102  
  副总编辑 王若水(1926-2002)  1977 11 1983 11  
  副总编辑 秦川(1919-2003)  1977 11 1982 0406  
  副总编辑 翟向东(-)  1980 0811 1982 0406  
  副总编辑 丁济沧(1918-2007)  1980 0811 1982 0406  
  副总编辑 谭文瑞(1922-)  1980 0811 1986 0320  
  副总编辑 范荣康(1929-2001)  1986 0320 1991 0124  
  副总编辑 李仁臣(1941-)  1986 0320 1997 09   
  副总编辑 陆超祺(1925-)  1986 0320 1991 02  
  副总编辑 桂世镛(1935-2003)  1987 03 1988 0317  
  副总编辑 余焕春(1935-)  1988 07 1991 0124  
  副总编辑 保育钧(1942-)  1988 07 1996 0111
  副总编辑 张云声(-)  1989 0824 1995 0720  
  副总编辑 唐纪宇(-)  1990 0222 1993 0408
  副总编辑 郑梦熊(1933-)  1990 1213 1995 0720
  副总编辑 周瑞金(1939-)  1993 0408 1997 09   
  副总编辑 武春河(-)  1993 0408 1997 09   
  副总编辑 刘奇葆(1953-)  1993 08 1994 0630
  副总编辑 张虎生(1938-)  1994 0823 1998   
  副总编辑 袁志发(-)  1995 0720 1997 09   
  副总编辑 谢宏(-)  1995 0720 1997 09
  副总编辑 张研农(1948-)  1998   2003.2
  副总编辑 吴恒权(1953-)2000.3--2003.12
  副总编辑 江绍高(1945-)  2000.3  2006.12
  副总编辑 扬振武(1952-)  2006.12--  
  副总编辑 陈俊宏(-)  2004--  
  副总编辑 米博华(1954-)  2005--
  副总编辑 马利(1954-)  2006.12--
来源:西安曲江新区田晨日用百货便利店移动版
编辑:洪韵

273#
发表于 2023-12-14 00:25:01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1945年,解放日报,“庆祝蒙古国独立”,第一眼震惊三观,居然还有这种事。
编辑:秦克峰


274#
发表于 2024-1-14 23:21:54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新闻史里没有记载的两件小事
陈小川(1952年4月-),1979年3月考入中国青年报。在中国青年报做过编辑、部门副主任、主任、总编辑助理。1988年任副总编辑、副社长。2006年曾兼任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主编,同年任总编辑,之后任党组书记、总编辑、社长,2014年卸任。2013年任全国政协委员,2018年在中国青年报退休。
闲来无事,常与朋友交谈。      

                                                                        
聊的话题自然很多,天南地北,但大都离不开一些名人的往事。有一次,我突然问朋友:你还记得耀邦同志吗?      
                                                                             
有些意外,他竟然反问我一句:耀邦是谁?                 
                                                                    
我顿时一些语咽,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可仔细想想,不觉得奇怪,毕竟90年代以来的青年,还能记得他的肯定不多。
历史在不断前进。      
                                                                                             
但有些人、有些事,总有人记得。

前几天,原中青报总编辑陈小川在群里发布微信,补记了胡耀邦生前的两件事。

大约是在1985年,有天胡耀邦叫他的原秘书,时任中国青年报社社长兼总编辑的佘世光到他办公室谈事。谈到“中国青年报版面的小五号字太小了,我都看不清楚”。

佘世光回答说:小五号字可以增加报纸容量,只要青年看得清楚就行了。从胡耀邦办公室回来,佘世光在报社主持的编前会上,传达了胡耀邦的指示,最后说到字号的问题。

陈小川那时担任总编辑助理,当天要值夜班,但直到编前会结束,总编辑佘世光也没有布置改字号的事情。陈小川就问:老佘,字号改吗?佘世光回答说:不改。

字号后来一直没改,胡耀邦也再没有提起。

大约也是这一年,胡耀邦叫光明日报总编辑杨西光到办公室谈工作。胡耀邦说:西光啊,你们光明日报的文、史、哲、经专刊,我都看不懂。杨西光笑着回答说:那本来就不是办给总书记看的嘛。胡耀邦此后再不提说此事。这件事是陈小川听杨西光亲口说的。

上面两件事,新闻史都没有记载。陈小川说,如果他再不说,恐怕就失传了。

陈小川为何如此看重这两个细节?

