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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才健:科学报道应该做啦啦队,还是监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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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2 00:13: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导读:
今日科学高度分化的生态,科学知识应如何传播?科学报道应该怎么做?是做科学的啦啦队,还是监督者?还是另有职能?
江才健 | 撰文
近代科学的萌起发展虽说已有好几个世纪,但是上一个世纪可以说才是科学知识蔚然大起的世纪,正如许多说法指出,上个世纪是一个物理科学的世纪,20世纪的物理科学确实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量子概念的出现与认知,狭义和广义相对论对于过往运动座标以及时空概念带来的革命性挑战,让人类进入有如史诗般壮阔旋律的一个新时代。
在20世纪物理科学不世出革命中,许多出自爱因斯坦横空出世的天才透视,他孕生狭义相对论到广义相对论的晚期,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主战场在欧洲,带来相当惨烈的生灵涂炭,由科学发展而来的机枪、毒气和坦克等武器,造成一千万人死亡以及两千万人受伤,这场发生在欧洲的战争可以称之为一场欧洲的内战;战争起因是欧洲思想与利益角逐的对峙;科学思想带给欧洲向外扩张的文化自信心,欧陆强权倚势科学之力殖民扩张造成的利益冲突,是这场战争的根本肇因。
因此一战之后,虽说有一次天文科学的观测,赞赏也似乎证实了(其实并没有)爱因斯坦由纯粹数学推想而得到广义相对论对于弯曲时空的猜测,可说是对科学的一种乐观评价,但是在欧洲的社会文化思维方面,普遍的却是一种悲观看法与评价,哲学思想方面兴起了胡塞尔的“现象学”,伯格森的直观哲学,挑战科学所标榜的实证客观,史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和雷马克的小说与电影《西线无战事》,对科学的批评,更是传播普遍,深入人心。
未料不到二十年再起的二次世界大战,虽说因为有物理科学发展成功的原子弹,似乎提早结束,但是社会大众对于规模更大武器造成的悲惨杀戮,似乎赶不上对于科学毁灭武力的潜在欣羡,二战后半个世纪的冷战,虽说维持了一种恐怖平衡的和平,但是科学竞争的国防对峙局面,确实是日盛一日的。
二战后的婴儿潮,人口快速增加,冷战对峙下科学力量带来的国力增强,特别是在经济竞争方面的助力,一战以来对于科学的哲学反思,消弭衰退,上世纪下半中罗马俱乐部发布的《成长的极限》,对于当时已然失控的无止境经济成长追求,提出悲观的警语,却也只是马耳东风,过境雁声。
奇怪的是,在人类文化中偶然而生,一路走来其实备受批评的近代科学,却俨然成为了人类面对未来自然生存挑战的唯一希望,加上国家研究与军工体系的推波助澜,冷战结束后,看21世纪前四分之一的发展,虚拟电子技术带来的物理与生物科技突破,搭配金融商业系统的利润操作,更造就出科学一种看似无所不能的神奇力量,在社会舆论莫之所知的渲染之下,居然站上一个道德至高的历史地位。
20世纪下半叶的科学知识传播已经意识到这种将科学知识神圣化的趋势,认为无论是由国家社会支持的超大型科学技术计划,还是一些私营企业过度无羁的创意,相对于当前人类所面对的,如疾病、饥荒和贫富差距的紧迫性,都应该由道德层面严予批评。

过去四十年的科学传播经验,欣喜地看到原来一直被认为是推动近代科学研究旗手的英国顶尖科学期刊《自然》,居然用三篇封面故事文章,讨论“媒体对科学报导”的问题。2009年6月底的《自然》杂志,以《啦啦队还是监督者》的开篇社论,质疑长久以来科学报导对于科学研究成果,多只是称颂赞赏的“啦啦队”,忘记了媒体在社会上更重要的“监督者”角色,忽略了由科学家所引领的科学研究,都不可能是不偏不倚的神圣举措,不可能不带着任何一个人所难以避免的偏失;无论是出于对于宇宙的认知,还是对个人名誉利益的追求。

《自然》杂志另一篇专文,挑战大多数的科学报导,其实很像是传教士所做的工作,只是把科学家所声称的所谓“科学突破”,转译给社会大众,缺少客观的分析和批判性的评论。撰写这篇专文的资深科学记者曾经供职于英国国家广播公司,他有生物化学的博士学位和三年博士后研究经验,但是对于生物化学之外,如物理、工程技术等领域的一些进展,要努力才渐能有全面深入的了解。他说如果与BBC政治部门的记者来做比较,讨论科学的记者多做不到政治记者与政治人物平起平坐,对问题展开深入辩论,并指出他们的思想与技术矛盾。

当然这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因为今日科学高度分化的生态,其实很少科学家可以声称,对于本行领域外的科学,也有较全面的认知,因此一个有长时间经验,涉猎甚广的资深科学记者,反倒可能在广面视野上有更深远的认知。

《自然》杂志的另外一篇专文,讨论科学记者与科学家的分际问题,应避免落入一种“啦啦队”似的讨好关系,尤其是近代科学牵扯的社会因素甚多,过于执著或专注在某个领域的科学家,不可避免的会有自我中心的狭窄视野,而且是日盛一日的加深。这种愈来愈普遍的对于科学的质疑或批判态度,也带来社会对于科学的一种恰如其分的评价,对科学不致有过于美化的想望。

因写了《科学的终结》而享誉国际的《科学美国人》撰述作家霍根(John Horgan)说的好,“有时候,最清晰的科学报导最不诚实”。几年前我应邀在《科学人》杂志写了一篇谈论科学报导的文章,其中引述清代大学者赵翼所说“只眼需凭另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矮人看戏何尝见,都是随人说短长”。科学如此,科学报导何尝不是。图片

作者简介:
江才健,资深科学记者,著有《规范与对称之美——杨振宁传》、《吴健雄——物理科学的第一夫人》。
注:本文首发于2024年4月出版的《经典》杂志,《赛先生》获作者授权在微信公众号发布。


来源:赛先生(公众号)
编辑:李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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