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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史料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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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
发表于 2019-10-18 22:35:0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纪念范长江诞辰110周年暨首届长江新闻论坛”在四川大学科华苑宾馆召开

10月16日,由中国新闻史学会、四川大学新闻学院主办的“纪念范长江诞辰110周年暨首届长江新闻论坛”在四川大学科华苑宾馆召开。来自中国人民大学、复旦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传媒大学、四川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重庆大学等高校的学界嘉宾和来自中国记协、中国广播电影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江西记协、广东记协、四川日报、重庆日报等单位的业界嘉宾等参加了本次论坛。范长江长子范苏苏、次子范东升、侄子范小朵出席论坛。开幕式由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党委书记古立峰教授主持。

2019年适逢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也是范长江同志诞辰110周年。范长江同志1909年10月16日生于四川省内江县田家乡赵家坝村,是最早公开如实报道红军长征的中国记者、中国记协前身“中国青年新闻记者协会”的主要发起者和领导人之一、解放区和新中国新闻教育的先驱。学习和研究范长江这位从四川走出去的新闻巨匠的新闻思想和新闻实践,继承和发扬范长江同志追求真理、不畏艰难的精神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古立峰书记主持开幕式

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具有范长江研究的地缘优势和学缘传统。1986年11月20日,四川大学新闻系和四川省记协、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等联合举办了我国首次范长江新闻思想和实践讨论会;2016年11月8日至12月,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发起了“滚滚长江,致敬长征!——‘重走范长江之路’大型新闻教育实践活动”,开启了培养新闻学子爱祖国、爱人民、识民情、重大局、讲好四川故事与中国故事的实践创新之旅,受到社会各界的积极回应和肯定好评。

嘉宾致辞

本次会议旨在接续传承范长江精神,联动学界、业界对话,共同研讨中国新闻传播发展未来。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中国记协)书记处书记冯海青、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晓骏、四川大学副校长晏世经、中国新闻史学会副会长王润泽、四川大学新闻学院院长李怡先后致辞。

冯海青书记致辞

中华全国新闻工作者协会书记处书记冯海青在致辞中说,本次论坛的召开对继承和发扬范长江精神,不断推动我国新闻队伍建设和新闻事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同时,新时代的党的新闻事业,要高度重视传播手段建设和创新,努力提高新闻舆论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公信力,并提升我国媒体的国际传播能力。

李晓骏副部长致辞

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晓骏对长期关心支持四川新闻事业与舆论宣传的领导专家表示感谢,对出席论坛的专家学者表示热烈欢迎。他说,在当前媒体深度融合、新媒体传播方式发生根本变革、传播载体发生颠覆性变化的形势下,广大新闻工作者和新闻学子要从范长江深厚的新闻思想中吸取力量,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不动摇;要认真学习和弘扬传承范长江的革命精神、科学态度、崇高品质和优良作风。

晏世经副校长致辞

四川大学副校长晏世经在致辞中介绍,作为地处范长江家乡的四川大学,特别重视和珍视对范长江的全面研究及其当代价值的深度挖掘。四川大学具有研究范长江的地缘学缘优势,也积淀了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四川大学将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对新闻舆论工作和党的新闻人才培养的要求,继续弘扬范长江精神,办好新闻传播学科,为党的新闻事业作出更大贡献。

王润泽副会长致辞

中国新闻史学会副会长王润泽教授在致辞中说,范长江精神是心系国家、坚持人民立场、敢于讲真话、不怕艰险的一种精神。她从范长江新闻实践中的三个细节阐发了在新时期媒体发展日新月异、新闻价值呈现多元的背景下,继承发扬长江先生精神的重要性和必要性,而这正是我们纪念范长江和传承长江精神的当代价值和时代意义。

李怡院长致辞

四川大学新闻学院院长李怡教授在致辞中说,范长江先生的作品是对中国西北的生动描述,不仅是新闻通讯创新的成果,同时也具有文化人类学方面的研究价值。当下,针对新近出现的非虚构写作问题,我们都能够在范长江先生的作品中得到相关启示。

赠书仪式

在开幕式上,范长江长子范苏苏、次子范东升、侄子范小朵将30本《范长江新闻文集》《范长江新闻文集补遗》赠予四川大学。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操慧教授作为学校代表接受范长江家属赠书。《范长江新闻文集补遗》30万字,是范苏苏近几年对父亲作品搜集、整理的最新成果,该著作对于研究范长江精神、研究中国新闻史及抗日战争史的具有重要价值。

主题发言

四川大学新闻学院蒋晓丽教授主持大会主题发言

赠书仪式结束后,范长江先生长子范东升先生,复旦大学资深教授、国家985创新基地主任童兵,中国新闻史学会副会长、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王润泽教授,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原院长吴廷俊教授、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原院长董广安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纪委书记、副所长季为民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党委书记、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新闻学与传播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周勇教授,重庆大学新闻学院院长、中国新闻史学会网络传播研究委员会会长董天策教授,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原院长、四川省新闻教育学会名誉会长邱沛篁教授先后作主题发言。主题发言由四川大学新闻学院蒋晓丽教授主持。

范苏苏先生发言

范长江先生长子范苏苏先生作了题为《目前“研究范长江”的当务之急是什么?》的发言,他回顾与肯定了我院1986年“范长江新闻思想和实践讨论会”与2016年“重走范长江之路”两次活动。范苏苏先生说,近30年来,“范长江研究”已成为我国新闻史研究中比较活跃的领域,但是相关的著作出版和普及工作很不够,希望这种情况能够在未来得到改变,希望范长江新闻思想能够被更多人知道和了解,并对现在的从业人员和年轻人有所启发、有所激励。

童兵教授发言

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国家985创新基地主任童兵围绕“引导我们的学生像范长江那样当好记者和管好新闻”的主题,通过回忆范长江先生的记者生涯,对新闻从业者、新闻专业教师与新闻学子们提出了几点建议。童兵教授认为,正确坚定的政治认识是我们正缺乏但也尤为重要的品格,我们不仅应有社会担当、新闻理想,还应有献身新闻事业的热情与态度。同时,他还强调,健康的身体与吃苦耐劳的品格,丰富的知识与写作能力,干练的论述能力、编辑能力与实用技能以及最基本的社会人脉关系,同样是新闻从业者与新闻学子的必备要素。

王润泽教授发言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院长、中国新闻史学会副会长王润泽教授作了《追求真理、不畏艰险——范长江的个性与追求》的发言,以范长江先生的第二次入学与离校、从重庆到南京再到北京的求学路等人生经历为例,重新品读了范长江先生秉持的记者品格——追求真理。王润泽教授认为,范长江先生在精神层面上留给了我们丰富的引领:作为一个大记者,应在大是大非面前坚定立场,不改初心。

吴廷俊教授发言

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原院长吴廷俊教授从人性的角度深入解读了范长江精神,他以范长江先生离开《大公报》这一重要节点加以详实资料分析,凸显了范长江先生不断探索、不畏艰险、不断进取的品质。吴廷俊教授认为,正式实事求是、不甘平庸、勇往直前的品格,成就了范长江先生的传奇一生,这些品格也为当代年轻人提供了很好的学习范本。

董广安教授发言

郑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原院长、穆青研究中心主任董广安教授从地缘角度,以《长江先生与河南的交集》为题,讲述了范长江先生与河南驻马店的两次交集。董广安教授说,范长江的整个新闻生涯是同国家和民族命运、同党领导的进步事业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范长江精神与“坚定信念、艰苦奋斗、顾全大局、依靠群众”的竹沟精神,与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安精神等革命精神一样,都具有深厚的民族性、鲜明的时代性和先进性,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的革命精神和中华民族精神的一部分。范长江精神在延续、在传承,必定会影响一代又一代新闻人。

季为民研究员发言

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纪委书记、副所长季为民研究员作了《学习研究范长江,做好新时代新闻舆论工作和新闻理论研究》主题发言,从范长江新闻思想与新闻实践出发,探讨了研究和做好新时代新闻舆论工作的三个启示:第一,需有正确的政治方向,坚持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坚持党性原则;第二,要坚守党和人民的立场,坚守群众立场;第三,要尊重新闻规律,坚持新闻真实性,坚持调查研究,以新闻职业精神扎实做好新闻工作。季为民研究员认为,广大新闻工作者应该像范长江一样,以职业精神坚守新闻真实性要求,做好新闻报道,做党的政策主张的传播者、时代风云的记录者、社会进步的推动者和公平正义的守望者。

周勇教授发言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中国高等教育学会新闻学与传播学专业委员会理事长周勇教授以“回到新闻教育的初心”为主题,分析了当前新闻教育面临的挑战。他说,随着新媒体的崛起和整个传播环境与社会环境的变革,专业新闻工作者从个人能力到队伍建设都出现了滑坡,原创新闻越来越少,基础事实越来越少,观点却层出不穷。周勇教授认为,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应当反思新闻教育,反思新闻行业之不可替代性,而范长江先生的新闻实践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答案:新闻传播事业最基础的本源是事实,我们永远不要忘记我们的专业性,这是新闻教育的重点。

董天策教授发言

重庆大学新闻学院院长、中国新闻史学会网络传播研究委员会会长董天策教授围绕“生态学视野下的媒体融合”作主题发言。他认为,从技术的角度看,媒介融合是技术驱动的,实际上是新技术在整个社会的全面应用中改变了整个媒介生态,并且导致媒介生态发生了巨大变化,它需要建立建立智能的信息汇聚平台和分发平台。在董天策教授看来,我们更应将媒介融合与整个社会系统联系起来,进一步思考与研究在新媒介生态下的信息分配机制、传播伦理与传媒法律法规。