因为它们所传递的气度和雅量,正是新闻媒体梦寐以求的环境。

来源:放牛邦(公众号)
]编辑:潘洁
275#
发表于 2024-1-16 19:36:21 | 只看该作者
【案例】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的来源及其影响(1920-1927)
【摘    要】报刊的出版与发行离不开稳定的资金支持,办报资金是否充裕自然也就成为中共建党前后办报活动的首要问题。本文对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的来源进行分析,发现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的来源主要有共产主义者的自我支持、中共的自筹资金和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其中以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为主。研究发现,长期依赖外部的拨款对建党前后中共的办报活动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如导致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经济属性缺失,报刊经营被忽略,报刊内容偏向国际事务等问题。
【作者简介】商建辉,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河北省文化产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关楚瑜,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问题的提出
毛泽东曾强调:干革命靠的是“枪杆子”和“笔杆子”,“共产党是要左手拿传单右手拿枪弹才可以打倒敌人”。夺取和巩固政权离不开枪杆子和笔杆子,但枪杆子与笔杆子又须臾不能离开钱袋子。中国共产党成立时被视为“洪水猛兽”,不能不处于秘密状态,因而难以公开从社会上募集经费,还要给组织上的脱产党员提供生活经费,同时租房办公、发行杂志、印刷宣传品、组织活动等也需要经费支撑。那么几乎全身性投入到事业当中的中国共产党人从何获得活动经费呢?
实际上,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就开始接受共产国际提供的经费。学者杨奎松从20世纪80年代就开始关注这个话题,并开始留意和搜集相关的史料。2004年,杨奎松详细地梳理了1920-1943年间共产国际提供财政援助的情况,包括共产国际援助的额度、用处和援助的形式等。杨奎松认为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对于中共成立前期的生存和发展起到十分关键的作用,但其援助的目的带有浓厚的俄国色彩。此后,中共党史研究开始关注中共建党前后的活动经费来源、共产国际经费援助的特点及其对中共的影响等问题。
关于中共建党前后的经费来源问题,孙会岩以中共上海发起组的活动经费为考察对象,搜集汇总相关史料,阐述了上海发起组的活动经费状况及其来源。研究发现,上海发起组的活动经费并非全由共产国际提供,还有部分自筹资金。刘小花通过梳理相关史料,认为中共创建时期的经费主要源自于共产国际的援助、党员的自我支持和面向社会招募等。关于共产国际经费援助的特点及其对中共的影响问题,徐元宫研究发现,共产国际对中国的经费拨款存在不按预算拨款、糊涂账、时常被用来救急和拨付严重滞后的情况。张鸿宇认为共产国际对中共早期的财政支持推动了中国共产党的建立、有利于中共开展对外宣传和领导工人运动,但是这种基于自身利益的财政援助也加强了苏联对我党的控制,带来了一定的消极影响。
办报是中共建党前后的主要工作,稳定的办报资金是维持报刊正常出版的先决条件,目前学界对中共建党前后的办报资金来源及其影响的相关研究并不充分。部分学者在对中共建党时期经费来源问题的研究中有提到相关的史料,如学者孙会岩在其论文《中共上海发起组革命活动经费的部分考证》中,就谈到中共上海发起组存在创办刊物经费不足的问题,上海发起组成员以稿费等形式支持了部分活动,其中就包括办报活动关于办报资金来源对中共报刊影响的研究更是罕见,陈龙在其博士论文中讨论了拨款制对中共报刊经济属性的消解的问题,他认为拨款制导致中共不重视党费和报费的收入、报刊经营能力不足,并进一步导致了报刊的“经济危机”。
综合上述,目前中共党史研究关注了中共建党前后活动经费的来源、共产国际对中共经费援助等相关问题,但尚未有关于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来源的较为系统的研究。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从何而来?资金的来源有何特点?对中共建党前后的办报活动产生了什么的影响?这些都是本文试图回答的问题,以期为中国共产党建党前后办报活动研究提供新视角。
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的来源
中共建党前后办报资金主要有共产主义者的自我支持、中共的自筹资金和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这三个来源,以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为主。
(一)共产主义者的自我支持
中共建党前后,共产主义者以稿费、为报刊免费译稿写稿以及个人捐赠等形式,为中共的革命活动提供支持。中共主要创始人之一李达在回忆录中记载,“由在上海的党员卖文章维持,大家写稿子卖给商务印书馆,把稿费充当党的经费”。陈望道则以义务劳动提供支持,他白天在复旦大学教书,晚上为《劳动界》周刊译稿不取报酬,翻译《劳动运动通论》时,一直到深夜才脱稿。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初建,李大钊每月捐出个人收入80元充当活动的经费。在活动经费紧缺的时候,为了应对紧急的开支,张国焘不得已将自己的衣物拿去典当。1921年7月,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创办了《工人周刊》,创刊号的费用就是由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成员筹集的。
由于资金匮乏,中共建党前创办的报刊基本都没能坚持下去,均被迫停刊。1921年,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会议上,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在汇报党报工作时,都表示存在办报经费不足的问题。《广州共产党的报告》中提到:“《社会主义者》日报每月需要700元,很难坚持下去”。北京共产党早期组织也在报告中阐述了经费短缺的情况,他们出版了《劳动者》周刊,但只出版了六期就被政府查禁,后更名为《仁声》继续出版,无奈的是只出了三期就因缺乏经费而被迫停刊。这说明仅靠共产主义者的自我支持是难以为继的。
(二)中国共产党的自筹资金
中共建党前后自筹的经费主要来自于会费、团费和党费和报刊的发行收入。首先,会费、团费和党费的交纳状况并不理想。彼时,为了更好地普及马克思主义思想,一些研究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会也在各地陆续成立,主要由会员交纳会费来维持这些研究会的日常活动支出。交纳会费的形式较为多元,例如北京大学社会主义研究会就规定,如果会员以本会的名义出版发行相关书籍或论文,那么就要将所得报酬的百分之五上交给研究会以充当会费。团员定期交纳的团费,是社会主义青年团活动开支的主要来源,如广州社会主义青年团规定每人每年至少交纳一元。中共成立之初并没有出台交纳党费的相关文件,直到中共二大将“共产党员要定期交纳党费”明确写入党章,规定“党员月薪在50元以内者,月缴党费一元;在50元以外者,月缴党费按月薪十分之一计算;无月薪者及月薪不满20元之工人,每月缴费二角;失业工人及在狱党员均免缴党费。”由于中共成立初期党员较少,党费收入十分有限,以组织最为健全的上海地区为例,若上海地区全部党员按时交纳党费一个月可收130元,实际上并不能收齐,一个月可能只能收到几十块。其他地区的党费交纳情况自然可想而知。
其次,报刊的发行收入也是自筹资金的一部分,以最受欢迎的《新青年》为例,《新青年》读者多、销量高,达到一万五六千本,设在全国的销售处达近百家。彼时《新青年》出版发行所获得的收入,也悉数用于创办报刊。但为了扩大影响,不少报刊往往采取免费赠阅、打折订阅的方式来扩大销量,依靠发行收入无法实现收支平衡。
(三)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
1920年春,维经斯基抵沪,带来了共产国际的经费。彼时的经费主要由西伯利亚局东方民族处提供。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是最先接受维经斯基经费援助的,在其支持下创办了《共产党》等刊物,推动了正式建党的步伐。
维经斯基给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提供经费的具体数额,在施存统于日本留学被捕,接受审讯时记录的口供中有明确记载。“每月接受维经斯基提供的宣传费用约1000元,干部每月可以获得30元的报酬,但是年前以来就关系中断,现在已经不再接受他的任何资助。”1920年8月,维经斯基向俄共(布)中央西伯利亚东方民族处汇报工作,报告称上海成立了革命局,建立了专门印刷小册子和宣传刊物的印刷厂;成立了为中国31家报纸提供消息的华俄通讯社等;同时也提供了部分经费使用情况,如“印刷《工人》周刊两千份,一分钱一份。”
维经斯基回国后,资助一度断绝,直到1921年6月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抵达上海,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才得以恢复。马林来华后,推动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召开。由于陈独秀坚持中国共产党的独立性,拒绝依靠共产国际的津贴来开展工作,一大结束后,经费短缺再次成为中共面临的首要问题。1921年10月,陈独秀被捕入狱,马林在营救行动中出资出力,此后陈独秀不再反对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自此至1927年,中共接受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走向常态化。陈龙统计了1921-1927年中国共产党宣传经费投入及其比重情况(见表1)。
根据统计可见,中共经费的绝大部分由共产国际提供,以1921年10月至1922年6月为例,中共经费总额为17655元,其中16000余元来自共产国际,其余为中共自筹资金。同时,共产国际对中共办报经费的援助存在波动,并不稳定。1921年至1923年间中共宣传投入占比较大,但1924年的宣传经费占比却从1923年的31.56%降至上半年的2.9%和下半年2.67%。
此外,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也存在不完全按预算拨付和滞后发放的情况。如1924年,陈独秀和共产国际代表都认为共产国际提供的数额不合理,而且出现了经费延误数月拨付的情况。维经斯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建议共产国际从给国民党的经费当中,支出一定数额给中共,用于实现国共两党提出的口号,开展强大的宣传运动,增加中共中央机关报《向导》的印数。
1926年,中共党员人数破万,5月20日,联共(布)中央政治局会议还通过了加强对中共援助的正式决定,提高对中共的人员和资金援助,共产国际给中共提供了每月6000元的经费预算。共产国际代表维经斯基也多次呼吁要提高经费预算,不能让中共的工作因为缺少共产国际执委会的资助而受到影响。
总的来说,共产国际的经费对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陈独秀曾在中国共产党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中提到,“中共能够维持运转,是因为经费几乎完全是从共产国际得到的。”如果缺乏共产国际的经费支持,可能中共建党前后很多报刊将难以创办。由于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存在不按照预算拨付和拨付滞后等的情况,也对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发展产生了负面影响。
办报的资金来源对
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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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建党前后的办报资金主要依赖共产国际,这不但导致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经济属性被消解,造成其规避风险的能力不足,还导致报道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成为彼时中共报刊的重要内容。
(一)长期依赖资金援助导致中共报刊经济属性的消解
所谓报刊的经济属性,也就是采用一定的发行策略,如合理的定价、准确的市场定位等去争取更多的读者,从而通过出售报刊盈利;或者通过吸收广告投放而盈利。由于长期依赖外部的拨款,加上建党前后办报环境的特殊,中共报刊并不重视经营管理,且不以盈利为目的。
第一,中共建党前后的报刊多采取免费赠阅或打折订阅的形式进行发行。在建党前后,中共报刊的主要任务是宣传党的主张,不以赚钱为目的,同时为了扩大影响,在成本定价的基础之上,还大多采用免费赠阅或者打折出售等形式进行推广,《向导》最为典型。
《向导》前6期“一出即尽,供不应求”。为了扩大影响,《向导》又将各期校正再版,到第14期的时候,《向导》“各期第三版快要出版了”。彼时负责发行的徐梅坤称“每期按规定数目送到指定的地点,不收费”(北京、杭州的《向导》由专人带过去),其他地区则通过民办邮政即民信局邮寄。
因共产国际的资金有限,出至第7期,只能保持部分免费赠阅,“凡工人团体,学生团体,各地公众图书馆,阅报室及一切政治团体要看本报者,望将地址开来,本报按期送阅一份。”其他则改为七折订阅,“本报为便利工人及学生起见,凡经工人团体和学生团体之介绍、直接向本报订阅全年或半年者,概照定价七折。”
“拨款制”运作机制造成缺少经济核算意识与自我造血能力使《向导》出至14期“经费日渐困难”,开始向免费赠阅团体收取邮资了,“凡由本报赠阅之各团体,请将邮费(国内每期一分,国外每期三分)寄交本报发行通讯处。如各团体能自动定购本报者,尤为欢迎。”出至15期,不得不向读者募捐,并提出三种援助方案:“或订阅或推销或以金钱赞助”。
1924年中共三大后,包括《向导》在内的中共中央刊物《中国共产党党报》《新青年》《中国工人》普遍向党员赠阅。《向导》则“从八十七期起至九十期止,加印三千份分发各地,由各地赠送当地国民党党员或国民党的群众”。1925年初,虽然自“第101期起停止赠送党内同志,但又因影响了支部的政治学习和党的精神的及时传达,从l05期起恢复赠送每支部各一份,仍寄交地委分配”。
从《向导》前14期“支出不下一千三百元,收入却只一百五十元”,可以看出《向导》是以免费赠阅为主、打折销售为辅。其他媒体也不例外,共青团中央机关刊物《先驱》的状况并无二致,前16 期的损失就高达700元,“弄得我们最近竟连印刷费都无着落了!”
第二,中共建党前后的报刊不重视广告。报刊具有二次销售的盈利模式,即报纸先将内容便宜卖给读者,再将读者的注意力打包卖给广告主,从而实现盈利。依靠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中共对建党前后的报刊普遍采用了“拨款制”,不重视报刊的广告业务。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中共建党前后的报刊上是没有广告的,只是刊登的广告是不以盈利为目的。彼时中共报刊之间就经常互相刊登广告来宣传与推广,自《新青年》改版成为中共中央的理论机关刊物后,几乎每期都刊登广告为党的其他报刊做推广。例如在推销《前锋》的广告中写道,“这个月刊,是国民运动的一支尖兵⋯⋯打头阵的前锋”。为了方便读者联系和购买刊物,《新青年》还在其推广广告中详细介绍了各刊物的价格、代派章程、分销处和通讯处。
可见,中共建党前后不重视报刊经营,通常采用免费赠阅或打折订阅的方式发行,加上不重视的广告业务,办报收入十分有限,因而,造成其经济属性被消解。
(二)“非经济化”的运作模式导致报刊规避风险能力不足
中共建党前后主要依靠共产国际的经费支持,办报呈现出“非经济化”的特点。这种“非经济化”的运作模式则导致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运营非常依赖外部资金支持。1920年至1927年间曾经出现过几次经费预算不足或中断的情况。每一次办报经费出现问题都给中共报刊带来不同程度的打击,出现停刊、定期发行变为不定期等问题。
第一,1920年12月至1921年6月,维经斯基回国至马林来华期间,上海共产党早期组织的活动因为资金困难而陷于停顿。其中最直接的影响是经费不足导致报刊被迫停刊。《新青年》在1921年1月出了八卷五期之后出版中断,直到4月才恢复;《共产党》月刊也于1920年12月出版第二期以后,停刊半年多。
第二,共产国际有数次拖欠经费的情况。1923年10月到12月,中共中央“没有从共产国际执委会那里得到钱,而有整整6个月没有从红色工会国际那里得到钱了。”彼时恰值《向导》开始在广州公开发行,而且加大了免费赠阅的力度。1923年6月,陈独秀在中共三大所作的报告中提到了《向导》的发行量“出至第二十八期的时候(大约1923年3月),每期平均可印五至六千份。”印刷量的增加与经费的拖欠,对办报经费有限的《向导》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从10月到12月《向导》从周刊变成了不定期出版刊物。其出版周期从原来的7天变为16天、10天、11天、9天、11天、15天、7天和10天,仅有一次按时出版。可见,经费的拖延直接影响到报刊出版,导致《向导》不能按照正常的周期出版,还导致《工人》周刊因缺钱而拖期,《前锋》直接停刊。
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了资金在报刊运作中的重要性,认为创办报刊需要必要的周转资金;想掌握报刊的领导权就必须先掌握其经济命脉,而这又必须依靠成功的报刊经营来实现。显然,建党前后的中共似乎忽视了报刊经营管理的重要性,导致中共建党前后报刊规避风险的能力不足。
(三)宣传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成为中共建党前后报刊的重要内容
共产国际资助的目的在于俄国革命的需要,列宁在俄共(布)七大上的话可以证实这点:“⋯⋯从全世界历史范围来看,如果我国革命始终孤立无援,如果其他国家不发生革命运动,那么毫无疑问,我国革命的最后胜利是没有希望的⋯⋯”[40]中共开始接受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之后,中共报刊有很大一部分的篇幅在宣传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特别是俄国的革命情况。在中共正式成立前,中共上海发起组就在共产国际的经费支持下,创办了《共产党》月刊。该刊创办之后,刊登了许多介绍俄国共产党的经验、列宁的有关学说、第三国际和共产主义运动的情况和经验以及世界各国共产主义运动情况的文章。如《俄国共产党的历史》《列宁的历史》《加入共产国际的条件》等,借此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共产党的知识,早期共产主义者大多借助《共产党》月刊来学习党的有关知识,此刊后来也为早期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进行思想交流、准备建党的平台。
中共二大之后,中共成为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隶属并接受共产国际执委会东方部的领导。因此,关于苏俄革命经验、社会建设进展和列宁主义的内容,成为彼时中共报刊宣传的重点内容。在中共二大期间及之后,中共报刊还对列宁关于殖民地民族革命的思想理论进行了大力宣传。如1923年6月《新青年》季刊第1期的“共产国际号”,详细介绍了共产国际的情况,包括国际歌、共产国际与世界的社会改造、列宁的著作和关于东方问题的决议案等,极大地丰富了国内关于共产国际的资料,为中国共产党人了解世界共产主义运动提供了渠道。
《向导》是共产国际资助创办的第一份中共中央机关报。该报刊登了大量介绍俄罗斯的文章,如《第三国际与远东民族问题》《俄国革命五周年纪念》《国人对于苏俄的同情》《苏联对日赈济计划变迁的原因》《苏俄在国际地位之复振》等,对俄罗斯革命之后的社会情况作了全面的介绍和宣传,还有其经济建设、外交政策和中国对俄罗斯革命态度的发展变化等。
此外,中共建党前后的青年、学生报刊也用大量篇幅宣传列宁及列宁主义。《中国青年》在第16期还特意开设了“列宁专号”,对列宁本人及其思想,甚至中国革命与列宁都作了详细的介绍。为了鼓励青年研究社会科学,特别是研究俄国革命,《中国青年》还刊发了《怎样研究社会科学》《俄国的社会科学》等文章供青年参考学习。《先驱》则更多关注基本理论,尤其是关于科学社会主义。此外,《先驱》还积极拥护苏俄革命,为苏俄社会主义建设辩护。[46]在国内反动舆论非难俄罗斯的新经济政策时,它连续在“研究”专栏刊登《俄国的新经济政策》,为苏俄社会主义建设辩护,直言并非像有些人所说的“共产主义破产了”。
由于共产国际的影响,《向导》在后期也不可避免地宣传了一些共产国际的错误决定,过分夸大了资产阶级的力量,而忽视了工人阶级的宣传,推动了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的发展。如《向导》在反击国民党新右派的斗争中存在一定失误,陈独秀等人不仅对国民党新右派的危害性估计不足,而且还吹捧新右派的首领蒋介石,认为他“手创了有力的党军⋯⋯为国为党建了惊人的勋劳”,他们对蒋介石抱有不切实的幻想。在反对国民党蒋介石集团军事独裁的斗争中,《向导》认为反蒋是在每个城乡扑灭封建制度和反动的资产阶级,铲除蒋介石主义的根株,而不是到上海、南京是攻打蒋介石。这阻挠了周恩来等人“东征讨蒋”的正确主张。
中国的无产阶级运动也是世界无产阶级运动的一部分,就此看来,中共建党前后的报刊以介绍“苏俄革命和建设的经验、马克思列宁主义”为主要宣传内容也不无道理。但就中共“面临的形势与承担的任务来看,在建党之初将大量篇幅用于介绍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情况,易造成民众对于中共的隔阂,也延缓了中国民众觉醒的过程”。
结语
正如毛泽东对共产国际的评价:“共产国际对中国革命是有巨大功劳的,也有过失。但总的说是功大过小,没有共产国际的帮助,我们党就不会有今天。”因此,我们应该辩证地评价共产国际的经费援助,虽然共产国际为中共报刊提供办报资金含有利己的因素,但是我们不能忽略其为中共建党前后办报活动作出的贡献。在当时的背景环境下,倘若没有共产国际的资金支持,中共建党前后报刊创办及出版会面临更大的阻力乃至根本无法出版。这段历史也告诉我们中共报刊要想得到更长远的发展,经营管理不容忽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当下的党报也应汲取历史的经验,不断激活自身的造血能力,以实现更加长远的发展。
(责任编辑:游丹怡)
原文刊载于《新闻春秋》2023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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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湖南报刊津贴与媒介伦理的历史同构
【摘    要】报刊津贴是媒介伦理研究的重要维度和有效进路。本文从报刊津贴现象的史实出发,勾勒近代湖南报刊伦理的图景,探究报刊津贴与媒介伦理的历史同构。研究发现,清末湖南报刊将津贴视为具有合理正当性的资金来源,折射出报刊独立意识的缺失;北洋政府时期报刊与军阀津贴贿买之间展开博弈,反映了报刊独立精神的萌芽;国民政府时期制度化的津贴对报刊形成深层制约,报刊对津贴表现出强烈依赖,凸显了报刊独立精神与依附行为的矛盾同构。
【作者简介】周舟,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南工商大学数字传媒与人文学院副教授;吴果中,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基金项目】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湖南近代报刊经营管理研究”(项目编号:19JD20)。
引言

