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源:Owner社区
8月19日一大早,范长江就约我陪他一起去派出所报案。他说,从小对警察就非常敬畏,虽然曾参与过小区业主维权,但在与公安机关打交道时总归心有余悸,所以拉我一起壮壮胆。
范长江是郑州市福泽门小区的业委会主任。几年前,为了成立业主委员会,范长江家被堵过锁眼贴过恐吓信,业主和物业公司还爆发过多次暴力冲突。历尽艰辛组建了业委会,辞退老物业聘请新物业,福泽门小区形象获得极大改观,甚至成为政府部门认可的平安和谐小区,他们业委会自治的经验也被很多社区效仿。
驱车去派出所的路上,范长江说,郑州市成立业委会的小区近几年才多起来,他们这些业委会负责人经常一起交流学习物业管理的相关法律和经验,被一些开发商和物业公司视为眼中钉,运用各种手段打击。比如这次,连日他被多人质问贪污小区维修基金,感到莫名其妙,直到昨天收到一段视频。视频中,一名健壮的中年妇女,在一个广场上对着众多的围观人群高声宣讲,称范长江把福泽门小区的维修基金“全部倒腾没有了”,而且正在被派出所和纪检委等部门追查。
范长江表示,对业委会主任来说,贪污挥霍维修基金,是非常严厉的指控,这样的谣言对他本人和福泽门小区业委会都产生了恶劣的影响。我问,你们的维修基金现在是什么状况?范长江说,该小区维修基金共计700多万元,曾经拿出100多万元维修楼房外墙。因为外墙瓷砖脱落多次发生伤人砸车事故,由业委会委托物业公司向郑州市维修基金管理中心提出申请,经现场查验、三分之二业主签字同意后,再由维修基金管理中心委托招标单位公开招标,选取施工单位进行施工,整个过程非常规范透明。
问题是,那个宣扬他把福泽门小区维修基金“全部倒腾没有了”的中年妇女,范长江并不认识,多方查询也无头绪。而她宣讲的地点在恒通新城小区,为郑州市龙子湖公安分局白沙派出所的辖区,所以今天去白沙派出所报案,希望警方能查出端倪。路上接了段汉杰律师上车。段律师曾经为维权的小区提供过法律支持,对福泽门小区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龙子湖公安分局白沙派出所远离郑州市区,我们赶到多时候已将近11点。进办公楼询问报案流程,一名警官指点,报案到院子大门口的值班室。值班室的接待民警听了范长江的叙述,正在查看视频,另一位警官进屋接手,范长江又讲了一遍:这个中年妇女涉嫌诽谤,已经对他造成了严重伤害,希望警方介入调查。警官看了视频,称是否接受报案他不能决定,需要到办公楼二楼找派出所张所长。恰在这时,再一位警官进屋询问,范长江就向他第三遍讲述了报案事由,该警官看了视频,指示最初的值班民警进行报案登记,就出去了。
值班民警在登记薄上记下了报案人姓名和联系方式等信息,又听范长江讲了一遍事由和诉求,看了视频和段律师提供的关于诽谤罪的法律条文后,沉思了一会,还是让我们到办公楼205室找张所长。
向张所长,范长江当天第五次讲述报案事由和诉求,张所长看了视频,让我们出去等着。下楼才发现,已经中午12点多了,民警们纷纷到一楼餐厅午餐。过了一会,看到张所长也走进餐厅,范长江急忙追过去询问,张所长回答,再等一会有民警处理。
大约12点半,一位姓侯的警官招呼范长江进入派出所的执法办案区,我和段律师被挡在门外。本来以为接受报案做笔录很快,谁知道等了一个多小时范长江还没出来,给他打电话想问下是否需要买盒饭,无人接听。直到下午近两点,范长江和侯警官才走出执法办案区的铁门。问他是否已做完笔录,范长江说,警官记录的内容并非他叙述的报案情况,他拒绝签字,需要向张所长请示。两人匆匆上楼,又匆匆下楼,再进执法办案区,连是否需要买饭都没来得及问。 因为抱着范长江会很快出来一起吃饭的幻想,没吃早餐的我饿得头昏眼花但仍然坚持。谁知道又一个小时,范长江和侯警官出来,说手机被张所长扣押了,需要向张所长讨要手机。我和段律师跟上二楼,没让进所长办公室。隔门听到,张所长指责范长江用手机录音,“违法违规”,所以才把手机扣押。又听到张所长说刚才做的笔录不行,要继续做。走出所长办公室时,范长江诉说自己低血糖向侯警官要求先去吃饭。侯警官回答,他中午还没休息呢。
听到范长江说进入执法办案区后连水都喝过,我赶紧出去买饭买水。不过,试图送进执法办案区时,民警表示,需要征得张所长同意。到205室向张所长请求,张所长电话指示后,侯警官打开铁门,把盒饭和饮料隔门递给范长江。
下午五点多,范长江和侯警官第三次走出执法办案区,一起回到张所长办公室,我和段律师跟了进去。张所长不在,侯警官对范长江说,笔录做好了,他可以走了。范长江向侯警官索要报案的受案回执,侯警官说这个案子警方会进行调查,但现在不能给受案回执。侯警官教育范长江,作为郑州市郑东新区业委会的典范,应该起到正能量的作用,不要煽风点火,不要到处帮人维权,“不要社会的恶势力被煽动起来,收拾都收拾不了。”他进一步说,中国七亿城市人口都住在小区里面,每个人都在纠纷漩涡里,如果全都去与开发商争利益,“结果就是全国都是一个大火药桶,有什么意义呢!”段律师表示,按照公安机关办案程序,不管最终能够立案,接受报案就应该向报案人出具受案回执作为凭证。但侯警官仍然称,报案材料已接收,没有受案回执。
正争执间,张所长回到了办公室,要求我出示身份证。出示完身份证,我询问张所长姓名,张所长说他叫“张相军”,我问是否“相国的相,军队的军”,他嗯嗯两声。关于受案回执,张所长说,对范长江对报案,警方要进行调查,还要落实清楚谁向范长江提供的视频,向上级汇报后,才能决定是否受案,在此之前不能提供受案回执。段律师说,审查之后决定的是否立案,而我们只是按照公安机关办案程序索要受案回执,与立案是两回事。张所长再次表示,在事情没查清楚前,不会出具受案回执,“你回去搬着立案规定好好查查,啥时候给你。构不成案件,我咋给你立案回执啊?!”查看段律师的律师证时,张所长说,律师应该遵守法律,公民应该遵守道德,中国有法制也有德治,“只有职业(能力)没有道德也不行”……
最终,我们还是没有拿到受案回执。
走出白沙派出所,已经将近下午6点了。回去的路上听范长江说才知道,做了一个下午的笔录,办案的侯警官几乎未就他报案被诽谤问话,甚至连作为证据的视频都没有要,而是一直追问他与恒通新城小区业委会负责人的关系,查问他是否参与了该小区的维权行动。
编辑:吴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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