邱沛篁教授发言

四川大学新闻学院原院长、四川新闻教育学会名誉会长邱沛篁教授作了《努力培养范长江式的新闻人才》的主题发言。他回顾了1997-1998年间四川大学新闻专业的范长江研究工作,表示川大新闻系从建立初期就高度重视对范长江这样的名记者的学习与研究。后来,在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成立后,学院的范长江研究工作也得到进一步深化和发展。邱沛篁教授还对当下学习、宣传与研究范长江的工作提出了建议,如将范长江研究和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学习紧密结合;建议筹备成立中国新闻史学会范长江研究专业委员会;建议在我院正在筹备恢复出版的《新闻传播学论丛》中开辟《范长江研究》专栏等。邱沛篁教授希望以此次论坛为起点,坚持每年举办一届范长江论坛,把学习与研究工作推向新高度。

本次论坛设“范长江相关研究”“中国新闻奖评奖、创优圆桌论坛”和“融媒体发展相关研究”三个主题论坛。来自国内高校新闻院系的研究者和范长江家属参加了主题论坛并进行了论文演讲。中国记协、中国广播电影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江西记协、广东记协、四川日报、重庆日报的相关领导及部分中国新闻奖获奖者就中国新闻奖评奖创优与川大师生进行了互动对话。(文字 姚雪梅 王北辰 图片 蔡亚纯 陈悦月 张诗萌 王北辰)

主题论坛现场

原文链接:https://xhpfmapi.zhongguowangshi ... ge&isappinstalled=0




编辑:董莉


182#
发表于 2019-10-23 21:59:07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改革开放40年中国新闻史研究回顾与展望

内容提要:
  改革开放40年是百年中国新闻史研究史上的繁荣时期。回顾改革开放40年,中国新闻史研究走过了逐步恢复、全面展开、锐意进取和创新发展的四个阶段。改革开放40年,中国新闻史研究成绩巨大,研究视野不断拓展,内容不断丰富,成果数量空前发展,质量不断提升,研究队伍不断壮大。改革开放40年,不仅是中国新闻史研究者不断解放思想,开拓创新的四十年;而且是新闻史学科地位确立、成熟、反思和拓展的四十年;更是新闻史研究受国家资助力度最大、涌现成果最多、社会反响最好的四十年。展望未来,中国新闻史研究应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强化新闻史研究的本体意识,确立新闻史研究的总体目标,推进整体新闻史研究,提升中国新闻史研究整体水平。
  关键词:
  改革开放/新闻史研究/学科地位/回顾/展望
  作者简介:
  邓绍根,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导,中国新闻史学会联席秘书长(北京 100872);张文婷,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7级博士生(广州 510632)。
  基金项目:
  【基金项目】本文为中国人民大学“双一流”建设阶段性成果(中国人民大学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研究中心《马克思主义新闻观中国化进程及其理论建设研究》课题成果,项目号为:RMXW2018A002)。
  1978年12月中国共产党召开了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十一届三中全会,重新确立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确定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上来,开启了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时期。随着改革开放和国民经济的恢复发展,中国新闻业建立了多种类、多层次、多功能、多样化的新闻媒介网络,形成了高科技、现代化的新闻传播体系。改革开放的40年,不仅是中国新闻业取得巨大成就、发展最为迅速的40年,而且是新闻学引入并借鉴传播学建立新闻传播学科、形成中国特色新闻学体系的40年,更是中国新闻史研究迎来学术春天、花枝春满、百花齐放的40年。在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中国的新闻史研究逐步恢复(1978—1988)、全面展开(1989—1999)、锐意进取(2000—2009)、创新发展(2010—2018),而作为新闻传播学分支学科的新闻史,历经确立、成熟、反思和拓展等阶段,迎来了一个崭新发展的新面貌。
  一、中国的新闻史研究逐步恢复及其学科确立(1978—1989)
  “文化大革命”期间,各个大学的新闻史课程停开,新闻史的研究陷于全面停顿状态。随着拨乱反正的完成,许多新闻史研究者重返岗位,新闻史教学和研究队伍逐渐恢复重建,规模不断扩大。1978年起,几个老的大学新闻系中恢复了新闻史课程,重建了新闻史教研室。到1982年,已有14所大学的新闻系或新闻专业开设了新闻史课程。此后北京及各省、市、***纷纷成立新闻学会和新闻研究所,并设置新闻史组,组织会员从事新闻史方面的研究。至1985年,全国创建了40余个新闻学会和50多个新闻学研究机构。在这些机构中,分工从事新闻史研究工作的,全国不下150人。全国除人大、复旦、北京广播学院的新闻系能继续招生外,还在近30所大专院校中增设了新闻系或新闻专业,开设了新闻史课程,在全国各高等学校从事新闻史教学和研究工作的教师已经接近百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新闻系和人大、复旦、北京广播学院、厦门大学的新闻系陆续开始招收新闻学硕士研究生,其中有20人左右是以新闻史为研究方向的,1985年又招收了三名以新闻史为研究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以上这三部分共约200余人,是当前新闻史研究工作的基本队伍和班底,加上其他从事新闻相关工作者,这支队伍的实际人数恐怕要超过500人,初步形成了一支多层次、多梯队、多兵种、老中青相结合的新闻史研究者队伍。[1]
  新闻史研究者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尺度,解放思想,突破“禁区”,更新观念,抛弃了报纸是“阶级斗争工具”的观点,重视报纸舆论功能。新闻界的思想解放、观念创新,带动了学术讨论活动的热烈展开。1980年4月15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和北京新闻学会新闻史组就如何编写中国新闻业史举行了一次座谈会。新闻界老前辈萨空了、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方汉奇、广播学院赵玉明、新闻所负责人戴邦、谢冰岩以及新闻所的其他同志参加了座谈。座谈会着重讨论了有关编写中国新闻业史的指导思想、研究范围和对象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意见交流,取得了广泛的共识。关于编写新闻史的指导思想,与会者认为:新闻业史必须有自己的特点……新闻业史必须坚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主张:报刊史要有报刊史的特点,不能写成一般的历史,或写成阶级斗争史、政治史、思想史和文化史。报刊史是总的通史的一部分。属于文化史的范畴,也是政治斗争史的一部分。[2]对于新闻业史的研究对象和范围,与会者倾向于叫新闻事业史,其范围除了报纸和期刊外,还应包括通讯社、广播电台和电视台。……中国新闻事业史从地区上讲,应包括台湾、港澳。边疆和少数民族地区的新闻事业要占一定地位。[3]1981年7月,中国社科院新闻研究所和北京新闻学会联合主办中国新闻史研究座谈会,来自全国各地30余名新闻史研究者参加了座谈讨论。宁树藩在发言中主张要以新闻事业的发展为主线,研究范围应该更广阔些等;方汉奇提出了“如何突出报刊史特点”问题,强调“报刊的发展是有它本身的规律的”。戴邦则旗帜鲜明地反对“把新闻史写成政治思想史、阶级斗争史,并且要以‘阶级斗争为纲’作为指导思想,作为主线”,认为“新闻业史首先是要研究新闻业务本身的各种业务的发生,发展及其规律性的历史”。正如有参会者记载:“打倒‘四人帮’以后,百废俱兴。新闻史这个向来冷落的学科,也开始热闹起来。”[4]此后,关于新闻史编写工作座谈会和新闻历史任务研讨会不下12次。会议的规模和讨论问题的深度都超过了过往。
  正是由于新闻史研究队伍的恢复与壮大,他们坚持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正确路线指导,不断解放思想,高度重视对史料的整理与研究,加强历史事实的考订工作,努力发掘、发挥报刊原件和档案资料的作用,使得新闻史研究逐步恢复,成果不断涌现,数量不断增长。据不完全统计,从1978—1988年,新闻界出版的新闻史相关著作多达378种,平均每年出版34.3部。[5]新闻史的研究园地迎来了花枝春满、蝶舞蜂喧的新景象。
  (一)新闻史著作厚积薄发,相继问世
  该时期公开出版的新闻史教材、专著和文集,以报刊史和新闻事业史的整理与研究为主。报刊史方面,著作有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的《报刊史话》(1979.9)和《中国古代的报纸》(1979.10)、复旦大学新闻系编的《人民的喉舌——邹韬奋论报刊》(1980)、徐铸成的《报海旧闻》(1981)、《中国近代报刊史参考资料》(上下,1982)、黄卓明的《中国古代报纸探源》(1983)、李良荣的《中国报纸文体发展概要》(1985)、杨光辉等编著的《中国近代报刊发函概况》(1986)、王凤超的《中国的报刊》(1988)、宋应离的《中国大学学报简史》(1988)等。这些著作都是厚积薄发之作。其中,报刊史代表作是方汉奇的《中国近代报刊史》(上下)。该书于1981年6月出版,共分七个章57万字,概括了1815到1915年约100年间的报刊史,是厚积薄发之作,也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最早问世的新闻史力作,开启了改革开放以后新闻学研究的新纪元[6]。《中国近代报刊史》出版后获得多种科研奖项,其巨大价值有口皆碑,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内地新闻史研究的突破性进展。
  新闻事业史方面,主要有暨南大学新闻系编辑的《华南新闻事业史料》(1980)和《中国新闻事业史研究资料》(1982)、方汉奇等编著《中国新闻事业简史》(1983)、方梁家禄等人编写的《中国新闻业史(古代至1949年)》(1984)、李龙牧的《中国新闻事业史稿》(1985)、谷长岭和俞家庆《中国新闻事业史参考资料》(1987)、许焕隆的《中国现代新闻史简编》(1988)等。这些成果大部分都是多年研究的力作,为相应时期的报刊历史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新闻专题史方面,与广播相关的史料整理与汇编较为突出,主要有北京广播学院新闻系编的《中国广播史料选辑》(1979)、吉林省广播电视学校编的《中国广播简史》(1983)、壮春雨的《中国电视概述》(1985)、赵玉明的《中国现代广播简史》(1987)等。此外,中国共产党党报史、中国企业报刊史、中国军事报刊史等研究取得较大进展,如黄河、张之华同志合作编写的《中国人民军队报刊史》(1986)。
  外国新闻史研究受到重视。1979年5月,《国际新闻界》复刊,注重报道国际新闻界动态,逐渐成为外国新闻史研究的重要园地。同年李瞻主编的《外国新闻史》由台湾学生书局出版。1981年,宁新的《日本报业简史》出版,成为改革开放后大陆最早出版的外国新闻史著作。1982年,新华出版社翻译出版了《美国新闻史》《外国新闻界概况》。1984年,刘有源出版著作《美国新闻事业概况》。1985年,李明水出版著作《世界新闻传播发展史:分析、比较与评判》。1988年,大陆外国新闻史研究受到高度重视,先后有四本著作问世,分别是:张隆栋和傅显明的《外国新闻事业史简编》、陶涵的《世界新闻史大事记》、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编撰的《七国新闻传播事业》、陈力丹的《世界新闻史纲》等。
  (二)新闻史文章涌现,史料整理工作成效显著
  1979年8月,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研究所创办《新闻研究资料》,初为不定期刊物,1981年起改为季刊,以新闻史料搜集和研究为主。1979年9月,《北京广播学院学报》创办。1980年,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主办了《新闻学论集》学术丛刊,都发表了不少新闻史论文。1981年5月,复旦大学新闻系创办《新闻大学》。当时的新闻业务刊物纷纷开设“新闻史话”栏目。这些刊物和栏目都成为新闻史研究的重要阵地和园地。
  新闻史料的整理工作受到了高度的重视,地方新闻史研究得到加强。各地陆续创办了《新华社史料》、天津《新闻史料》《湖北省武汉市新闻志参考史料》《武汉新闻史料》《新闻界人物》等新闻史专业刊物。据不完全统计,至1985年公开发表的有关新闻史的文章,累计达三千六百八十三篇;仅《新闻研究资料》一种,截至1985年上半年就出版了三十辑,发表新闻史方面的文章和资料七百一十六篇,六百万字。[7]1978年以后,全国25个省市***的新闻研究机构积极开展本地新闻史的研究工作;其中,湖南、湖北、黑龙江和原察哈尔地区启动早,进度快;吉林、广东、河南、天津等省市进步较大。
  (三)当代新闻史研究受到重视
  新闻史研究者在关注对历史研究的同时,立足当下,总结经验教训,呼吁立即进行当代新闻史的研究。1986年,钱辛波发表文章,“希望大家来写当代十年新闻史”,认为:无论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在这期间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可称为历史性的变化。这十年内容丰富,值得大书特书,对中国新闻事业来说也同样如此。[8]也有学者对当代新闻史研究的迫切性进行思考。郭镇之撰文指出:“研究当代新闻史的条件已经具备。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三十六年了,这期间新闻事业的进程与共和国的成长是大体同步的,应当及时进行历史的反思,得出公正的结论,引出适当的教训。”[9]在当代人写当代新闻史理念指导下,1987年,“当代中国的广播电视”编辑部成立,先后出版《中国的广播节目》《中国的广播电台》《中国的电视台》《中国广播电视大事记》《梅益谈广播电视》。有些是年出版的著作就写到了当年的年份,如《中国国际广播史料简编1947—1987》(1987)。1988年,《中国中央电视台30年:1958—1988》出版问世。
  (四)中国新闻史分支学科地位被确立
  在中国新闻史研究恢复发展的过程中,研究者不断探讨学科属性、其学科地位基本确立。1981年,方汉奇撰文阐述了新闻史研究的地位与作用,认为:一般所说的新闻学,通常包括以下三方面内容:新闻理论、新闻业务和新闻史。新闻理论和新闻业务的研究自然很重要,新闻史的研究也同样重要。这是因为这方面的研究,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探讨和解决新闻理论上的一些问题,继承和发扬前辈新闻工作者的好的传统,总结和借鉴他们的丰富经验。[10]1985年,“新闻史是历史的一门科学”成为新闻史研究者的普遍共识。新闻史的学科属性被确定下来,“新闻史是一门科学,是一门考察和研究新闻事业发生发展历史及其衍变规律的科学。它和新闻理论、新闻业务一样,都是新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新闻史又是一门历史的科学。在门类繁多的历史科学中,它属于文化史的范畴,是文化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新闻史的研究范围被认可,“新闻史,从宏观的角度来说,需要研究的是整个人类新闻传播活动的历史,特别是阶级社会诞生以来,各个阶级和阶层,运用各种有效的新闻传播手段从事新闻传播活动的历史。从微观的角度来说,则要研究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一个时代、一个时期、一类报刊、一类报人,乃至于具体到某一家报刊、某一个报刊工作者和某一个宣传战役的历史。研究到近代以来的新闻史的时候,则还要兼及通讯社、广播电台、电视台等现代化新闻传播机构和新闻传播手段的历史。”[11]
  在新闻界对新闻史学科属性和地位达成共识之后,社会对新闻学科及其新闻史也提高了认识。国家科委1987年年度统计年报工作文件中把新闻学正式列为我国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中15个学科项目之一,居第11位,并标明了这个学科的具体内容包括新闻学总论等11方面,其中有中国新闻事业史、中国出版事业史、国外新闻事业史,不仅从制度上结束了“新闻无学”的局面[12],而且新闻史作为新闻学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巩固。
总之,该时期中国的新闻史研究逐步恢复和发展,新闻史的学科属性及其地位被确立,“新闻史非学”的说法被明辨的事实被否认,呈现出一个花枝春满、蝶舞蜂喧的新闻史研究局面。新闻界协作研究的风气已经形成,如1986年10月30日至11日2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在安徽黄山市召开了《中国新闻事业通史》的编写工作会议。来自全国十几个新闻院校和科研单位的代表在会上认真讨论了该书的编写提纲和指导思想,确定了全书的编写体例和对书稿的质量要求,选出了主编、副主编、编委会成员和各章节的具体编写工作主持人。一批新闻史课题被国家社科基金立项资助,如王福如的重点项目《新闻事业与现代化》(1986)、陈碧笙的一般项目《台湾新闻事业史》(1987),方汉奇的重点项目《中国新闻事业通史》(1988)等;一些优秀的新闻史著作受到学界表彰,如1983年成立的吴玉章基金颁授的第一届人文社会科学奖中,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刊史》(上下)获得一等奖。1988年,新闻史方向的博士论文及其学位也问世,分别是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尹韵公的《明代的新闻传播事业》和郭镇之的《中国电视史稿》。
作者:邓绍根 张文婷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原文链接:http://www.cssn.cn/xwcbx/xwcbx_xws/201910/t20191023_5019297.shtml?from=singlemessage&isappinstalled=0
编辑:宋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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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8 10:13:53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编辑:冯梦玉