2009年11月,《华盛顿邮报》前执行主编伦纳德·道尼和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教授迈克尔·舒德森在《哥伦比亚新闻学评论》发表报告《重构美国新闻业》,呼吁美国政府、公益组织、高等学府等各界对美国报业给予财力和人力支持,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对报刊津贴与媒介伦理问题的广泛关注。
报刊津贴现象可追溯至18世纪初的英国,泛滥于西方各国政党报刊时期,是报刊发展史上特定时期的产物。1704年,英国托利党领袖哈莱(R.Harlaey)首开给报人津贴的先例,每年给政论性杂志《评论》(The Review)的创办者笛福(D.Defor)津贴400镑。1874年,德国俾斯麦政府设立收买报刊的专门基金——“爬虫基金”。1880~1914年,法国政府设立秘密开支用于津贴报纸,并于1914年后将报刊津贴正式列入预算;1939~1940年间,法国报刊甚至曾接受德国政府高达1亿马克的资本贿赂。侵华战争时期在华出版的日系报纸,如《盛京时报》《顺天时报》等,均接受日本外务省的秘密津贴支持 。
作为特定阶层对媒介的一种控制手段,报刊津贴直接反映出报刊所受到的政治和经济力量的规约,与报刊津贴相关的行动构建了特定语境下媒介伦理的现实图景,体现了报刊业与社会总体结构之间的深层关系。因此,对于报刊津贴现象的考察,是媒介伦理研究的重要维度和有效进路。美国学者丹尼尔·哈林和意大利学者保罗·曼奇尼探讨了报刊津贴影响与政治及媒介体制之间的关系,认为报刊津贴可能会威胁媒介相对于国家的自治性,但是在具有强大法理型权威的社会,津贴分配受到清晰标准的管束,通常就不会产生这种结果。报刊津贴也曾在我国近代报刊发展过程中扮演过重要角色。当前我国对报刊津贴现象的研究大多从“应然”的角度出发,将津贴视为报刊发展过程中不和谐的音符,认为报刊津贴损害报格和人格,污染报业环境,是新闻界的痼疾;也有学者关注到津贴对于政党政治和报业市场发展的推动作用,但从“实然”角度对报刊津贴在媒介伦理形成过程中的影响进行的探讨,当前尚不多见。本文尝试以近代湖南报刊津贴现象的历史演变为研究个案,探究近代湖南报刊津贴与报业意识或媒介伦理的历史同构关系,进而阐释这种同构关系对近代湖南报业的深层影响。
清朝末年:古代报刊津贴的
沿袭与报刊独立意识的缺失

湖南近代报刊发轫于1897年创刊的《湘学新报》。据不完全统计,从1897年至1949年湖南和平解放,湖南先后出版报纸700多种,期刊约1300种。近代湖南地方政府、政党、士绅和社会行业团体常以直接出资参与创办报刊或定期资助等形式津贴报刊,此外还有临时津贴、秘密津贴以及物资资助等,报刊津贴现象相当典型。
报刊津贴与特定历史阶段、经济水平及社会秩序模式密切相关。清末湖南报刊津贴基本上是对历史文化传统的遵循,并受制于地方政治和经济格局。从这一时期湖南几种重要报刊对津贴的态度和行动来看,报刊的独立意识尚未形成。
(一)封建政府津贴报刊以实施规训
清政府对报刊的津贴可视为古代邸报传统的一种延续。邸报是封建政府维持统治、加强思想统一的工具,是为政治运用而生的,自然与政府的经济支持脱不开关系。近代报刊作为新的宣传工具兴起之后,清政府除出资创办官报之外,还试图通过津贴与官报以外的其他报刊建立起一种“亲密关系”,进而为控制报刊舆论铺平道路,实现对报刊行动的支配。
清末湖南诞生的第一份报刊《湘学新报》(自第21册起改名为《湘学报》)即是一份官办期刊,是甲午战争失败后光绪皇帝在部分知识分子和朝廷官员的影响下变革现行传播体制的产物。《湘学新报》于1897年4月创刊于长沙,以校经书院名义发行,督办该刊的湖南学政江标每年请旨500两作为常年经费用于筹办学会和“学报”。该刊主要宣传维新变法思想,同时也介绍西方近代的科学知识,其言论与当时力主变法的光绪以及维新派官员的立场基本一致。期间,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曾指出该刊“素王改制”一说语意不明,“似涉新奇”,江标即刻复电解释,并在刊物上公开说明更正。次年8月,随着变法失败,《湘学新报》被迫停刊,可以说,《湘学新报》从内容生产到流通发行完全依靠政府津贴和支持来完成,其旋生旋灭亦是随清政府的政策变化而发生,体现出报刊所受到的来自政府的强力规制。
稍晚于《湘学新报》问世的《湘报》,是清末湖南的另一份重要报刊。《湘报》于1898年3月由熊希龄、谭嗣同、唐才常等维新人士集资创办,本质上是由湖南士绅发起创办的民营报刊,但从创刊伊始至当年7月,每月接受湖南巡抚200两津贴,从而具有了半官方性质。也正因如此,《湘报》时常受到来自官方的制约。在《湘报》言论与清政府意志相符的时候,张之洞等不仅按月给予津贴,还大力派销该报;但当其言论有所偏离,便会遭到“警告”或“训诫”。当年5月,《湘报》因言辞激进,被陈宝箴整顿,删去“报首之论”,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该报没有发表激进的论说文章。8月,《湘报》言论渐渐脱离管制,即被停发津贴,专归商办。《湘报》津贴的从有到无,是近代民族资产阶级报刊与即将落幕的清王朝之间立场冲突与矛盾演变的结果。作为办报主体的维新派以爱国救亡为主旨,鼓吹变法图强,试图挣脱封建思想的桎梏,但由于报刊尚不具备独立的精神和条件,不可避免地跟清朝政府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导致其发展的每一步都受到封建统治阶级的阻碍和遏制,最终为顽固守旧势力所扼杀。
清末新政后,湖南又相继出现了几种官方和半官方的报刊,如1902年由湖南洋务局监督创刊的《湖南官报》、1905年在《湖南官报》基础上创办的《长沙日报》,以及1905年创办的半官方报纸《湖南白话报》等。这些报刊均接受政府津贴,其言论立场基本与官方一致,体现出政府对报刊鼓励与压制的双重性。
(二)士绅群体资助报刊以开启民智
清末湖南重要报刊《湘报》《湖南官报》等在创刊时均得到湖南士绅的资助,这种现象可视为文人论政传统在报刊诞生之后的沿袭与发扬。从表面上看,个人资助报刊是一种经济行为,但在报刊业刚刚萌芽的清末湖南,湖南士绅资助报刊业在经济上基本无利可图,更多的是希望匡扶报刊以开民智,由此实现救国理想。湖南是晚清时期绅权最为发达的省份之一。湘军在镇压各地太平天国运动中的成功,使得湖南士绅的人数迅速增加,乡绅权力也通过其控制的民团得以加强。因此,诚如梁启超所言:“湘省居天下之中,士气最盛”。然而,甲午战争的失败,使得湖南士绅在湘军累累战功中积攒的傲气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面对随坚船利炮而来的西方文明的步步侵蚀,以熊希龄为代表的湖南士绅对维新派所持“文明排外”的构想颇为认同,认为湖南“地处腹地,形势还颇有可为”。1898年3月,熊希龄在与皮锡瑞、谭嗣同等人集议时表示:“此一二年内,西人未必窥湖南,将来诸事办成,民智开通,或可冀其不来,即来而我属文明之国,不至受其鱼肉,”,希望湖南能够借助地域优势在“西人”来犯之前迅速开化,为中华民族保存一线生机。其时,在上海乃至全国风行一时的《强学报》《时务报》,为传播新知、开启民智提供了成功的示范,湖南士绅遂将注意力投向创办或资助报刊,以图实现“文明排外”,“以湘救国”。
(三)报刊独立意识和报人办报理念尚未成熟
1842~1843年,马克思提出了“报刊的伦理精神”这一命题,并阐述了报刊独立性的内涵,这一时期也正是西方政党报刊与独立报刊并存的时期。马克思并未反对政府或党派津贴支持自己的机关报刊,但他认为真正的报刊应该是“独立的”自由报刊。“这个独立性乃是一切精神关系的基础,要对真正的国家大事进行原则性讨论,它是完全必要的”。此后,独立意识被视为媒介伦理精神的核心内涵。
清末湖南报刊方始萌芽,津贴现象折射出报刊独立意识的缺失,行业道德标准远未成型。首先,报刊将津贴视为具有正当合法性的经费来源,而忽视其对报刊的控制,表明这一时期报刊的独立意识尚未形成。熊希龄在筹办《湘报》的过程中主动商请陈宝箴批准由省署拨款支持办报,报馆机器设备等则由私人集资购置。同时,报刊也并不排斥来自媒介外部的干预,《湘报馆章程》中甚至明确规定了捐资者介入报馆事务管理的权力:凡官绅士商,如有愿捐赀襄助拓充此报,⋯⋯其有捐至百元以上者,所有馆中事务,可随时到馆稽查。如或设立条规,更改章程,应请其入座会议。
其次,报人的办报理念尚未成熟,报刊商业逻辑不健全,是独立意识缺失的重要原因。近代湖南报刊诞生于变法维新思想的宣传浪潮中,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启蒙与救亡的功能,偏重报刊的宣传作用,不以赢利为主要旨趣。《湘报》虽然实行资本主义企业式的经营管理制度,但从其定位为“以开风气,拓见闻为主,非借此谋生者可比”来看,实质上其管理者对报刊经营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报刊发行多依赖官方渠道派销,加之湖南报刊业市场尚未形成,报刊很难通过经营来获取自身生存和发展所需要的资金,只能依靠津贴资助。
北洋政府时期:地方军阀的津贴
贿买与报刊的竞合博弈

