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史记 《沈巍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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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沪人也。捡废品为业,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博学多才,知《诗经》、《尚书》、《左传》。妙语如珠,金句迭出,人嘉其言,怪其行,大惊,视频传之网络,由是声名籍甚,亦有人戏称其“国学大师”、“流浪大师”。远近闲人网红,蛆附蝇集,蹭流量,发抖音,以攫取吃瓜群众之赀。
少时,喜读书画画,父常让之,捡弃物换钱读书。高考时,喜中文政治,父屈其志,为长远计,选审计,以为可当公务员,端铁饭碗。
毕业入沪上之徐汇审计局,与数字为伍,心常悒悒。见废纸弃瓶,辄分类整理。家人以为病至深,送精神病院三月。后有力者,亦以为病,拒而退之。
沈巍,昂藏丈夫也,常怀兼善天下,囊括四海之意。而家人慊,单位弃。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地。可悲也夫。
未几,弃房屋、捐炊爨,浪迹于小区、车站,浮游于通衢、工地。发渐蓬,衣渐污,人有弃物,雀跃俯取,得钱购书,沉浸其间,扬眉瞬目,谓有奇景。欣然忘食,时常有得。奄忽二十余载,处闹市如深山,从众人若独居,忘怀得失,不虑人事。读书千万卷,胸中所积,发而为言,辄为正音,似黄钟大吕,惊人耳目,若竽瑟球锽,郁然有彩。
噫吁嚱,吾闻沈巍之事,一则以悲,一则以喜。
可悲者,沈巍,学侈轶飞,被褐怀玉,能发人所不能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有杜甫之心;“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有孟浩然之遇。举世弃之,不得伸其志。非沈巍之为怪,世事怪也。非沈巍之颠倒,世事颠倒也。
可喜者,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今添一沈巍,可做三人行矣。抛掷蝇头名利,浮云荣华。不牵于情,不滞于物。世人汲汲之醇酒妇人,视之如敝履,世人戚戚之忱思书籍,趋之若奔骥。孑然似闲鹤,澹然如老僧,蝉蜕秽浊之中,浮游尘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缁。纵一苇之所如,从寸心之所适。
世之所谓志屈心结抑者,与世相俯仰,不得须臾之霁颜,抑郁成病,蹉跎而终,何可胜道哉!口是之,而心非之,情慕焉,而身不能行。兹若人之俦乎,林逋欤?方山子欤?人人之心间,皆有一沈巍在焉。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编辑:吴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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