184#
发表于 2019-11-11 22:09:4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祝华新:惜别金台西路2号院

原文作者:祝华新  
原文来源:融媒天下


祝华新,百度上这样介绍他: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互联网与新经济专业委员会主任。人民网舆论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人民网舆情数据中心副主任 、《网络舆情》杂志执行主编。高级记者,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互联网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最高人民法院特聘司法信息传播专家。

1986年-2000年人民日报记者,曾撰写长篇述评《中国改革的历史方位》、《改革阵痛中的觉悟》(合作),该述评被视为80年代改革开放进程的代表性新闻作品。从2006年期撰写《人民日报,叫一声同志太沉重》系列报史札记,另有研究党史的一些单篇作品。近年来致力于网络舆情研究,主持撰写中国社会科学院2007-2014年度《社会蓝皮书》中的互联网舆情年度报告,并应邀多次到各地进行政府和企业网络舆情应对演讲和培训。主持编写2014中国网络舆论场共识度报告,受到高层重视和肯定。参与2011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突发公共事件舆情应对与效果评估信息平台建设研究》 ,主持其中的舆情案例库子课题。                                                                                                                                                   
                                                                                                      

北京朝阳区金台西路2号院,1980年人民日报社从王府井大街迁来。“十年浩劫”过后,人民日报忠实遵循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倡言思想解放,推动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座大院最让人留恋的,是体制外人不太了解的浓浓的人情味。

1983年我刚进入这座大院九号楼读研究生时,发现无论是记者,还是车队司机、保洁员,见到社长、总编辑,但呼“老胡”“老秦”,不称官阶。为表示尊重,顶多称“秦川同志”。直到今天,80年代的老同事见面,如果没有新人、外人在场,彼此还是叫“老杨”“小张”,官爵高者不以为忤,平头记者也不觉得高攀。

2012年4月,人民日报走进我的母校复旦大学。飞机抵达上海虹桥机场后,时任社长在廊桥拐角处坚持等到最后一名同行者出来,才走下廊桥,为的是大家可以坐同一辆车出机场去复旦。让领导等候了大约十分钟的是我,那天我恰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座位,是最后一名走出飞机的乘客。