北洋政府时期,湖南处于南北军阀争夺之地,湘军内部也派系林立,斗争十分激烈,报刊业也随动荡之局势几起几落。作为媒介控制的手段之一,这一时期报刊津贴与湖南报刊业兴衰紧密关联。而通过对这一时期报刊津贴实质样态的考察,不难发现湖南报刊独立意识的萌芽与抗争。
(一)地方军阀通过津贴拉拢报刊
“民国成立,万度更新。报纸应时而起,春皋净丽,百卉怒生。”作为辛亥革命的策源地之一,武昌起义之后的湖南报刊活动空前活跃,不仅数量大增,而且类型丰富,除军政府和各党派所办报刊外,还出现了经济报刊、教育报刊、学术报刊、画报及妇女报刊、通俗报刊等。面对勃兴的报刊业,湖南军政府一面颁布《湖南报纸暂行条例》,对报刊加以管制,一面又对报刊多方收买利用。1912~1913年间,湖南督军兼省长谭延]通过湖南省政府向长沙、北京、上海、汉口等地的33个新闻单位发放津贴,每家新闻单位津贴金额自200至10000元不等,其中湖南报刊有11家(见表1)。

在常年经费之外,报刊有时还可获得临时补助。据陶菊隐回忆,1913年2月,湖南女权活动家唐群英与《长沙日报》社发生冲突,带人将报馆排字房的字盘全部推翻,导致次日该报无法出版。事件发生后,唐与时任《长沙日报》主编傅君剑均至谭延]处投诉,一个要求赔偿名誉损失,一个要求赔偿报馆损失。谭调停无效,“只得动用公款二千元赔偿报馆损失”,此案遂不了了之。
二次革命失败后,袁世凯派汤芗铭督湘,湖南报刊中的国民党报刊遭受重创,《长沙日报》《国民日报》等大报均被查封。1915年9月,贝允昕与刘人熙、张秋尘等人创办湖南《大公报》,极力抨击帝制,力主反袁。由于刘人熙为湘绅领袖之一,汤芗铭不便贸然查封该报,遂约请总编辑张秋尘,给以3000元支票,并威胁张:“知道你们报馆经费不足,特与此款以资支持,以后如再反对帝制,即行严办!”其收买报刊舆论、操纵新闻之心不言自明。
1916年汤芗铭被驱之后,刘人熙督湘将近两月,后谭延闿再次主湘,国民党报刊得以复刊或新创。湖南《大同日报》曾因反对袁世凯而被汤芗铭封闭,汤倒台后,该报向督军署申请津贴补助。督军署“以该报开办有日,成效可观。前被汤督摧残,深为惋惜。特准给洋二千元,以为弥补损失及维持续办之费”。
是年冬,段祺瑞先后派傅良佐、张敬尧入湘,湖南沦为南北军阀争斗的主战场。张敬尧“视报纸为刍狗,新闻记者为草芥,停版、封闭、拘辱、惩处、杀戮,一任其意”,其统治湖南的两年(1918年3月~1920年6月)被认为是“湖南新闻界最黑暗的时期”。
1920年6月,张敬尧被驱离湘,谭延]第三次主湘,后被赵恒惕迫离。赵恒惕对于报界施以拉拢和贿买伎俩,企图利用报刊为自己鼓吹联省自治的主张。1921年6月,赵恒惕宴请湖南报界联合会全体干事,当场宣布对各报进行津贴:“大报(每日出版两张至三张的)每月三千元;中报(每日出版一张半的)每月二千元;小报(每日用四开纸刊印一张的)每月一千元;杂志及通讯社(限于每日发稿的)每月二百元至五百元不等”;又秘密将湖南《大公报》张平子“请至内室,面给张以8000银元的支票”,希望张以《大公报》的影响力在拥护政府方面为各报做出表率。
(二)报刊独立精神的萌芽与抗争
从上述史实来看,北洋政府时期湖南报刊的独立意识已开始萌芽,首先表现在对办报资金来源的筹划和对待津贴的态度上。诚然,在地方军阀津贴的拉拢和利诱下,这一时期湖南报刊界出现了很多“徒袭名义,只顾私利,不求进步者”,某些报刊甚至抛弃了经营的想法,完全靠津贴养活,但也有一些报刊彰显出了独立的伦理精神。1915年,贝允昕与张平子等人筹办湖南《大公报》,商讨决定“自行出资办报,不依靠任何方面,以免受牵制不能自由发表言论”。正式创刊时,湖南《大公报》将报纸性质确定为商办,以公司名义向商会注册,向党部及政府则仅申请立案,以示不依附于政党、军人之意。在发刊词中,董事长刘人熙以四事相诫,第一诫即诫“贿鬻”,进一步确立了湖南《大公报》的独立传统。张秋尘接受汤芗铭给予的3000银元秘密津贴后,“持款回馆,与同人商量结果”,为了保存报馆,此后湖南《大公报》反对帝制的言论在表面上有所缓和,但讥讽之意较之从前更为泼辣。张平子则干脆拒绝了赵恒惕的8000银元秘密津贴,“既不为其金银所诱,也不为其威力所慑”。
综观北洋政府时期湖南之报刊业,一方面,在湘军阀没有形成自己官办的新闻宣传系统,因此只能通过津贴利用和收买报刊,报刊津贴成为地方军阀攫取权力、实现社会控制的手段;另一方面,由于湖南地处南北军阀拉锯争斗的中心,报刊在军阀争斗的夹缝中有了发展之机,并倾向于自觉与军阀保持距离,独立意识开始萌芽,具体表现为对军阀津贴的拒绝,或者即使接受津贴,在言论上也并未完全被其左右。
国民政府时期:
制度化的津贴与报刊的自我调适

(一)政党津贴对报刊的深层制约
国民政府时期政党报刊津贴普遍存在,并且具有制度化性质。1928年,国民党中央制定《设置党报条例》和《指导党报条例》两个法案,明确指出党报是由本党党员所主办而受党部津贴者,规定党报享有津贴及探访消息的特别便利。在《各级党部所辖报社管理规则》中明确规定:“各报社经费,以各该社之营业收入充之。不足时,由主管党部酌给津贴。”事实上,当时国民党的党报并不注重营业,基本靠党部的津贴支持。1932年6月国民党出台了《中央宣传委员会指导与党有关各报办法》和《中央执行委员会津贴新闻机关办法》两个法规,作为对一些民报进行津贴的规范,前者规定接受津贴的报纸,后者则规定津贴的金额标准。这一时期的政党报刊津贴明显具有了制度化性质。
湖南报刊业的管理基本遵循南京国民政府的报刊津贴制度。据湖南《大公报》社评所言:“湖南私立报社,原无所谓补助费也。有之,自民十七之《全民日报》始”,后来“援例者之踵至,遂议决专案,制定所谓补助条例”。从史实来看,国民政府时期,湖南报刊津贴现象在政府津贴《全民日报》之前便已出现,此后则更为普遍,尤以何键主政湖南期间为甚。1929~1937年何键统治湖南期间,正值南京国民政府社会经济发展的“黄金十年”。在政策与经济的双重支持下,湖南地方政府一方面加强国民党党报党刊的建设,一方面对民营报刊采取“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每年对新闻界的津贴高达20多万元,津贴对象包括国民党党报、民营报刊以及各种小报,并有明确的津贴标准。这一时期也因此被称为“豢养新闻界的时代”。
在这种“豢养”政策下,湖南小报一哄而起,长沙市尤为典型。1930~1936年,当时人口不过三四十万的长沙市,前后出现90家小报,仅1933年就新创刊30家,其中不少是昙花一现,存续时间最短的只有10天,报业畸形繁荣。
大量的津贴还投向了县报和通俗报。自1928年起,湖南各县的国民党县党部“以办理民报为其宣传工作之要策”而大办县报,有些县教育局或民教馆还办有通俗报。这些报纸大多内容单薄,形式简陋,销量仅几百份,主要依靠政府津贴过活,其中少数有进步倾向的“敢言者”则动辄被国民政府取缔。
制度化的津贴对报刊发展形成了深层制约,它在政党和报刊之间建构起相对稳定的利益关系,并使之合法化,许多接受津贴的报刊成为依附于政党权力的文化符号。国民党在其颁布的《中央宣传委员会指导与党有关各报办法》和《中央执行委员会津贴新闻机关办法》两项法规中,对接受津贴的报纸所应负有的义务作出了明确规定,不但严格要求其服从国民党的领导,还希望这些报刊发挥舆论引导作用,与“违反本党主义之谬误言论”作斗争,进而影响其他报刊。
1933年,因“连年缴费作战,军需浩繁”而“入不敷出”,再加上严重的洪涝灾害,湖南省政府不得不减少了对报业的资助,宣布停发各报刊宣传补贴经费。此次停发津贴对湖南报刊业影响甚巨。国民党湖南省党部机关报《中山日报》社因经费不足被省党部“令行停刊”,许多小报也因此关停;湖南《大公报》紧缩成本、削减开支,以自身经营而勉力支撑。后来由于新闻行业协会和多家报刊一再呼吁,为了平息事态,何键竟将报刊津贴变成军费开支,要求四路军指挥部按照大报八百元、小报二百元的标准另行给予各报刊津贴补助。
抗战全面爆发后,湖南省政府全面停发报刊津贴。1939年薛岳上任,湖南省政府为鼓励新闻从业人员努力宣传抗战,恢复报刊津贴发放制度,“由经常费内”对各报社、通讯社及文化团体“酌予津贴”,并制定详细的发放标准与考核方案。
与国民党同时期所施行的新闻检查制度等刚性控制相比,报刊津贴制度借助长期的经费输入,对报刊形成一种持续的、日常的渗透,使得报刊组织韧性和市场生存能力减弱。在报刊对津贴形成高度的资源依赖之后,津贴主体在并不掌握管理权限的情况下取得对报刊管理、业务乃至技术和产品的实际控制,从而实现对报刊的实际支配,将自身意志和目标植入报刊活动,甚至对报刊形成直接控制关系。
(二)报刊独立精神与依附行为的矛盾同构
报刊津贴通常被视为一种非正常的资金来源,其对报刊声誉、报人品格以及报业发展的影响,深为当时的报人所虑。《新闻报》汪汉溪曾痛陈接受津贴给报刊带来的影响:“受人豢养,立言必多袒庇,甚至颠倒黑白,淆乱听闻,闻者必致相率鄙弃,销数必自日少。广告刊费更无收入”;天津《大公报》张季鸾认为,报刊一旦接受津贴便“绝不能有光明磊落之气象”;上海《时事新报》更是将接受津贴视为一种“罪恶”,认为接受津贴就意味着受“势力之支配或牵掣”,即“与罪恶为邻”。
相比之下,国民政府时期湖南报刊津贴制度典型地反映出政治与报刊经营之间的共生关系,营造了津贴与报刊发展“内在和谐”的假象,模糊了报人对于报刊定位的认识,导致报刊处于自我矛盾的困境中。1933年湖南省政府停发报刊津贴后,湖南《大公报》发表社论指出:“补助条例,当时曾经明令公布,迄今并未明令废除。进人加膝,退人坠渊,政令之张弛靡常,人民乃无所措其手足。为政之道,殊未宜如此也。”这一方面是批评国民党政府政策的随意性,另一方面也暴露出报纸对津贴的强烈依赖。而此后长沙市新闻记者联合会、长沙市铅印活版分事务所、长沙市派报工会等先后函请省政府恢复津贴;长沙各报希望“恢复二十二年以前津贴报社旧例”;1936年4月长沙市各报联合呈请省政府“恢复宣传经费,并请编入二十五年度预算”;1947年7月1日《长沙日报》刊文呼吁政府资助报刊出版⑩,莫不体现出此时的湖南报刊界将津贴视为报刊经费之正当来源的认识。报刊津贴的制度化导致报刊接受津贴惯习的形成,乃至产生对津贴的依赖,其影响已深入渗透至报刊界的文化肌理,对报刊的独立意识产生了强大的冲击,形成了这一时期报刊独立精神与依附行为共存的矛盾同构。
结语

在缺乏市场动力支持的条件下,近代湖南报刊大都依赖津贴才得以存续,津贴成为报刊生存和发展的必要支撑,并与政治、经济、社会等多重因素相互缠绕,形成了与媒介伦理的历史同构。清末湖南报刊将津贴视为具有合理正当性的资金来源欣然接受,意味着报刊独立意识的缺失;北洋军阀对报刊实施津贴贿买,报刊则表现出与军阀保持距离的自觉,反映了报刊独立意识的萌芽;国民政府时期的报刊津贴具有制度化性质,在政治与报刊经营之间建立起一种共生关系,导致报刊形成接受津贴的惯习,凸显了报刊独立精神与依附行为并存的矛盾同构。
本文以湖南为中心来探讨报刊津贴与媒介伦理的历史同构,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同构仅存在于湖南。就津贴现象而言,近代报刊,无论在我国还是在西方,无论是政党报刊还是商业报刊,都广泛介入其中。作为近代的一种新兴传播工具,报刊的伦理规范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日常实践过程中逐步确立。报刊津贴代表着来自媒介外部的规约,深刻影响着报刊的日常实践,并由此构筑起报刊伦理规范的现实图景,这种与现实社会关系紧密勾连的伦理规范反过来又对报刊行为产生制约。近代政府或政党往往以津贴为工具对报刊实施控制,当报刊意欲摆脱津贴规训而展开行动调适时,意味着以独立精神为核心的媒介伦理要求的初步确立,这种精神被认为是推动近代报刊业发展的力量源泉。然而,在局势动荡、战争频仍、市场羸弱的近代中国,这种伦理精神是脆弱的、不稳定的,始终无法割裂于津贴依赖的现实,使报刊陷入独立精神与依附行为共存的自我矛盾困境,其报道和言论均不可避免地受到津贴主体的影响。
从历史出发对媒介伦理的分析,能够为理解当下和着眼未来提供更多可能。当前,在互联网技术的冲击下,全球新闻业的市场危机再次出现,对新闻媒体的政府资助或公益支持也再度被提及。关于津贴与媒介伦理问题的讨论是一场可能循环往复的争议,值得我们认真省思和研究。
(责任编辑:李静)
原文刊载于《新闻春秋》2023年第6期
此处参考文献从略
来源:中国新闻史学会
编辑:程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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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2-22 21:04:23 | 只看该作者
【案例】于幼军官场往事
改革开放以来,在群星璀璨的广东改革派官员中于幼军曾经是闪亮的明星之一。
他在广东省委宣传部长和深圳市长的位置上,都留下了极好的口碑。后来,转任湖南和山西。2007年从山西省长任上调任文化部党组书记,一年后遭遇仕途滑铁卢。沉寂两三年后,他出任南水北调办公室副主任。2015年初,于幼军到龄退休。
01
早年的于幼军,曾是一名学者,和黎元江合著过《社会主义四百年》,引起学界轰动,获得全国优秀畅销书奖。
这本普及性政治读物,借鉴了武侠小说的叙述结构,采用章回小说和历史演义的体裁形式,讲述了社会主义运动史。
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于幼军和曹淳亮、黎元江、朱小丹被称为广东宣传系统“四大才子”。
曹淳亮比于幼军大四岁,曾任《南风窗》社长、《羊城晚报》社长以及广东省文化厅长。
2008年,曹淳亮病逝。去世前一天,于幼军火速飞回广州,直奔医院,与相识30多年的好友见上了最后一面。曹淳亮可能是回光返照,神志尚清醒,可以轻声说话,两位老友聊了近1个小时。
黎元江曾是“中国报业第一人”,也被称为“办报狂人”。在他手里,广州日报登顶中国报业,广告收入全国最高。但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落马,获刑十二年。在狱中,他获得了母校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结业证书,这也是广东监狱系统自1949年建监以来的首例。
朱小丹走得更高更远,后来官至广东省长。
学而优则仕。33岁时,于幼军成为广州东山区委书记。十几年前被撤并的东山,当时是广州最核心区,区内省市党政机关云集。
随后他就进入了仕途的快车道。
在主掌广东宣传工作的七年间,广东媒体进入黄金期,《广州日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新快报》等,相继成熟和创立。传媒粤军成为当时中国最敢言的一批媒体人。但是南方周末也因此捅了两个大窟窿,报社一度面临关门。当时的补救者,就是于幼军。
他几赴北京,和有关部门斡旋,主动检讨表态,最后南方周末得以存活。
于幼军曾要求有关主管部门要当好“变压器”,把上级的“高压电”,变成生活用电。这一形象的说法让人印象非常深刻。
02
47岁时,于幼军以省委常委的身份出任深圳市长。都以为他会接任深圳书记,但三年后他又转场湖南,又两年,调任山西。
当时都说“晋官难做”,于幼军也面临适应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向某些人、某些事妥协。他在山西时间很短,只有两年,但就是这几百天,却让山西人对他怀念至今。
于幼军曾回忆在山西的一些工作经历。
有一次他到大同矿工棚户区。他问工人住在哪里,当地官员就不带他去。
后来于幼军看到山坡上有大片大片低矮破烂的棚户区,就叫停车。有人就说,省长,我们是去下一站。于幼军就喊,停车、停车。
于幼军进入棚户区后,看到有的家庭七八口人,住在用石棉瓦搭的不到两米高的棚子里,没有上水和下水,没有厕所,电灯昏暗。
家徒四壁,只有一个炕,再加外面的一条长板凳。母亲和五个女儿睡在炕上,父亲睡在外面用来吃饭的板子上,就这样过了几十年。
连看了十几家,都是这个样子,于幼军当场就掉眼泪了。
中午一点多了,于幼军没吃饭,在现场说,我们对不起工人,对不起这些矿工。已经建国几十年了,工人阶级是我们的阶级基础和依靠力量,他们几十年挖煤矿多辛苦啊,多危险啊,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啊,但是几十年住在这么破烂的棚户区里面。
光大同就有30万人住在这样的棚户区,全省则有110万人。于幼军说,如果我们还熟视无睹、无动于衷的话,我们还配叫共产党人吗?我们对不起老百姓。
当时省里、市里、县里和同煤集团的人都在,于幼军就在马路边开个现场会。他说两个月,你们搞出一套方案,怎么改造棚户区,让30万人全部住上新楼房。
两个月之后,一天不差,在元旦那天,于幼军又到大同,待了四天,研究怎么改造棚户区。
后来他说,省政府出一点,市政府出一点,同煤集团出一点,剩下老百姓每平方米最多一百块就可以买下来。他们一般住六七十平米,人多的话一百多平米也就几万块,可以分期付款。
后来这个方案在全省推广,有的县说拿不出钱。于幼军说好办,凡是拿不出这批钱的,第一,区县市三年内不准更换购买小汽车。第二,领导干部不准出国。第三,不准上酒(指公务接待)。
半年之后,他去检查,问这笔钱到位了吗?有没有没拿出来的?他们说,省长,没有,全拿出来了。
五年后,矿工陆续都搬进了新居。于幼军曾答应,矿工们搬进新家,就去他们家吃饺子。以后,每次去矿工家里吃饺子,是他最高兴的日子。矿工跟于幼军也有很好的感情。
后来,于幼军写《社会主义五百年(一至三卷)》,稿费160万,全部捐出去,给矿工建一个800多平米的社区文化中心。
在后来的那个公开场合,于幼军气愤地说,经历过文革,去过农村,看到老百姓这样的生活,只要有点良知都会那么做。
于幼军曾经说过,在山西的几年,打烂了很多人的饭碗,但山西人对我还是很好。
那时,山西很多小煤矿背后总有基层干部充当保护伞,他实行了严厉的问责制和一票否决制度,撤了一批干部。于幼军是准备选举丢票也要管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在当年全票通过。
这件事教育了他,只要是为山西这个地方好,大家还是支持你的。
03
在文化部任上,于幼军只做了一年。2008年9月于幼军受到了留党察看两年的处分,但并未被开除党籍。
于幼军说在文化部时,大家对他非常好,只是这里面有太多遗憾,也有太多的说不清。
随后,于幼军开始写作《社会主义五百年》。每天上午八点多抵达中国国家图书馆,读书、作笔记摘录至中午十二点多,然后在图书馆里的员工食堂打点饭菜,吃完休息个把小时,下午继续读书至六点多离馆。
因为家人都在外地,于幼军回家吃饭也很简单,自己动手煮点面,打上两个鸡蛋或丢进一根广东腊肠,十来分钟就能对付一顿。
如逢图书馆员工食堂不开伙,他就到附近买点包子或饺子,就着茶水吃下去。
晚上就去散步、游泳或打球,于幼军过上了“文学与出汗”加清茶淡饭的生活。
就这样,书读进去了,人走出来了。
2010年12月25日,于幼军撰写的140万字的三卷本《社会主义五百年》书稿校对完毕,并签发至出版社。
当天上午书稿刚送出,下午于幼军就接到了电话,通知他下周到新单位报到。
于幼军感叹,也许是苍天有意给他两年多的时间读书写作,一旦完成了书稿,连一天也不让他休息。
南水北调办公室,成为于幼军仕途的最后一站。
平静度过四年后,于幼军退休。
经历了宦海沉浮,于幼军更愿意回到人生的起点,再当回教师,“读书,写书,教书”,做一个“三书先生”。
在他2013年出版的《求索民主政治》的后记中,他写道:“唯望知我者,怨我者,骂我者,能理解体念序言结尾的小诗:穷达皆思报民恩,沉浮不改忧国情,愚者竭诚百千虑,诉与诸君仔细吟。”
来源:思想者书店
编辑:程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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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4 21:02:19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1988年,遍佈「敏感詞」的第一次總理記者會
在全國人大會議閉幕後舉行總理記者會,始於1988年,七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那一年是換屆年,李鵬當選國務院總理。這也是1987年全國人大新聞局成立之後的第一次全國人民代表大會。
1988-04-13,李鵬在記者會上答問。
網絡圖片
這次記者會有文字和音像記錄。對比發現,不同的記錄各有刪減。文字留存的問答條數更多,語言精練。音像記錄則是保留更多口語化的表達,還可以聽見語氣。以下是新華社發佈、人民日報刊載的版本。括號中為「舊時今日」編者註,中間穿插簡短背景:
新華社北京4月13日電  國務院總理李鵬和副總理姚依林、田紀雲、吳學謙今天下午出席七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新聞發言人曾濤舉行的記者招待會,回答了記者們提出的問題。
這是李鵬和三位副總理就職後首次會見記者。400多名中外記者出席了這次記者招待會。
——這就是中國總理記者會歷史上,第一位提問的記者。
——這是中國總理記者會歷史上,第一位提問的外國記者。
——《遠東經濟評論》在2009年底停刊。
——丁關根1985年任鐵道部部長、黨組書記。以下是他在任期間發生的重大事故(維基百科數據):
——1988年貴昆線脫軌事故後,丁關根引咎辭職。但當年3月24日和7月1日,上海和河南又先後發生火車正面相撞和火災事故,分別導致28人和6人死亡。
——物價是當年的熱點問題,在這場記者會尾聲,《北京日報》記者又問了相關問題。