我的研究生导师保育钧闲聊时,说起党报人的风格:在“文化大革命”中,外国元首、政府首脑来访都要组织北京居民上街欢迎,就数人民日报的队伍松松垮垮,但一旦外宾车队临近,队伍立刻变得整齐有序,精神面貌高昂。自由而有战斗力,关键时刻担当得起。
我在人民日报做夜班编辑时,印象最深刻的,是老编辑桌上的茶杯,深深的茶垢。我明白这意味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夜班打熬。有人说:编辑改稿好比医生给病人输血,但医生为病人输入的是别人的鲜血,而编辑为稿件注入的是自己的心血。比如总编室值长夜班的李济国,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尊敬的角色。1994年李济国到甘肃采访,从兰州东行定西,南行临夏,西行敦煌,经武威、永昌、张掖、嘉峪关等地。在永昌途中某处路口,约一位长期给人民日报投稿的部队通讯员见面,神交已久的编辑和作者在风沙口短暂会晤。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的一次见面,退休多年的老李今天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但这位通讯员恐怕会永久地感激党报老编辑的知遇。


(李济国老师参观人民系新媒体)

这座大院与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都息息相关荣辱与共。人民日报原农村部主任李克林(学者李银河的母亲),1938年投奔延安,多年来保持着农村生活习惯:“我这个人不爱吃肉,偶尔有碗羊肉汤,我打回来去换老乡的白粥喝。我就爱吃些野菜、杂粮的,吃的上头一辈子不讲究。”晚年李克林去人民日报附近小庄商场购物,指着柜台后墙上的招贴说了些什么。营业员带着几分惊奇地说:“老太太不简单,还识字呢?”李克林一听乐了:“识不多,斗大的字认得几箩筐。”在售货员看来,这位人民日报离休干部俨然一个文盲老太。中央党报记者做到这个份儿上,身在魏阙,与草根阶层外形相似、气质相通,也是一种境界。


(李克林年轻时)

人民日报老记者何燕凌,在全国最早报道过大寨和陈永贵艰苦奋斗的事迹。1956年4月29日,以“何成”的笔名发表短文《生产组和社员都应该“包工包产”》。何燕凌敏锐地提出了合作化以来一个普遍的现象:越是公有制,越像无人所有制。“庄稼收多收少不管”,队长“成了一条光杆”,“社员的生产责任心”缺失。何燕凌的文章直接启发了年轻的温州永嘉县委副书记李云河。李副书记在温州大胆实施了著名的“包产到户”实验。但是好景不长,“反右”运动开始,“包产到户”成为农村“右倾”路线错误的代表。李云河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劳动改造。我的研究生同学凌志军在《历史不再徘徊》一书写道,1986年夏天,李云河终于在电话中找到了住在这座大院里的何燕凌,用颤抖的声音谈起这篇文章:“它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人民日报记者刘衡,1957年被打成“右派”,蒙冤22载。“改正”复出后第一次到家乡采访,“中国鄂州网”这样描述:“一位衣着朴素、行走不十分方便的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竟然说自己是人民日报社的记者,每个接待的人都会投以怀疑的目光。这是上世纪80年代刘衡留给家乡人的最初印象。跟当地老百姓没完没了地拉家常,没有床,晚上就在一张桌子上将就着睡,刘衡留给家乡人的永远是亲切的回忆和由衷的敬佩。”

沉冤得雪而青春不再,但刘衡的爆发力让年轻人也为之惊叹。她马不停蹄地跑基层,口述体新闻《妈妈教我放鸭子》,直白清新又耐咀嚼,被收入中学语文教材。

刘衡由于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右派分子”,“文革”期间“干校”的“造反派”扬言再不认罪就将她活埋,深夜把她绑到村边的荒地上,拿起铁锹,以死恐吓,刘衡还是决不松口。粉碎“四人帮”后,组织上曾想追查此事,刘衡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几个人也不过吓吓我而已。他们不敢活埋的。”竟一口原谅了当初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刘衡老来学艺,打理个人网站“直立行走的水”。什么是“直立行走的水”?瀑布也。刘衡有诗明志:

    我没法做温柔平静的湖水,
    又不愿一天天干枯,
    我生命的长河要流,
    一泻而成瀑布。

(年轻时的刘衡)

刘衡老师看到我写的报史札记,曾托人嘱咐我去看她。我带着鲜花走进报社北区宿舍,发现刘衡老师在家养了数只鸟,每天在鸟儿欢叫中醒来,晚年的心境一片澄澈通透。一周后,刘衡病逝。一天内,我敲开了报社数位老同志的家门。原工商部主任林晰赶写出回忆文章,老大哥何燕凌做文字编辑把关;其他老同志也各为刘衡说一段话。感谢南方周末文史版编辑刘小磊,用一整版刊出悼念刘衡专题。除林晰文章单独支付稿酬外,众人留言得稿费1144元。退休副总编辑余焕椿数得共163行文字,折每行7元。按每人行数分摊,让儿子分送。分配如下:

何燕凌夫妇(晋冀鲁豫解放区老记者)63元
陆超祺(原副总编辑)105元
李仁臣(原副总编辑)35元
林钢(原记者部主任)238元
季音(原干部部主任)84元
罗荣兴(原教科文部主任)14元
余焕椿21元
张宝林(原《市场报》总编辑)126元
杨良化(原《新闻战线》)总编辑42元
舒展(老记者)259元
陈泊微(原驻日本记者)91元
冯媛(原国内政治部记者)63元
加余款4元。

    不愧为老共产党人,如此一丝不苟,公正无私。

(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余焕椿)

1986年研究生毕业分配前夕,我申请进入人民日报科教部。这是抓捕“四人帮”第二天接管人民日报的迟浩田提议成立的部门,专门对接邓小平“文革”后复出主抓的科教和知识分子工作。我怯怯地问科教部负责人罗荣兴:我的工作没问题吧?还想回老家过最后一个暑假……老罗说:放心回去吧。结果,8月中旬接到报社的报到通知。我这个基层供销社家庭的孩子,没有任何特殊背景,没给领导送过礼、请吃饭,甚至没给领导倒过一杯茶(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很傲娇的),顺利地成为党报记者。

1983年秋天,在改革乍暖还寒的时候,有人看不惯年轻人追求时尚的生活方式和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试图剪长发、剪喇叭裤,没收印有美女图的杂志。1984年1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特写《欢声笑语向着明天——首都街头元旦见闻》,写道:

清晨,记者搭乘9路汽车进城,一群青年热烈地议论着:他们单位除夕举办了集体舞会!集体舞,已成为青年们喜爱的文娱活动。

    尽管有些地方,清除精神污染走了点样,但“丰富生活,美化生活”,显然仍是广大北京人民新的追求。

读到这里,明白人会心一笑。党报向全党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信息。这是开明包容的80年代,政府体察民意,欢乐祥和过日子。

人民日报记者孟晓云从这座大院出发,坐大飞机飞往乌鲁木齐,再坐小飞机飞越天山到了阿克苏,然后坐吉普车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到达只有几座土屋、满目荒凉的阿拉尔小镇,见到了满脸黝黑多皱、双手粗粝的钱宗仁,难以想象他只有39岁,还是一个知识分子。1984年9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孟晓云的长篇通讯《胡杨泪》,记述了这个湖南湘乡的“富农”子弟几十年间颠沛流离的经历,因为“出身不好”,考上大学又被辞退。做过林场小工、保管员、木匠、筑路工,频频遭受批斗、吊打、酷刑、反省、进“学习班”……他坐牢时默诵古文和诗词,推演数学公式,用业余时间学完8门大学课程,还发明了“汉字笔顺号码排字法”。

由于极左路线的影响,钱宗仁的平反安置在新疆地方政府遭遇重重阻力。经时任中组部副部长过问,人民日报总编辑李庄安排,钱宗仁从新疆来到人民日报做了实习记者。进入这座大院后,钱宗仁查出晚期癌症,很快病逝,年仅41岁。党报不仅为他的坎坷遭遇鼓与呼,而且敞开胸怀,为他提供了最后的温暖归宿。这是上世纪80年代党内理想主义的感人乐章!


我的研究生导师保育钧,人民日报前副总编辑,一生的荣辱大多与这座大院有关。

保育钧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不久,即出任人民日报科教部主任,是当时最年轻的厅局级干部。如果明哲保身,他们本可以仕途得意,一帆风顺。

   (1982年10月中央政治局委员胡乔木考察人民日报,与编委会领导座谈,最年轻的编委委员保育钧与胡乔木交谈,许林摄影)

1977年9月保育钧编发记者采写的《情况汇编》(特刊第628期)报送中央,彻底否定了“四人帮”炮制的对教师和教育界的“两个估计”,为知识分子正名,成为恢复高考的重要前提。邓小平手持保育钧编发的这期内参,质问时任教育部长:“你们的思想没有解放出来。教育部要争取主动。赞成中央方针的,就干;不赞成的,就改行。”1977年岁末,高考得以顺利恢复,全民欢呼“邓大人”。

保育钧还根据胡耀邦在中组部会议讲话精神,写出7000多字的文章《完整地准确地理解党的知识分子政策》(1979年1月4日),把新时期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概括为:“政治上一视同仁,工作上放手使用,生活上关心照顾”。这就废弃了解放初对知识分子“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以这篇文章为拐点,平反了知识分子中的大量冤假错案,全党上下改善知识分子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蔚然成风,不少人的命运得以改变。
造化弄人。保育钧的职业生涯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1967年到1996年在人民日报工作,1996年-2016年转入全国工商联。

“围绕我的被交流到全国工商联这一事实,就有不少议论,风言风语中刮进我耳朵里的也有一些。这次,曾经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在正常的交流程序掩盖下的不正常的交流动因,有如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常缠绕着我,有时甚至窒息着我……”(保育钧著《呼唤理解——关于中国民营经济的是非曲折》自序,2002年出版)

报社同事印象中的“大保”是性情中人,爱发议论,直抒胸臆,不避嫌疑。八九十年代之交后,在报社编委会,面对妄议小平改革路线“姓社姓资”的时任一把手,拍案而起:“人民日报不是你的X家庄!”

保育钧刚到工商联时,一位好心的同志点拨道:在两个问题上要小心,要超脱:一是对非公有制经济的性质要超脱,既不说好又不说坏,既不说姓社又不说姓资;二是对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私企业主)要超脱,既不能冷又不能热,既不能亲又不能疏。

1998年和2002年,保育钧两次以全国工商联的名义向全国政协提交提案,推动了私产入宪。保育钧认为:“只有把私企的私有财产正当性写入法律,私营企业主才会有安全感,他们才会安心踏实地发展企业。”

企业家们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个噩梦:会不会再来一次公有化改造?保育钧早在2000年代体制内立言,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解答:

在今后50年内,中国不会对个体私营经济再来一次50年代那样的社会主义改造;即使改造或改革,也将是与公有制的多种实现形式同步进行。因为,个体私营经济已经成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把他们拉出来再进行一番社会主义改造,岂不等于宣布改变基本经济制度?至于私营经济,现在已经有一半以上实现了公司制改造,相当一部分已经股份化,还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同国有、集体、外资企业实现了混合经济。股份化、混合经济是私营企业的发展方向,既然社会化了,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合经济,那就更没有必要再进行50年代那样的改造了。

一年之后,领导人“七一讲话”提出“三个代表”,第一条就是:我们党要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

经过多少不为人知的煎熬,保育钧在工商联进入了新的角色,甚至非常地投入。然而,他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人民日报大院。《呼唤理解》一书的序言,落款是“2002年5月6日记于金台西路2号院内”。保老师在这里曾批发了无数影响改革进程的报道和评论。

2002年晚些时候,保家搬离大院。我知道,保老师的心还留在这里。


(80年代,人民日报大院里,职工们学练太极剑,许林摄影)

人民日报大院内,老干部有晨练的习惯。80年代在这座大院,迎面走来的可能就是延安时期,晋察冀、晋冀鲁豫根据地,或者华北解放区的老革命。晨光熹微、惠风和畅中,这些级别不低、阅历不浅的老报人兼老党员、老干部,三三两两地走来,从容议论今天报纸上的某篇社论、某件新闻,以及没有见报的高层某人讲话,分析点评,入木三分,插科打诨,痛快淋漓。这是离中国社会政治演进最近的一个媒体平台,在这里工作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担当,是精神上的莫逆之交,是同生一世的温暖皈依。

96岁高龄的老记者季音,对人民系的新媒体很好奇。今年7月26日,借着人民网“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季音老师应邀走进人民日报新媒体大楼,感叹党报“鸟枪换炮、大开眼界”。1943年,季音等人从上饶集中营越狱出来,回到淮南敌后新四军军部。1981年,时任农村部副主任的季音组织广东农民陈志雄承包鱼塘的讨论,突破了雇工不得超过8人的传统观念,为发展私营企业冲破了意识形态禁锢。季音(下图右)给人民网年轻同志讲述“不忘初心”时,引述了范长江当年亲口对他说的话:“作为一个新闻记者应把最平凡的人格问题,看作是最根本的第一信条,有了健全高尚的人格,才可以配做新闻记者。”


想起人民日报另一位已故副总编辑王若水,在“文革”后期曾上书领导人,建议反“左”。病逝前他跟妻子冯媛谈起自己的遗愿:“在人民日报种一棵树。不要雕上我的名字。无名树,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了。”

可惜,随着历史场景的转换,这些老领导的名字已经没有多少人记起。

走在金台西路2号院,我常常想到,多少正直忠勇的报人,就在一棵棵无名树下注视着后生新人。他们对党和人民新闻事业的一往情深,对功过荣辱的淡然处之,是一种人格的标杆和无声的勉励。

从1983年第一次走进北京金台西路2号大院,也许还要更早些,从1979年上大学后在新闻系宿舍每天收到一份《人民日报》,自然而然地,党报就联结了我的学业、事业,还有人生中的诸多甘苦和荣辱。一家媒体能给予一介书生如此丰厚的职业附加值,乃至人生馈赠,这大概是我们这代人得天独厚的历史境遇。

    依稀记得80年代学者金观涛先生的一句小诗:

    “我们是最后的,然而却是不死的,理想主义者!”
编辑:吴悠

185#
发表于 2019-11-11 22:09:4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祝华新:惜别金台西路2号院

原文作者:祝华新  
原文来源:融媒天下


祝华新,百度上这样介绍他: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互联网与新经济专业委员会主任。人民网舆论与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 、人民网舆情数据中心副主任 、《网络舆情》杂志执行主编。高级记者,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互联网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最高人民法院特聘司法信息传播专家。

1986年-2000年人民日报记者,曾撰写长篇述评《中国改革的历史方位》、《改革阵痛中的觉悟》(合作),该述评被视为80年代改革开放进程的代表性新闻作品。从2006年期撰写《人民日报,叫一声同志太沉重》系列报史札记,另有研究党史的一些单篇作品。近年来致力于网络舆情研究,主持撰写中国社会科学院2007-2014年度《社会蓝皮书》中的互联网舆情年度报告,并应邀多次到各地进行政府和企业网络舆情应对演讲和培训。主持编写2014中国网络舆论场共识度报告,受到高层重视和肯定。参与2011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突发公共事件舆情应对与效果评估信息平台建设研究》 ,主持其中的舆情案例库子课题。                                                                                                                                                   
                                                                                                      

北京朝阳区金台西路2号院,1980年人民日报社从王府井大街迁来。“十年浩劫”过后,人民日报忠实遵循十一届三中全会路线,倡言思想解放,推动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座大院最让人留恋的,是体制外人不太了解的浓浓的人情味。

1983年我刚进入这座大院九号楼读研究生时,发现无论是记者,还是车队司机、保洁员,见到社长、总编辑,但呼“老胡”“老秦”,不称官阶。为表示尊重,顶多称“秦川同志”。直到今天,80年代的老同事见面,如果没有新人、外人在场,彼此还是叫“老杨”“小张”,官爵高者不以为忤,平头记者也不觉得高攀。

2012年4月,人民日报走进我的母校复旦大学。飞机抵达上海虹桥机场后,时任社长在廊桥拐角处坚持等到最后一名同行者出来,才走下廊桥,为的是大家可以坐同一辆车出机场去复旦。让领导等候了大约十分钟的是我,那天我恰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座位,是最后一名走出飞机的乘客。

我的研究生导师保育钧闲聊时,说起党报人的风格:在“文化大革命”中,外国元首、政府首脑来访都要组织北京居民上街欢迎,就数人民日报的队伍松松垮垮,但一旦外宾车队临近,队伍立刻变得整齐有序,精神面貌高昂。自由而有战斗力,关键时刻担当得起。
我在人民日报做夜班编辑时,印象最深刻的,是老编辑桌上的茶杯,深深的茶垢。我明白这意味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夜班打熬。有人说:编辑改稿好比医生给病人输血,但医生为病人输入的是别人的鲜血,而编辑为稿件注入的是自己的心血。比如总编室值长夜班的李济国,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尊敬的角色。1994年李济国到甘肃采访,从兰州东行定西,南行临夏,西行敦煌,经武威、永昌、张掖、嘉峪关等地。在永昌途中某处路口,约一位长期给人民日报投稿的部队通讯员见面,神交已久的编辑和作者在风沙口短暂会晤。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的一次见面,退休多年的老李今天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但这位通讯员恐怕会永久地感激党报老编辑的知遇。


(李济国老师参观人民系新媒体)

这座大院与庙堂之高、江湖之远都息息相关荣辱与共。人民日报原农村部主任李克林(学者李银河的母亲),1938年投奔延安,多年来保持着农村生活习惯:“我这个人不爱吃肉,偶尔有碗羊肉汤,我打回来去换老乡的白粥喝。我就爱吃些野菜、杂粮的,吃的上头一辈子不讲究。”晚年李克林去人民日报附近小庄商场购物,指着柜台后墙上的招贴说了些什么。营业员带着几分惊奇地说:“老太太不简单,还识字呢?”李克林一听乐了:“识不多,斗大的字认得几箩筐。”在售货员看来,这位人民日报离休干部俨然一个文盲老太。中央党报记者做到这个份儿上,身在魏阙,与草根阶层外形相似、气质相通,也是一种境界。


(李克林年轻时)