——所以香港《文匯報》在這場記者會上有兩次提問。


——音像記錄顯示,《北京日報》記者提問後,現場響起掌聲。
第二天,香港《經濟日報》的文章說:
在不少國外傳媒描述中,李鵬的形象是保守而嚴肅木訥的。不過在昨日李鵬首次以總理身份會見數百名中外記者,卻異乎平常地談笑風生,又少有地公開自己的個人身世。看來,他似乎有意為自己塑造一個新的總理形象。
記者招待會長達兩個多小時。大部分問題由李鵬親自回答。他似乎有備而來,對於一些熱門問題,如關於他個人與趙..的路線分歧問題和當前的經濟政策等,他都表現得應付自如,言談流暢,笑容可掬。
由於是攝記的焦點,故此,他亦好象有意鼓勵閃個不停的鎂光燈,動作頗多。他還趁工作人員翻譯問題時,與前排記者打眼色,表示他對那記者尚未有機會發問「實在沒有辦法」時,顯得親切調皮。最後他特許記者多發問三條問題,更贏得國內記者一片掌聲。他更一度被記者逗得仰首大笑。這些都是前所未見的,可惜當晚中央電視台只播出他一派嚴肅的片段,以上精彩部分均與觀眾無緣。
不過,對於一些他似乎沒有準備的問題,他就顯得一派嚴肅,語調強硬和決絕。例如有記者代一位冤案受害人發問問題時,他回答:「我不知道你在什麼位置可代表他發問?」,又例如記者指有位「台灣要人」表示台灣有興趣參與中國沿海地區發展後,李鵬一開首便說:「我不知你指那個台灣要人是誰。」又有一位內地記者問及如何處理人大代表的意見時,李鵬說這是人大常委的職責,「我沒有必要回答。」雖然他在回答後通常都報上微笑,但台下記者對這些答案不無微詞。
一位美國記者在會後表示,她也感到李鵬試圖在傳播媒介心目中建立一個較新形象。他成功地回答了一些難度甚高的問題。不過,她強調形象建立不在於一個記者招待會,而在於政績。
當時還有報導記錄下人大閉幕式前後,大會主席團休息室內,中央領導們互動的情景:
——如今,中央媒體的時政記者不能再進入領導休息室,也就沒有這樣的報導了。
這就是1988年,中國的第一次總理記者會。從那時起至今,除了1992年以外,每年的全國人大會議閉幕後,都舉行總理記者會。
後來的幾任總理,在1988年是這樣:
1988年,上海市市長候選人朱.鎔.基發表講話。上海電視台資料畫面
1988年,中央辦公廳主任溫.家.寶出席廣交會,順道考察佛山照明公司。佛山檔案局資料 佛山電視台畫面
1988年,團中央書記處書記李.克.強和大學同學陶景洲合影。網絡圖片

来源:舊時今日
编辑:王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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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3-31 22:14:41 | 只看该作者
学刊·月览 | 涂凌波、张天放:延安时期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活动的阶段、机制与观念研究

涂凌波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教授,中国特色新闻传播学研究中心研究员

张天放
中国传媒大学电视学院硕士生
正文
Article


一、问题缘起

延安时期(或称“延安十三年”)在中国共产党发展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中共党史、近现代史、国际关系史等领域已有丰硕的研究成果,这一时期也是新闻传播学研究的经典议题。在新闻史上,埃德加·斯诺、史沫特莱、斯特朗等外国记者在这一时期来到延安,打破国民党当局的新闻封锁和歪曲宣传,报道延安的真实情况,将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主张介绍给国内外受众,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形象,有助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建设。

近年来,新闻传播学界日益关注延安时期中共的对外(国际)宣传活动,对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也有过一定的分析,如:分析延安时期外国记者访问延安的原因和过程;考证1944年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后文简称“中外记者团”)的史料,指出这场采访活动将中共的抗日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联系在一起,也是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之间的一次对外宣传战;考证了来访延安的外国记者,发现至少有95位美国人到访延安或在延安工作,其中有27位记者。相关研究初步揭示,中共对外国记者访问延安的工作开展是有序而充分的,中共广泛邀请外国记者到访延安、创造自由采访环境、提供新闻素材,积极与外国记者合作,毛泽东等领导人还直接接受外国记者采访。这些工作有效地设置了报道议程和话语策略,加强了中共在国际舆论中的话语权,外国记者有关延安的报道和著作将中共塑造为“民主”、“进步”、“文明”的全新“红色中国”形象。

不过,现有的研究大多聚焦在知名外国记者身上,主要分析记者的报道内容、文本等方面,尚缺乏系统分析延安时期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活动的深层动因、发展状况、基本特征以及交往观念。实际上,从中共早期开展对外(国际)传播工作的角度,如下一些问题还需要深入研究:(1)延安时期中共是怎样开展并改进对外交往、对外传播工作的?(2)这一时期一共有多少名外国记者进入延安采访和报道?这个群体具有哪些特征?(3)中共与外国记者是如何建立联系并展开交往活动的?主导交往活动的核心观念是什么?本研究围绕这三个主要问题展开,基于中共党史、中国新闻史、中共中央文件资料、领导人年谱、相关工作人员的回忆录和传记、外国记者的著述和回忆录等历史材料,通过史料考证与分析,探讨延安时期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的内外动因和交往活动的具体过程,整理和归纳访问延安的外国记者基本情况及其群体特征,进而论述延安时期中共针对外国记者的组织机制和对外传播工作观念与模式。

二、延安与世界:
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的内外因素

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与国际社会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中共作为共产国际的支部接受其领导。除共产国际和苏联之外,延安时期中共也广泛争取国际社会的认可和国际援助,从而建立更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是在这一时期,中共的外交活动受到国民党极大的钳制。国民党不仅展开多次军事围剿,还实施信息、经济、人员交往等多方面的封锁。
1935年中共中央抵达陕北后,虽然尚未建立外事部门,但是很快就发出关于对外交往和对外传播的决策部署。1935年12月瓦窑堡会议指出要与日本相反对的国家和党派“进行必要的谅解,妥协,建立国交,订立同盟条约的关系”。1936年5月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提出,有必要邀请友好国家的记者来苏区访问,促进中国与其他国家建立友好关系。1937年《中国共产党对时局宣言》中提出要“扩大国际宣传和国际援助”。做出这些决策的原因在于,国内外对中共缺乏正确的、全面的了解,中共亟需突破南京国民政府的歪曲宣传和新闻封锁,掌握国内外舆论论场的主动权。在不可能直接与西方国家接触的情况下,中共开展对外交往只能从民间外交做起。直到抗战胜利后,中共在1945年12月发布指示,仍提出支持美国和其他国家记者在延安的报道活动,“使美国人员对我获得友好的印象,是能给美国对华政策以较进步的影响的”。可见,中共与外国记者开展交往活动同样是应对国内外局势变化,以影响欧美大国对华政策的战略举措之一。这就是中共在延安时期积极开展对外交往、对外传播的主要内部动因。

国际局势方面,1935年,日本发动“华北事变”,加快了侵略中国的步伐。1940年,日、德、意缔结同盟条约,1941年,日本空袭珍珠港,第二次世界大战能否全面爆发,国共双方能否在中国战场拖住日本成为了苏联能否避免双线作战以及美国赢得太平洋战争的重要因素。在这一意义上,远东战场对于苏联、美国以及反法西斯同盟而言,亦具有举足轻重的战略意义。因此,从外部因素来看,外国媒体和记者在这一时期密切关注中国的军政要事,也十分注意中共这一支重要的反法西斯力量。

从外国媒体和外国记者的角度来看,他们也有着与中共接触的动机和意愿。延安时期,因国民党当局实施对中共的新闻封锁,外国记者难以直接得到中共在陕甘宁边区的实际情况,加之国民党媒体的丑化和歪曲宣传叙事,被封锁的陕甘宁边区本身就具有极高的新闻价值。另外,1935年,埃德加·斯诺和海伦·斯诺参与并报道了北京“一二·九”学生运动,1936年,史沫特莱、贝特兰向世界报道了西安事变,这些早期进入延安的外国记者对中共抱有较高的兴趣,他们对中国的共产党政权也持有同情的态度。

延安时期,在国际关系和国内形势变化背景下,对于中共而言邀请外国记者访问延安,并与之建立交往关系、持续开展对外传播活动,这是由内外部因素共同作用所形成的。


三、交往活动的衍变:
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的三个阶段


根据政治军事局势、国内外关系变化以及记者进入延安的总体情况,本研究将延安时期中共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分为三个发展阶段。

(一)起步阶段:“扩大红军和苏区的影响”

1935年10月至1937年9月是中共与外国记者开展交往的“起步阶段”,外国记者访问延安是秘密进行的,数量上是零星的,但是在此阶段,中共已经意识到这项工作的极端重要性。1936年5月15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决定,邀请外国记者考察苏区情况。两个月后,第一位外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到访延安,之后陆续又有10位外国记者历经重重困难访问延安。1937年,周恩来在会见史沫特莱的第二天,便致电毛泽东和张闻天:“在红军中深入宣传新政策;从速训练一批接待人员;对延安、淳化、栒邑等重要地区加以整顿,以方便美国记者参观、摄影,扩大红军和苏区的影响。”在此阶段,中共一方面巩固并发展陕甘苏区,另一方面开始接待并安排外国记者访问延安,向国内外传播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的“声音”。

(二)曲折发展阶段:“动员一切力量”

1937年9月至1944年5月是中共对外交往和对外传播工作的“曲折发展阶段”,这一阶段以延安交际处的建立为标志,周恩来领导的中共中央南方局也积极开展与外国记者的联络与交往工作。中共对于外国记者的接待、组织和交往工作取得了较好的成效,有力地配合了党的统一战线工作。

1.延安交际处的建立与对外交往工作的开展
1936年1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增设外交部,下设交际处,不久改为招待科。1937年9月,陕甘宁边区政府成立,外交部撤销,原招待科保留,负责外来宾客的生活接待。1937年冬,毛泽东决定在陕甘宁边区政府设立招待科(此后改名为延安交际处),用于接待“外边来延安找我们党、政、军、民、学的中外来宾”,其行政编制等由边区政府管理,但政治和业务上由中央组织部长李富春领导,毛泽东指出,对外工作“必须由边区政府出面,显示我边区政府独立存在的合法地位”。延安交际处的成立标志着中共拥有了专职接待外国记者的组织机构和工作人员,其主要职能是对外联络、接待来访宾客,尽可能满足来访客人的要求,不限制其行动,对来访者设宴招待。1939年5月,美国记者霍默记录了交际处早期的工作情况:“我们在延安城区最喧闹的餐馆与中共负责接待的官员见面……接待委员会由穿着蓝色八路军制服的年轻学生组成。”交际处直接负责人员方面的联络接待,对外宣传内容方面的工作则主要由中共中央宣传部所领导。1940年10月,中宣部成立国际宣传委员会,由中央书记处书记兼中宣部部长张闻天主持,邀请延安的外籍人士研究开展对外报道的问题。1941年中共中央发布的《中央关于统一各根据地内对外宣传的指示》强调:“一切对外宣传工作的领导,应统一于宣传部。”

在此阶段,中共开始加强对外交往、联络和宣传工作的制度化建设。从组织结构上看,中共的对外交往与传播工作形成了清晰的两条工作战线:一是陕甘宁边区政府延安交际处负责对外来人员的联络和接待工作;二是中宣部对报纸、广播以及各级政府的公文、发言等对外宣传内容负责领导和把关。在实际工作中,延安交际处与中宣部的工作也会相互配合。