人民日报老记者何燕凌,在全国最早报道过大寨和陈永贵艰苦奋斗的事迹。1956年4月29日,以“何成”的笔名发表短文《生产组和社员都应该“包工包产”》。何燕凌敏锐地提出了合作化以来一个普遍的现象:越是公有制,越像无人所有制。“庄稼收多收少不管”,队长“成了一条光杆”,“社员的生产责任心”缺失。何燕凌的文章直接启发了年轻的温州永嘉县委副书记李云河。李副书记在温州大胆实施了著名的“包产到户”实验。但是好景不长,“反右”运动开始,“包产到户”成为农村“右倾”路线错误的代表。李云河被开除党籍,撤销职务,劳动改造。我的研究生同学凌志军在《历史不再徘徊》一书写道,1986年夏天,李云河终于在电话中找到了住在这座大院里的何燕凌,用颤抖的声音谈起这篇文章:“它决定了我一生的命运。”


人民日报记者刘衡,1957年被打成“右派”,蒙冤22载。“改正”复出后第一次到家乡采访,“中国鄂州网”这样描述:“一位衣着朴素、行走不十分方便的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竟然说自己是人民日报社的记者,每个接待的人都会投以怀疑的目光。这是上世纪80年代刘衡留给家乡人的最初印象。跟当地老百姓没完没了地拉家常,没有床,晚上就在一张桌子上将就着睡,刘衡留给家乡人的永远是亲切的回忆和由衷的敬佩。”

沉冤得雪而青春不再,但刘衡的爆发力让年轻人也为之惊叹。她马不停蹄地跑基层,口述体新闻《妈妈教我放鸭子》,直白清新又耐咀嚼,被收入中学语文教材。

刘衡由于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右派分子”,“文革”期间“干校”的“造反派”扬言再不认罪就将她活埋,深夜把她绑到村边的荒地上,拿起铁锹,以死恐吓,刘衡还是决不松口。粉碎“四人帮”后,组织上曾想追查此事,刘衡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几个人也不过吓吓我而已。他们不敢活埋的。”竟一口原谅了当初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刘衡老来学艺,打理个人网站“直立行走的水”。什么是“直立行走的水”?瀑布也。刘衡有诗明志:

    我没法做温柔平静的湖水,
    又不愿一天天干枯,
    我生命的长河要流,
    一泻而成瀑布。

(年轻时的刘衡)

刘衡老师看到我写的报史札记,曾托人嘱咐我去看她。我带着鲜花走进报社北区宿舍,发现刘衡老师在家养了数只鸟,每天在鸟儿欢叫中醒来,晚年的心境一片澄澈通透。一周后,刘衡病逝。一天内,我敲开了报社数位老同志的家门。原工商部主任林晰赶写出回忆文章,老大哥何燕凌做文字编辑把关;其他老同志也各为刘衡说一段话。感谢南方周末文史版编辑刘小磊,用一整版刊出悼念刘衡专题。除林晰文章单独支付稿酬外,众人留言得稿费1144元。退休副总编辑余焕椿数得共163行文字,折每行7元。按每人行数分摊,让儿子分送。分配如下:

何燕凌夫妇(晋冀鲁豫解放区老记者)63元
陆超祺(原副总编辑)105元
李仁臣(原副总编辑)35元
林钢(原记者部主任)238元
季音(原干部部主任)84元
罗荣兴(原教科文部主任)14元
余焕椿21元
张宝林(原《市场报》总编辑)126元
杨良化(原《新闻战线》)总编辑42元
舒展(老记者)259元
陈泊微(原驻日本记者)91元
冯媛(原国内政治部记者)63元
加余款4元。

    不愧为老共产党人,如此一丝不苟,公正无私。

(人民日报原副总编辑余焕椿)

1986年研究生毕业分配前夕,我申请进入人民日报科教部。这是抓捕“四人帮”第二天接管人民日报的迟浩田提议成立的部门,专门对接邓小平“文革”后复出主抓的科教和知识分子工作。我怯怯地问科教部负责人罗荣兴:我的工作没问题吧?还想回老家过最后一个暑假……老罗说:放心回去吧。结果,8月中旬接到报社的报到通知。我这个基层供销社家庭的孩子,没有任何特殊背景,没给领导送过礼、请吃饭,甚至没给领导倒过一杯茶(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很傲娇的),顺利地成为党报记者。

1983年秋天,在改革乍暖还寒的时候,有人看不惯年轻人追求时尚的生活方式和知识分子的独立思考,试图剪长发、剪喇叭裤,没收印有美女图的杂志。1984年1月2日人民日报发表特写《欢声笑语向着明天——首都街头元旦见闻》,写道:

清晨,记者搭乘9路汽车进城,一群青年热烈地议论着:他们单位除夕举办了集体舞会!集体舞,已成为青年们喜爱的文娱活动。

    尽管有些地方,清除精神污染走了点样,但“丰富生活,美化生活”,显然仍是广大北京人民新的追求。

读到这里,明白人会心一笑。党报向全党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信息。这是开明包容的80年代,政府体察民意,欢乐祥和过日子。

人民日报记者孟晓云从这座大院出发,坐大飞机飞往乌鲁木齐,再坐小飞机飞越天山到了阿克苏,然后坐吉普车深入塔克拉玛干沙漠,到达只有几座土屋、满目荒凉的阿拉尔小镇,见到了满脸黝黑多皱、双手粗粝的钱宗仁,难以想象他只有39岁,还是一个知识分子。1984年9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孟晓云的长篇通讯《胡杨泪》,记述了这个湖南湘乡的“富农”子弟几十年间颠沛流离的经历,因为“出身不好”,考上大学又被辞退。做过林场小工、保管员、木匠、筑路工,频频遭受批斗、吊打、酷刑、反省、进“学习班”……他坐牢时默诵古文和诗词,推演数学公式,用业余时间学完8门大学课程,还发明了“汉字笔顺号码排字法”。

由于极左路线的影响,钱宗仁的平反安置在新疆地方政府遭遇重重阻力。经时任中组部副部长过问,人民日报总编辑李庄安排,钱宗仁从新疆来到人民日报做了实习记者。进入这座大院后,钱宗仁查出晚期癌症,很快病逝,年仅41岁。党报不仅为他的坎坷遭遇鼓与呼,而且敞开胸怀,为他提供了最后的温暖归宿。这是上世纪80年代党内理想主义的感人乐章!


我的研究生导师保育钧,人民日报前副总编辑,一生的荣辱大多与这座大院有关。

保育钧在“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不久,即出任人民日报科教部主任,是当时最年轻的厅局级干部。如果明哲保身,他们本可以仕途得意,一帆风顺。

   (1982年10月中央政治局委员胡乔木考察人民日报,与编委会领导座谈,最年轻的编委委员保育钧与胡乔木交谈,许林摄影)

1977年9月保育钧编发记者采写的《情况汇编》(特刊第628期)报送中央,彻底否定了“四人帮”炮制的对教师和教育界的“两个估计”,为知识分子正名,成为恢复高考的重要前提。邓小平手持保育钧编发的这期内参,质问时任教育部长:“你们的思想没有解放出来。教育部要争取主动。赞成中央方针的,就干;不赞成的,就改行。”1977年岁末,高考得以顺利恢复,全民欢呼“邓大人”。

保育钧还根据胡耀邦在中组部会议讲话精神,写出7000多字的文章《完整地准确地理解党的知识分子政策》(1979年1月4日),把新时期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概括为:“政治上一视同仁,工作上放手使用,生活上关心照顾”。这就废弃了解放初对知识分子“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以这篇文章为拐点,平反了知识分子中的大量冤假错案,全党上下改善知识分子的工作和生活条件蔚然成风,不少人的命运得以改变。
造化弄人。保育钧的职业生涯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1967年到1996年在人民日报工作,1996年-2016年转入全国工商联。

“围绕我的被交流到全国工商联这一事实,就有不少议论,风言风语中刮进我耳朵里的也有一些。这次,曾经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在正常的交流程序掩盖下的不正常的交流动因,有如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时常缠绕着我,有时甚至窒息着我……”(保育钧著《呼唤理解——关于中国民营经济的是非曲折》自序,2002年出版)

报社同事印象中的“大保”是性情中人,爱发议论,直抒胸臆,不避嫌疑。八九十年代之交后,在报社编委会,面对妄议小平改革路线“姓社姓资”的时任一把手,拍案而起:“人民日报不是你的X家庄!”

保育钧刚到工商联时,一位好心的同志点拨道:在两个问题上要小心,要超脱:一是对非公有制经济的性质要超脱,既不说好又不说坏,既不说姓社又不说姓资;二是对非公有制经济人士(私企业主)要超脱,既不能冷又不能热,既不能亲又不能疏。

1998年和2002年,保育钧两次以全国工商联的名义向全国政协提交提案,推动了私产入宪。保育钧认为:“只有把私企的私有财产正当性写入法律,私营企业主才会有安全感,他们才会安心踏实地发展企业。”

企业家们内心深处一直藏着一个噩梦:会不会再来一次公有化改造?保育钧早在2000年代体制内立言,给出了令人信服的解答:

在今后50年内,中国不会对个体私营经济再来一次50年代那样的社会主义改造;即使改造或改革,也将是与公有制的多种实现形式同步进行。因为,个体私营经济已经成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把他们拉出来再进行一番社会主义改造,岂不等于宣布改变基本经济制度?至于私营经济,现在已经有一半以上实现了公司制改造,相当一部分已经股份化,还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同国有、集体、外资企业实现了混合经济。股份化、混合经济是私营企业的发展方向,既然社会化了,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合经济,那就更没有必要再进行50年代那样的改造了。

一年之后,领导人“七一讲话”提出“三个代表”,第一条就是:我们党要始终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

经过多少不为人知的煎熬,保育钧在工商联进入了新的角色,甚至非常地投入。然而,他心里还是割舍不下人民日报大院。《呼唤理解》一书的序言,落款是“2002年5月6日记于金台西路2号院内”。保老师在这里曾批发了无数影响改革进程的报道和评论。