2.中共中央南方局的对外交往、联络与动员工作
1937至1944年间,周恩来通过在武汉、重庆开展统一战线工作,与外国记者、使馆及各界人士建立了友好联系,促成了史沫特莱、美国海军情报官员卡尔逊等人赴延安采访、考察,为对外交往、对外传播工作做出了重要贡献。1939年1月16日,中共中央南方局在重庆成立,周恩来任南方局书记。当时的重庆是世界反法西斯力量在远东的聚集地,苏、美、英、法等反法西斯阵营国家在重庆设立领事馆,塔斯社、美联社、路透社等国际通讯机构和《时代》、《生活》、《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著名报刊都在重庆派驻记者。南方局的外事工作主要任务是对外宣传、交友、了解国际形势,重点关注美、英等国的对华政策,了解各国各界在华人士的政治态度和动向,以打破国民党的外交垄断,争取国际社会对中共的了解,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尽管1938年之后,国民党当局收紧了外国记者进入延安的政策,但是在重庆的外国记者仍有机会采访到周恩来。1942年5月,周恩来会见随美国军事代表团来到重庆的埃德加·斯诺,提出希望美国军事代表团和美国记者去延安参观的意见;在1944年中外记者团结束延安访问后,周恩来又宴请记者团中的福尔曼、爱泼斯坦、西奥多·怀特(白修德)几位记者。

周恩来不仅在国统区与外国使节和记者等人建立并维持良好的交往关系,还积极动员外国记者对国民党当局开展“宣传战”。1941年皖南事变爆发后,周恩来和南方局工作同志立即响应,组织力量为外国记者准备材料,动员外国记者分别带往香港、南洋和美国发表,并安排王炳南等人访问外国记者和外交官,使国外人士了解皖南事变的真相,争取国际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同年9月,周恩来组织出版英文小册子,选译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对局势的讲话、解放区建设情况和外国朋友写的解放区见闻等内容,出版后向外国记者、外国使馆和各国友好人士散发。

(三)成熟阶段:中共对外交往观念与机制的基本成型

1944年后,随着抗战形势的变化,延安交际处在中共中央和边区政府的领导下,组织和参与中外记者团访问延安、美军观察组考察延安、美国总统特使赫尔利斡旋国共谈判三个重要的外事活动。1944年5月至1948年3月这个阶段是中共对外交往观念与实践机制的成型期,以上述三个重要外事活动为契机,在人员安排、组织接待、翻译审核以及机构与制度建设等方面,中共的对外交往与对外传播工作逐渐走向成熟。

1944年5月至7月,中外记者团在延安开展采访报道活动,中共接待、组织和安排外国记者的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对外宣传方针收效显著。同年4到5月间,中外记者团出发在即,周恩来出席军委秘书长杨尚昆召开的陕甘宁边区政府交际处全体干部大会,提出了“宣传出去,争取过来”的根本任务。一方面,周恩来谈到对外宣传的两面性问题,“只有提出具体材料,说明具体事实,才能取信于人……宣传工作,要实事求是,介绍我们的成绩,也要说明我们工作中有错误、有缺点,说明我们有克服错误、缺点的办法,切不可搞浮夸,更不可弄虚作假”;另一方面,周恩来还谈到要善于与外国记者建立朋友关系,“善于求同存异……共同打败日本侵略者等重大问题上和我们取得一致……不能以我们的观点强加于人,这样我们交的朋友就会更广泛,更深入”。

在中外记者团访问期间,毛泽东强调要善于利用敌对观点来做宣传,“……搜集大批敌伪出版的关于称赞我党我军勇敢、巧妙,畏惧我军实力及其种种对策之言论及统计数字,用新闻密码火速发来。”在中外记者团访问活动获得成功后,中共在外事、军事和新闻记者等方面的交往采取了更为积极主动的政策。1944年,《中央关于外交工作指示》指出:“同盟国的军事人员及其武装力量,可进入我们地区……欢迎盟国给我军以军火物资药品和技术上的援助……欢迎盟国通讯社或其政府新闻处在延安设立分社,或派遣特约通讯员及记者来延。”两年后,针对紧迫的内战形势,中共希望能通过宣传工作,“争取美国广大人民与民主分子对我了解同情,以便迫使美国政府对华政策作可能的改良”。总的来看,经过延安时期十余年与外国友人(包括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中共形成了明确的对外传播观念与实践机制,总结起来就是“宣传出去,争取过来”。


四、“外国记者名单”:
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概况与群体特征

通过史料考证与对比分析,本研究发现在1935至1948年间,至少有44位外国记者进入延安开展采访报道活动(见表1)。从记者的国籍来看,美国籍记者最多,共计31位,占比达705%,其次是苏联籍记者,共4位,占比91%。36名记者可统计详实的出生年份,到访延安时平均年龄为36岁,年龄中位数为34岁,可见到访的以年轻记者为主。从性别比例来看,男性记者占绝大多数,计34人,占比773%,女性记者共8人,占比182%,2人性别不详。此外,耶娃·萧和李敦白进入延安时并非拥有外国记者身份,但在进入延安后加入了新华通讯社成为外籍雇员,从事国际新闻业务。

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名单”中,美国记者占比高达七成,具体分析主要有三方面因素所致。第一,美国新闻业的繁荣发展,使其国际新闻报道业务大增。20世纪上半叶,美国迎来了“驻外记者的黄金时代”,驻扎在世界各地(包括中国)、从事国际新闻报道的美国记者人数增多。第二,20世纪30年代开始,国际局势迅速变化使得美国政界和传媒界对远东战场和中国局势的关注度上升。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军方和官员还为美国媒体提供交通资源。第三,记者群体内部的影响,即驻扎中国的美国记者,尤其是到访过延安的记者之间联系十分紧密。1933年,几位左倾外国人在上海组成了小团体,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支持中国共产党,成员包括史沫特莱、陆茂德、汉斯·希伯、马海德、魏璐诗等人,这些外国人与宋庆龄有所交往。史沫特莱在延安期间,就曾邀请维克多·基恩和厄尔·利夫来到延安。

在大革命、土地革命时期,中共与共产国际、苏联的交往都十分密切。然而,到访延安的苏联记者仅有4人,基本情况如下:罗曼·卡尔曼受斯大林指派,来到中国拍摄抗战影片;耶娃·萧是随丈夫萧三举家搬至延安,后在新华社任职;孙平既是塔斯社记者,也是共产国际的联络员、苏军情报员;普罗岑科作为塔斯社记者,随1944年中外记者团到访延安。

为何到访延安的苏联记者比较少?分析原因如下。首先,延安时期中共与共产国际、苏联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是重要的政治背景。1938年,中共六届六中全会首次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强调:“我们的方针是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既统一,又独立。”中共中央这时已经从如何正确地“把马列主义的方法运用到中国的具体情况中间”的高度出发,开始尝试独立自主地分析和认识问题,与苏联和共产国际拉开距离。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后,苏联将几乎所有精力投入欧洲战事,援华物资停运,大量苏联援华人员迅速撤回;1943年,共产国际解散,中共走向了完全的独立自主道路,而此时除了派驻延安的联络员外,莫斯科“几乎没有尝试去与毛泽东或中共中央建立任何更直接的联系方式”。其次,随着抗日战争的全面爆发,延安与苏联之间的交通往来并不通畅,受到了国民党政府的层层阻挠。根据霍默的记录:“……在苏区的苏联人数量比中国其他地方的都少……蒋介石只允许小部分(苏联物资)分配到延安。在苏联和苏区之间没有公路连接。”因为交通的限制,苏联记者同样需要从西安或其他国民党控制的城市进入延安,这也增加了记者到访延安的难度。再者,苏联的传播体制是高度一体化、以政治为主导的,这与当时已经十分商业化的美国新闻界有所不同,苏联外派其他国家的媒体数量和记者人数都落于下风。从上述四位记者的身份也可以看出,苏联记者同时还担任了情报员、联络员等角色,这是在战时环境下的一种特殊状况。
外国记者撰写的有关中共与中国革命的报道和书籍,对国际舆论和中国国内舆论产生了深远影响。斯诺作为第一位进入延安的外国记者,其报道和图片在《密勒氏评论报》、《每日先驱报》等报刊上刊发。《红星照耀中国》一经出版,在英国一个月内再版5次,其首版售出达12万5千册,在美国共售出6万5千册。1938年,在上海外国租界的中共地下党同志将该书译成中文,以复社的名义出版,并将书名改为游记式的《西行漫记》,规避国民党政府的新闻检查。史沫特莱是第一位到访延安的女性记者,离开延安后出版了《中国在反击》、《中国的战歌》等著作。这些外国记者通过新闻活动在延安与世界之间搭建“桥梁”,帮助国际社会了解中国共产党及其主张、中国革命根据地和中国抗日战争的真实情况。

五、常规化与制度化:
中共与外国记者交往活动的机制探索

在延安时期,中共逐步建立对外联络的组织机构,形成一套相对成熟的工作机制,中共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走向常规化、制度化。由于相关组织工作的正式资料仍较为缺乏,下面围绕外国记者到访延安的个案,从“进入延安”、“接待工作”、“翻译与审核”和“交往策略”四个方面,论述中共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是如何具体运作的。

(一)进入延安

外国记者能否以及如何进入延安,是随着时局变化有所不同的。延安时期国共关系几经曲折,西安事变、第二次国共合作、皖南事变、抗日战争胜利等重大历史事件都直接影响着国民党当局对延安的封锁情况。在较长的时间内,外国记者需要突破封锁、冒着较大的危险和困难才能进入延安。

在1937年9月国共第二次合作关系正式建立前,国民党当局不允许外国记者进入陕北地区。埃德加·斯诺、史沫特莱、海伦·斯诺、美亚小组(毕森、拉铁摩尔、贾菲)和贝特兰都是通过秘密方式进入延安的。1936年春,埃德加·斯诺经宋庆龄介绍,与中共华北地下党取得了联系,时年7月5日,斯诺和美国医生乔治·海德姆(马海德)从西安动身,在中共地下党员董健吾、刘鼎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邓发协助下,奔赴西北苏区。1937年6月,美亚小组利用一个“精心编造的借口”躲过了国民党的封锁:贾菲装作一个有肾病的美国富人,希望能够进入山区寻找药材,拉铁摩尔充当贾菲的翻译,毕森则当作他的一位朋友,三位记者、贾菲的夫人和一名外国司机驱车前往延安,进行为期三天的采访活动。

直到第二次国共合作正式形成后,外国记者进入延安的“大门”在名义上才打开了。1937年12月,中国共产党在武汉设立中共中央长江局,成立八路军驻国统区办事机构,其中西安办事处的主要工作就包括安排外国友人进出延安。尽管如此,外国友人想要进入延安仍然面临诸多困难。贝特兰就写道,他收到毛泽东的电报邀请后,前往延安的公路并不能通行,于是他跟随一些学生乘坐卡车辗转多地,才得以进入延安。

1939年9月埃德加·斯诺再次试图进入延安,但此时国共关系开始恶化,国民党当局再次实施了对陕甘宁边区的封锁。每周只有一两班卡车被允许从西安开往延安,对来往人员均有严格的盘查。埃德加·斯诺终能成行,一大原因是其持有宋子文的信件,写给国民党前线部队将领,并且作为中国工业合作社国际委员会的代表,奉命检查延安仓库。1941年发生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国共关系彻底恶化,国民党军队在陕甘宁边区构筑封锁线,阻止边区人员来往,这期间还相继发生了三次“反共”高潮。虽然1939至1944年间有零星外国记者访问延安,但是总体而言困难重重。埃德加·斯诺自称他是这段时间中“最后一个被批准的外国记者”。

1943年,许多外国学者、观察家和媒体激烈批评国民党存在腐败失职、打压言论自由、消极抗日、欺骗等问题。1944年,国民党当局迫于外界舆论压力,批准6位外国记者与国民党的官员和记者组成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考察延安,之后又批准《纽约时报》记者布鲁克斯·阿特金森、《时代》和《生活》记者白修德赴延安采访。这一时期访问延安的外国记者增多,形成了一个小高潮。然而,此后国民党当局又采取新的封锁政策,“封锁各解放区的情况比从前亦变本加厉……任何记者都不能进解放区了”。