2002年晚些时候,保家搬离大院。我知道,保老师的心还留在这里。


(80年代,人民日报大院里,职工们学练太极剑,许林摄影)

人民日报大院内,老干部有晨练的习惯。80年代在这座大院,迎面走来的可能就是延安时期,晋察冀、晋冀鲁豫根据地,或者华北解放区的老革命。晨光熹微、惠风和畅中,这些级别不低、阅历不浅的老报人兼老党员、老干部,三三两两地走来,从容议论今天报纸上的某篇社论、某件新闻,以及没有见报的高层某人讲话,分析点评,入木三分,插科打诨,痛快淋漓。这是离中国社会政治演进最近的一个媒体平台,在这里工作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担当,是精神上的莫逆之交,是同生一世的温暖皈依。

96岁高龄的老记者季音,对人民系的新媒体很好奇。今年7月26日,借着人民网“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季音老师应邀走进人民日报新媒体大楼,感叹党报“鸟枪换炮、大开眼界”。1943年,季音等人从上饶集中营越狱出来,回到淮南敌后新四军军部。1981年,时任农村部副主任的季音组织广东农民陈志雄承包鱼塘的讨论,突破了雇工不得超过8人的传统观念,为发展私营企业冲破了意识形态禁锢。季音(下图右)给人民网年轻同志讲述“不忘初心”时,引述了范长江当年亲口对他说的话:“作为一个新闻记者应把最平凡的人格问题,看作是最根本的第一信条,有了健全高尚的人格,才可以配做新闻记者。”


想起人民日报另一位已故副总编辑王若水,在“文革”后期曾上书领导人,建议反“左”。病逝前他跟妻子冯媛谈起自己的遗愿:“在人民日报种一棵树。不要雕上我的名字。无名树,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了。”

可惜,随着历史场景的转换,这些老领导的名字已经没有多少人记起。

走在金台西路2号院,我常常想到,多少正直忠勇的报人,就在一棵棵无名树下注视着后生新人。他们对党和人民新闻事业的一往情深,对功过荣辱的淡然处之,是一种人格的标杆和无声的勉励。

从1983年第一次走进北京金台西路2号大院,也许还要更早些,从1979年上大学后在新闻系宿舍每天收到一份《人民日报》,自然而然地,党报就联结了我的学业、事业,还有人生中的诸多甘苦和荣辱。一家媒体能给予一介书生如此丰厚的职业附加值,乃至人生馈赠,这大概是我们这代人得天独厚的历史境遇。

    依稀记得80年代学者金观涛先生的一句小诗:

    “我们是最后的,然而却是不死的,理想主义者!”
编辑:吴悠

186#
发表于 2019-11-23 23:08:32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编辑:高杰
187#
发表于 2019-12-6 23:55:50 | 只看该作者
抗战时期,延安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

19446月,朱德为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举行了欢迎大会
194469日,延安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参观团一行共21人,其中包括外国记者斯坦因、爱泼斯坦、福尔曼、武道、美国《天主教信号杂志》《中国通讯》的夏南汉神父、普罗岑科等人以及当时国统区报社的记者。
19446月,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等会见到延安访问的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
参观团中的大多数人是第一次来延安,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十分新鲜。为了让记者全面了解边区,延安交际处组织中外记者参观了边区的机关、学校、工厂和乡村。在这里,记者们看到了一个和重庆完全不同的世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对共产党及其领导的陕甘宁边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毛泽东与外国记者合影
毛泽东十分重视参观采访团的到来,他认为中外记者的到来打破了多年来国民党的新闻封锁,他要求负责接待的延安交际处尽快安排时间让自己同中外记者会面。在延安交际处的安排下,612日,毛泽东会见了中外记者参观团,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敌后抗日根据地的真实情况,特别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在抗战中的重要作用。在中外记者的眼里,毛泽东是充满传奇色彩的中共最高领导人,他们向毛泽东提了很多关于时局的问题,毛泽东坦诚作了回答。美联社记者斯坦因向毛泽东提问:“你以什么权力在这里指导政府和军队?”毛泽东说:“靠人民的信任,靠当前在我们新民主主义的各政府之下的八千六百万人民的信任!”
19446月,毛泽东设宴招待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
斯坦因在延安采访了朱德。据他记述:“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将军,兵士们敬爱那个60岁的老农民,像父亲一样。他宽阔的面孔焕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热烈和乐观,他有力的握手唤起人们的信心。”“从他的外表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一个勇猛善战的指挥员和身经百战的战略家。相反,他看上去像一位普通的父亲,在干完一天艰苦而又令人满意的工作之后,回到家中,解开纽扣斜靠在椅子上休息,谈起话来面带安详的微笑,充满成熟而又淳朴的智慧。”
叶剑英向参观团发表了《中共抗战一般情况的介绍》的讲演,通过记者的报道,在大后方和许多友好国家引起强烈的反响。
毛泽东与福尔曼的合影
参观团在延安期间,普罗岑科在共产国际联络员弗拉基米洛夫的“帮助下”单独见到了毛泽东。712日,参观团中的中国记者和夏南汉神父先离开延安,其余的外国记者在毛泽东“多走走多看看”的建议下,留在延安。斯坦因、武道、福尔曼在代表团的中国记者离开延安后,不顾参观团要“统一行动”的“纪律”,都先后单独见了毛泽东并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随后又先后前往绥德等地及晋西北根据地访问,斯坦因、普罗岑科继续留在了延安,多住了几个月。
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前线采访
参观团根据自己在延安的所见所闻写了许多书籍、文章和报道,向世界各国介绍了共产党抗日根据地的真实情况。如福尔曼的《来自红色中国的报告》、斯坦因的《红色中国的挑战》等,都引起强烈的反响。《纽约时报》根据记者发回的报道发表评论说:“无疑地,五年以来,对于外界大部分人是神秘的共产党领导下的军队,在对日战争中,是我们有价值的盟友。正当地利用他们,一定会加速胜利。”
来源:人民政协报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e1zRRvBXrnO5G9Mu_T5iaA
编辑:陈茗

188#
发表于 2019-12-14 21:04:11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美联社驻中国记者饶引之在1949年之后继续为美联社写稿,于1951年在南京被当成间谍和反革命枪毙。美联社现在才知道其下落,昨天举行纪念仪式,将他的名字列入1846年美联社建社以来殉职的37名记者荣誉墙中。



编辑:董莉

189#
发表于 2020-1-1 17:42:28 | 只看该作者
【案例】纪念《新华文摘》创刊40周年题词

原文来源:新华文摘杂志

编辑:吴悠




190#
发表于 2020-1-10 21:38:30 | 只看该作者
【案例】
陈永贵给山西日报改标题

山西日报历来有宣传劳模的传统,那时候的口号是:“报纸靠劳模,劳模靠报纸”,大抓各类先进典型、表彰模范英雄人物的报道,逐步成为《山西日报》的一重头戏和“传家宝”,并与各行各业的模范人物建立了深厚友谊,结下了不解之缘。按说,陈永贵的出名和报纸的宣传不无关系,陈永贵应该和报社的关系很好,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宣传先进典型和劳动模范报道中,陈永贵这位全国劳模却和报社结下了一些恩怨。






早在大寨出名之前的50年代中期和60年代初期,山西日报曾先后派记者李文珊、贾春太和阎继烈等人采访报道过大寨。1963年夏季大寨遭灾后,山西日报刘山、郝占敖等人深入大寨采访,采写了大寨大队受灾之后“三不要、三不少”和“四不倒”的长篇报道,在省内外引起了较大反响。随后记者张丽泉、郝占敖采写了大寨的长篇报道《大寨——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建设山区的旗帜》,并用四个版的篇幅、特大号标题刊登在1964年1月7日和8日的《山西日报》上,对大寨经验作了全面介绍。这时候陈永贵对山西日报记者相当热情,也很重视。后来有一篇介绍大寨劳动管理的文章,《山西日报》没有登,《人民日报》先登了,陈永贵便对《山西日报》有了看法。他非常生气地说:“他们(山西日报)不登,有人登。”





“文革”中,当时的省革委主要领导和陈永贵不是一股劲。《山西日报》作为省革委机关报,既不能不听省革委的,又不能不宣传大寨,好些事都让报社领导左右为难,两头受气。1970年夏天,省革委主要领导指示:“《山西日报》要以重大典型的规格,突出宣传长治县北呈公社的南呈大队。”南呈大队是“文革”中崛起的一个典型,当时看还不错,党支部书记李秉壁还是位立过战功的复转军人。但在“农业学大寨”的热潮中,突出宣传南呈,显然会引起麻烦。这就难坏了当时报社的领导,他们既不能不执行省革委领导的指示不突出报道南呈;又不能让人感到与大寨大队相抗衡。于是报社领导就在艰难的夹缝中动开了脑子:第一,当时没有派报社记者去南呈采访,而是组织晋东南地委通讯组采写了南呈报道;第二,要从学大寨的角度介绍南呈经验,从导语到结尾都加上了学大寨的语句;第三,在标题上要与学大寨联系起来,不能给人留下另树典型的误解。报社把晋东南地委的几位“秀才”请到山西日报招待所住了一个月时间,左琢磨,右修改,最后用《学大寨的一面红旗——南呈》为标题,介绍了南呈走现代化道路的经验。