解放战争期间,由于战事的变化和国内外局势的影响,外国记者进入延安受到国民党当局的干扰影响有所缓解。需要说明的是,1944年后,因延安修建了机场,延安与外部可以通过飞机直接往来,斯蒂尔、斯特朗、罗辛格等记者都是通过飞机直接降落延安。1946年前后,延安迎来了外国记者到访的又一个高潮。

(二)接待工作

1935年至1937年间,中共并没有专人负责接待外国记者的工作,因为到访的记者少,加之中央对此十分重视,一般由中央领导人亲自接见。埃德加·斯诺作为第一个来到延安的外国记者,受到了中央领导人的热情接待。1936年7月进入保安时,毛泽东亲自看望埃德加·斯诺和与之同行的海德姆,毛泽东还与之连续详谈了几个晚上,话题涉及苏维埃政府的对外和对内政策、抗日战争、联合战线,以及中国共产党与共产国际、苏联的关系等重要问题。1937年,美亚小组访问延安,据毕森回忆,中共领导人完全配合他们的采访和拍摄需求,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和他们进行了几个小时的交谈。

1939年,交际处工作人员石峰被中央派至西安,一路陪同埃德加·斯诺到延安第二次访问,交际处处长金城以及斯诺的旧友海德姆、诗人萧三、英文翻译黄华等负责接待。这一时期,交际处成立后直接负责陪同、接待到访的外国记者,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中共领导人也尽可能亲自参与招待。当时,外界对于中国共产党的了解十分有限,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能够免受国民党当局的新闻审查,是中共与外界沟通的宝贵“渠道”,他们在外国报纸上发表的新闻报道能够引起国际关注,这对于中共争取国际援助、获得国际舆论的支持意义深远。

延安时期规模最大的外国记者访问活动是1944年的中外记者团。中共中央对这次接待工作十分重视,由周恩来亲自主管,各机关的优秀干部和翻译人员也被借调、支援延安交际处的接待工作;记者团走访了缺少医疗资源的医院、党的新闻机构、边区政府、轻工业工厂、抗日根据地等,采访中共主要领导人,听取叶剑英关于抗战情况的汇报,与延安文艺界进行座谈,还现场观摩八路军与日军作战;许多记者在既定采访活动外,希望能够单独采访中共领导人,延安交际处均满足其采访要求。在外国记者的衣食起居方面,延安交际处也安排周详:在山腰打了三十多孔冬暖夏凉的窑洞;在山脚下建造了二十余间客用平房和工作人员宿舍;建造了可供七八十人使用的餐厅和会客厅,为记者提供中餐和西餐。同年7月,中外记者团返回重庆,周恩来、朱德、毛泽东分别到交际处为记者饯行,除夏南汉外,五位外国记者还于8月赴晋绥抗日根据地参观。

1946年8月,路易斯·斯特朗以61岁高龄来到延安。斯特朗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一生六次来到中国,1937年曾到山西八路军总部采访,1940年到重庆采访周恩来,此后又两次来华,报道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革命斗争和人民军队的英勇抗战。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接待了斯特朗,毛泽东答应斯特朗谈话的要求,并由陆定一担任翻译,也正是在这次谈话中,毛泽东提出了“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著名论断。

整个延安时期,中共从设立招待科、联络秘书,到后来专门设立延安交际处负责对外国记者的联络、组织、接待工作,相关工作机制一步步走向成熟。1944年后,延安交际处已经具备较高规格接待记者团的能力。一般情况下,中共主要领导人不再直接接待外国记者,而是由延安交际处负责具体工作。当然,斯特朗访问延安是一个特别的案例。值得注意的是,在中共的对外接待工作中,除记者之外交际处还接待作家、商人、医务人员、军人、军事观察家、宗教人士以及华侨、学生团体等。据史丹利名单记录,1935年以来共有145名外国人士进入延安,虽然无法一一考证是否都由交际处的工作人员负责接待,但是作为专门负责对外宣传联络的机构,延安交际处承担了大量的接待工作,中共的对外联络组织能力和机制建设越来越成熟。

(三)翻译和审核

由于语言和文化等因素,外国记者在延安的采访报道一般需要配备专门的翻译,同样也需要有一定的审核流程。这在中国共产党早期对外交往和传播工作中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以1936年埃德加·斯诺进入延安访问的经历为例,在前往延安之前,由他的朋友、燕京大学学生黄华随行并担任翻译。当他采访毛泽东关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日作战以及毛泽东个人经历时,由吴亮平和陆定一帮助翻译,埃德加·斯诺按吴亮平的口译再做采访笔记。对于这个翻译任务,吴亮平的传记中有着生动记录:“那天我在保安街上碰到毛主席……他说,斯诺来了你知道吗?我说,知道。他说,我要你翻译。我说,哪行呀?抓个驴子当马骑。他不答应:行的,就是你了。我这样就给主席和斯诺翻译了。”采访之后,毛泽东为慎重起见,请埃德加·斯诺把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思想与政策的谈话记录整理出来,由黄华译成中文,再由通信员专程送回保安,交给他审阅修改,黄华照改英文稿后,再交给埃德加·斯诺。埃德加·斯诺回到北平后,将经吴亮平翻译后的文稿——7月16日谈当前抗战形势(《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9月23日谈统一战线政策问题(《论统一战线》)加以整理,以《共产党领袖毛泽东访问记》为总题目,于1936年11月5日发表在上海出版的《密勒氏评论报》上。这是外文报刊第一次公布毛泽东的言论,引起了国内外的强烈反响。

随着延安交际处的建立,从事对外翻译、审核的专职人员队伍发展起来,相关机制建设也逐步完善。1944年交际处在接待中外记者团时,已经具备了比较成熟的工作模式,对记者提出了详细的注意事项:“……(二)外国记者先生们发新闻稿,按战时各国惯例,需经过检查才能发出,为了做到方便迅速,我们委托翻译组组长浦化人负责,由他审阅签发。(三)中国记者的新闻稿亦须经柯柏年同志检查。”1946年8月斯特朗访问延安并生活了近半年时间。毛泽东在杨家岭会见斯特朗,斯特朗将她同毛泽东的谈话记录做了整理,交给负责翻译的陆定一,请他对记录的“政治准确性方面”把关、核对。

1944年后,已经有专人负责外国记者的翻译和审核工作,中央领导人一般不直接参与文稿的审定。在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中,如何克服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将党的主张准确、有效地传播出去,这离不开专门的翻译人才和成熟的审核机制。

(四)交往策略

在与外国记者的交往过程中,中国共产党人展现了普遍的热情和尊重,十分注意人际网络的重要性。根据外国记者对中共的态度、政治倾向、个人经历等具体情况,中共采取针对性的策略,建立不同的交往关系。

首先,中共十分注重与友好的外国记者建立紧密而长期的交往关系。1937年3月,毛泽东接受史沫特莱的采访后,分别致信埃德加·斯诺和《大公报》记者范长江,希望对方根据与史沫特莱的采访加以“宣播”。毛泽东在3月10日与埃德加·斯诺的信中写道:“自你别去后,时时念到你的,你现在谅好?我同史沫得列谈话,表示了我们政策的若干新的步骤,今托便人寄上一份,请收阅,并为宣播。我们都感谢你的。”1947年2月斯特朗离开延安时,毛泽东和周恩来也与她离别谈话,并向她提供了《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和《边区经济和财政报告》,希望通过她向其他国家的共产党介绍经验。周恩来用英文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信中写道:“我们将尽一切努力与你保持联系……你如有什么事情要我们做,他们都可以为你服务。”

其次,中共在团结大多数外国记者的同时,也注意辨别部分记者的政治立场,采取不同的交往策略。如1944年中外记者团西北参观团的外国记者的个人背景和政治立场差异很大。中共在获得记者名单后,对其中6位外国记者的政治倾向提前做了分析:普罗岑科是来自苏联塔斯社的记者;爱泼斯坦和斯坦因是中国人民的真诚朋友;福尔曼是个很严肃的记者但对政治不感兴趣;武道与国民党宣传部有较密切的关系;天主教神甫夏南汉则对共产主义思想抱有敌视态度。周恩来在接待外国记者的干部大会上直言,要针对每一位记者提出不同的交往策略。毛泽东在接受外国记者采访时“有针对性地讲了一些问题”:他对普罗岑科谈论了中共的组织和发展、战后计划的方针路线等问题;他向斯坦因阐述了中共的外交方针,批评国民党片面亲美,并提出中国在战后能成为美苏之间的桥梁。

采取有的放矢的交往策略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外国记者从延安发出的报道“大多描述我党民主实施、抗战工作及生产建设之努力和成绩”。同年8月18日,中共中央在《中央关于外交工作指示》中还专门提到夏南汉“……对我成见颇深,但经我们争取,他即表示好感,拒绝国民党利用他反共的要求”,该《指示》进一步指出:“应把这看作是我们在国际间统一战线的开展,是我们外交工作的开始。”在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的亲自推动和示范下,中共注重建立与外国记者的良好关系,甚至建立私人朋友关系,这对传播中共主张、争取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援助有所裨益。

六、余论:宣传出去,争取过来

亲爱的斯特朗同志:
……虽然你已经离开延安,但我们仍能密切地在一起工作,如你在这里工作一样。我相信,通过你的影响和著作,你对中国人民将做许多有益的工作,正如毛主席所说,你在欧洲旅行时,将是一个很好的“中国人民的宣传家”……
周恩来
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日于延安

在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中,有不少如斯特朗这样的“中国人民的朋友”和“中国人民的宣传家”。“宣传出去,争取过来”作为中共开展对外交往工作的方略之一,是在1944年接待中外记者团期间正式提出的。但总的来看,这是代表延安时期中共与外国记者开展交往和对外传播活动的整体观念,并且逐步形成了一套具体的制度性举措和工作方法。通过接待、组织、安排外国记者参访延安,一方面,中共将各种政策、成绩、主张“宣传出去”,打破了国民党在舆论场上的信息封锁;另一方面,还把那些之前不了解中共和中国革命的中外记者“争取过来”,使其认可中国共产党的政策与主张,建立广泛的统一战线。延安时期中共积累了十分宝贵的与外国记者交往和对外传播的经验,如:注重与外国记者建立良好、密切、长期的交往关系;在与外国记者的交往过程中实事求是,尊重新闻规律,多做解释而非劝服工作;在重大的外事活动中主动作为,有计划地设置传播议题,积极开展舆论引导等。

基于史料考证和历史分析,本研究认为,中共的对外交往和对外传播工作从初步建立到逐渐走向成熟:一开始,对外交往工作是零散的、非组织化的,到逐步建立起对外交往工作的专门机构,再到完善相关工作制度,开展常规化、制度化的交往活动,进而形成了对外交往的核心观念——宣传出去与争取过来。本研究还详细梳理了访问延安的外国记者名单及其群体特征。外国记者是对外(国际)传播中的重要行动者,他们既代表了各自国家和媒体的立场,其新闻工作实践又深受各种交往关系、交往活动的影响,具有主体性和能动性。聚焦外国记者群体本身的研究,正是从交往主体的视角出发,揭示我国在开展对外传播工作中交往活动的重要性。延安时期对外交往和对外传播工作的观念、方法、策略等经验,对我国当下开展国际传播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最后需要指出,本研究侧重考察中共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和机制,而对这些外国记者的新闻报道和著作内容本身讨论不多,因为这方面的文献已比较丰富。此外,本文中的对外交往主要是指与外国记者的交往活动,尚未详细考察其他诸如作家、教育家、商人、医务人员、军人等外国友人,中共与这些群体的交往活动同样十分重要,有待于以后深入展开研究。


来源:新闻与传播研究
编辑:程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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