尽管报社领导动了很多脑子,仍然在社会上引起不同反响。尤其是激怒了昔阳和大寨的某些干部。有的说,这是明学大寨,暗树南呈。也有的讲,树南呈,压大寨,不学大寨反大寨。陈永贵一怒之下,就给《山西日报》扣上一顶反大寨的帽子。1970年8月9日,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纪登奎在昔阳考察工作时,在与山西日报记者谈话时指出:“我看你们山西日报对大寨宣传不够,有的文章标题是学大寨,内容和标题不符,有一篇南呈的报道就是这样”。陈永贵给《山西日报》扣上了“反大寨”的帽子,加上纪登奎对报纸的批评,对山西日报社形成了很大压力。在全国北方地区农业学大寨会议即将在昔阳召开之前,报社又组织了一个学大寨报道组,由刘山、郝占敖、赵修身、王宪斌等同志参加,深入到大寨、昔阳采访,很快赶写了《大寨大队在前进》、《大寨公社尽大寨》、《昔阳迈向大寨县》三篇长篇通讯,还写了武家坪、南垴等6个学大寨典型经验,分别发表在国务院在昔阳召开的北方地区农业学大寨会议之前,在全省乃至全国引起了较大反响。


当时有句流行口号是:“学大寨要真学、不能假学。”怎么样才算真学大寨呢?报社经过深入调査和反复思考,总觉得应该把学大寨的重点放在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生产建设上。于是就在1972年的春天, 报社决定实事求是地、全面系统地总结大寨经验,真正解决学大寨究竟要学什么的问题。很快报社组织了赵修身、郭华荣、王宪斌以及省电台、晋中地委、昔阳县委的8位同志参加的联合采写组去大寨采访。


开始报社记者担心陈永贵会不会接受采访?报社领导给联合采访组定了三条原则:“不要怕说反大寨,不要怕坐冷板凳,不要争辩过去的事。”这“三个不要”原则倒很管用。联合采访组4月5日到大寨,4月28日完成采访任务,这一期间,陈永贵、郭凤莲和大寨党支部的同志和联合采访组谈了四次。第一次谈话气氛相当紧张,当记者说明来意和采访的内容后,陈永贵虽然同意,但对山西日报的某些同志和做法批评了一个多小时。幸亏有个记者装了两盒“大前门”香烟,他抽完一支再给他递一支,再加上记者也没有与他争辩,他的火气才逐渐平息下来。报社原来定了一个题目是《今日大寨》,陈永贵说:“这个题目不大好,要写就叫《大寨步步高》吧。接着他解释说,在50年代后期,你们山西日报有个记者叫李文珊,写了一篇大寨的文章,里边有四句话,我现在还记得:‘先看统计表,再看步步高,年年有个新套套,打的粮食吃不了。’就用《大寨步步高》怎么样?”记者回答说:“行”。陈永贵又说:“你们也搞几张统计表,一定要用事实和数字说话,免得别人说三道四。”


既然陈永贵给定了题目,以后的采访就比较顺利了。大寨党支部给记者大开绿灯,还破例从帐本上查抄各种数字。经过20多天的日夜苦战,一篇7个部分、3万余字的长篇通讯写成了。这7个部分的小标题是:政治挂帅,狠抓路线这个纲;以粮为纲,农林牧副齐兴旺;勤俭办社,永远不忘老传统;科学种田,年年都有新套套;继续革命,重新安排虎头山;自力更生,加速农业机械化;大寨带头,昔阳全县步步高。还列举了大寨从1953年到1971年粮食增产、收入增长、对国家贡献、社员生活逐步提高的统计表。


《大寨步步高》的初稿写成后,4月22日早上6点到上午9点,先给陈永贵念了一遍。他听得相当认真,有时候插话提些修改意见。他最后说:“这个材料写得比较全面,也挺实在,还有面上的情况,我看可以。不过还得再让昔阳县委、大寨公社党委和大寨党支部的同志都来听一听,让大家再认真审查一次,提些意见,你们再做修改,怎么样?”记者都说:“好”。


从4月24日的晚上8点一直到深夜1点。由陈永贵主持,召集县、社、队三级领导干部18人共同审阅了《大寨步步高》的修改稿。大家又提了一些意见和建议,最后陈永贵说:“我看这个材料写得不错,也可以说满不错。主要是用事实反映了大寨的实际,没有空话、更没有假话,所有数字都是从帐本上查到的,大寨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各种数字也是一年比一年提高的。所以,就叫《大寨步步高》比较实际。”散会前,陈永贵还挺客气地说:“根据今天大家提的意见,再做些适当的修改,就可以登报了。”


陈永贵重视《大寨步步高》,并不是因为这篇稿子写得有多好,而是因为这个点子正好说到了陈永贵的心坎里。因为从1970年北方地区农业学大寨会议之后,大寨报道确实不少,但多数是适应政治运动的需要写的应景文章,真正全面、系统地反映大寨的生产建设和巨大变化的报道并不多。
十分遗憾的是,《大寨步步高》的稿子又经过报社领导逐段逐句逐字认真修改后送到省委审查,结果又给卡了売。当时省委有个规定:“凡是要发表大寨、昔阳的重要稿件,为了慎重起见,必须送省委审定。”而《大寨步步高》的大样送审后一直拖了4个多月,也没有一个明确答复。这一下又让报社背了个“黑锅”,陈永贵还以为是山西日报不给发。后来省委副书记张平化到昔阳下乡知道此事后,才通知报社赶紧发表。《山西日报》于10月3日至6日分4次连续发表了《大寨步步高》长篇通讯,国家农业出版社还给出版了单行本。






这年的12月,报社又有了报道昔阳全县学大寨的新主意。报社领导说:“有了步步高,咱们再来个步步深,在普及大寨经验和大寨精神上做文章。”于是刘山带领韩钟昆、魏旭光、程风桐、李成魁等人到了昔阳。刘山一方面请昔阳县领导人介细全面情况,一方面请基层领导人介绍典型经验,并到农田水利建设工地参观,感受第一线的惊人变化和火热气氛。当时,县城街上人很少,大部分人都到拦河工地去了。县里向报社记者介绍情况的人有肖钢、刘树岗、李韩锁、王贵科、刘谦和以及兄弟媒体的段存章。公社大队向记者们提供情况的有洪水、安坪、刀把口、西寨、沾尚公社负责人,武家坪、厚庄、安坪、石坪、下思乐、皋落、白羊峪大队的基层干部。


报社深知大寨和昔阳之间的微妙关系。刘山亲自登门请陈永贵指点,亲自听取大寨党支部各位支委的意见,请他们说说山西日报如何报道昔阳。陈永贵那次很给面子,他亲自到县委指待所看望了报社全体记者,并设便宴招待。


提纲形成后,刘山向陈永贵、县委作了汇报,他们予以支持。于是分工合作,迅速成稿。这篇报道以《昔阳学大寨运动步步深》为题目,在1973年2月20日的《山西日报》上发表,全文35800字,署名是“山西日报通讯员,山西日报记者”,同时还配发了一篇社论:《三年行不行?——各县在学大寨运动中都应认真回答的一个问题》。


大寨,是山西日报宣传的重点,为此,山西日报在大寨专门设有记者站,1970年春天,王宪斌成了大寨记者站的记者,“幸运儿”承担了一个非常不幸的差事。出现最多的问题是:大寨和昔阳的稿件写得少了,当地有意见;写得多了,报社不给发。甚至有的人还给上边打“小报告”,说王宪斌是“大寨的吹鼓手”。其次是经常受大寨一些人的气,陈永贵多次派人“把山西日报那个小青年叫来”(其实他能叫来王宪斌的名字),批评这,批评那。他的许多话,王宪斌不能给报社领导汇报,只好咽到自己肚里。有一次,他指桑骂槐地说:“你们山西日报尽胡吹,什么“过黄河,达纲要,结果是买了河南的猪饲料(指山西日报发表一些县粮食产量高,农民却挨饿,从河南买红薯和玉米渡荒),浮夸风超过1958年啦。”王宪斌有点怄气,就对陈永贵说:“我是个小记者,管不了报社的事,我有错,你批评我好了,不要对着我批评我的领导。你是想让我把这话捎给领导,我不能捎。”从这以后,陈永贵对王宪斌客气多了。


然而,随着上层斗争的加剧,王宪斌在大寨的处境越来越困难。有一次,陈永贵原来的秘书把王宪斌叫到他的办公室,严肃地说:“我们发现你在昔阳有特殊任务,就是给省里领导提供昔阳的情况。我告诉你,你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记者”。原来是省委主要负责人来昔阳开会时,包里装着一份山西日报的《内参》,被陈的秘书发现,他认为是王宪斌写的,其实《内参》的标题是“陈永贵谈昔阳农业机械化问题”,并没有什么秘密,但他却认为王宪斌“经常给省委领导通风报信,泄露昔阳机密”。驻站记者竟不能写当地的工作性《内参》,现在看来岂非昢咄怪事,可在当时没有人敢对此提出非议。


王宪斌在大寨记者站呆了三年,最后被说成是:“省委某领导派来的特务”,被撵了出来。


现在回头看当时的那些报道,借用山西日报报史中的一句话:“这些报道有部分内容是正确的,如要敢于抓生产;必须进行农田基本建设;要树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作风等。但仍有强烈的‘左’的色彩”。


历史和山西日报的文人们开了个苦涩的玩笑,尽管学大寨报道已成为昨日黄花,但许多东西还是值得后人思索一番。、



来源:微信公众号:太原道
链接:


编辑:冯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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