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要嫁杨海鹏：一个人的微博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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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要嫁杨海鹏：一个人的微博战争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1-08-17

作者:冯翔



南都报纸截屏——来源于@喻尘 的微博

摘要：为什么蟹爸不公布资料？因我希望在公开的法庭，在世人面前，宣告蟹妈无罪。蟹妈无罪，按“错案追究制度”，必将对案件侦查直至举报过程进行调查，涉及犯罪的司法人员，以及利用公权打击报复的人，将被追究责任。





（南方都市报 [url=http://club3.kdnet.net/%3Ca%20target=_blank%20href=http://www.nddaily.com%3Ehttp://www.nddaily.com%3C/a%3E]www.nddaily.com[/url]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url=http://club3.kdnet.net/%3Ca%20target=_blank%20href=http://www.nddaily.com%3Ehttp://www.nddaily.com%3C/a%3E]南都网[/url])
    蟹爸、蟹妈和蟹妹。图片由本人提供




    杨海鹏，男，1967年生，上海人，毕业于西北政法学院，做过教师、法官等职，现为《财经》杂志高级记者。2010年7月，妻子因“私分国有资产”罪名被抓。他为妻雪冤，开始在微博上发布自己对该案的调查记录。同时，为了避嫌，他请所供职的《财经》杂志不介入报道。


    @杨海鹏在上海：为什么蟹爸不公布资料？因我希望在公开的法庭，在世人面前，宣告蟹妈无罪。蟹妈无罪，按“错案追究制度”，必将对案件侦查直至举报过程进行调查，涉及犯罪的司法人员，以及利用公权打击报复的人，将被追究责任。他们害怕。


    南都记者冯翔 发自上海


    “我家闺女小时，好摸奶，家中女宾，多被胸袭。我老婆录制D V，用C C T V新闻调查的带子穿插。开始镜头是：柴静小姐义正辞严道‘党中央国务院三令五申不准小朋友摸奶，但有些地方的小朋友就是置若罔闻’———声音是我老婆配的。我闺女见带子放出来，险屎尿失禁。哭道：”我把芭比送她，让中央台不要放好不？‘“


    这条令人笑破肚皮的生活微博，评论有114条。几乎相当于他之前所有微博的评论数之和。在陡遭劫难之前，这就是他最火的一条微博了。


    今天，他正在为找回生活而拼杀，用的武器仍是微博。在这只有他一个人的战场上，他的威力扩展了100倍。


    两个上海


    他是老革命了，2009年就开始上微博。但此前一直寂寂无名。没错，谁会有兴趣关注一个老男人洗脚，旅行，读书，做饭，看大盘和抱女儿的生活呢？


    这条发于2009年12月22日的微博，是他平稳生活的大半集合体：


    “今日股票大挫。鄙人看盘，郁闷，雪花银子跑掉不少。谋划元旦去宁海，与一众朋友洗温泉，或可洗涤今年以来一身晦气。振衣千仞冈，涤足万古流———古人或与我一般酷爱洗脚。一通电话，宾馆答应6折，虽只得了800元便宜，大快乐。坐马桶上，读邱吉尔《英语民族史》第三册。购比萨饼一，夜饭与蟹妹食之。”一条评论，一条转发。


    微博头几页，充溢着这些内容。几乎无人评论也无人转发。粉丝数目仅几百。蟹妹———也就是他女儿，怂恿：今年粉丝数再不过千，你剖腹得了！


    这只是他生活的一半，水面上的一半。


    每天晚上，这个身材魁伟，脚掌肥厚还缺了一颗门牙的中年男人，就躺在上海交大附近一间选好的包房里吞云吐雾，享受这种南方称为洗脚，北方称为足疗的服务。一同参与者，有新朋亦有旧友，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敬畏的眼光，听他讲那些滚滚而来的天边惊雷，这座城市乃至这个国家的政商秘史，挢舌不下。


    没有人怀疑他有这种资本。法官出身，《南方周末》全盛时期的法治调查记者，《财经》杂志华东新闻中心主任。作为一个上海人，他熟谙这座城市最隐秘的沟通方式。用他的话说，除了“地上的上海”，还有“地下的上海”。


    逐渐地，他也成了微博控，开始把洗脚房里传播的段子拿到了微博上，取名“海上闻异录”。如“富婆陈氏坐拥两座大楼，净资产9亿余。然生活简朴，常食三五元之盒饭，出入打的。其夫，上海副厅官员也，未知陈财产几何，欲离婚，求名下共有之两套住房，陈不许之，遂央友查伊偷税百万举报。有司查，竟有9亿，为做烂尾楼所得，即罗织陈曾贪污千万，将9亿资产尽没于官。陈夫悔之晚矣。”


    有时，他也会感慨：“我是一个记者，工作是描述中国的背面，那是个阴暗丑陋和荒谬的世界。但我的妻子并不接受我的描述。她是景观设计师，面对的是中国的正面，城市越来越美丽，树影婆娑，花香袭人。”


    中国版《美丽人生》


    不多时，变故陡生。不是落在他这个描述背面的记者身上，而是落在妻子、蟹妹的妈妈———“蟹妈”身上。


    这位终日面对树影和花香的优秀景观设计师，上海园林行业唯一的“启明星学者”梅晓阳，于2010年7月13日，以“私分国有资产”罪名，被刑事拘留。彼时，她刚刚第二次提出辞职。


    在他写给友人的一封长信中，这样描述此案的种种根由：上海园林设计院长达10年的M B O计划搁浅。与上级公司———建工集团的子公司“园林集团”的矛盾进一步公开化。


    蟹妈的被抓，他理解为，是园林集团通过构陷她，阻止可能的业务人员大批出走；再通过她的口供，来对有“反骨”的设计院长治罪。


    待到取保候审，妻子已被关押70天。受此事影响，她一年没有工作收入，家庭几近破产。若非如此，她跳槽后第一年的年薪，将相当于之前12年的总和。


    这是一场令人心酸的劫难。他在微博中记叙：


    “去年初夏。辰山植物园。蟹妹参观妈妈设计的‘湿地园’。她那时知道，妈妈将辞职，到新单位工作，挣很多钱，买一所大房子，让爷爷奶奶搬来同住。几日后，蟹妈失去联系，爸爸说‘她去美国’。”


    为了保护孩子，全家人演了一出中国版的《美丽人生》，导演是他———蟹爸、贝尼尼·杨。


    “去年9月21日，蟹妈从‘美国’回来了。蟹妹得到了美国糖果，还有美国玩具，再不怀疑妈妈出事了。‘美国’是徐汇区看守所。妈妈换掉囚服，即穿上事先准备的西装，到桑拿浴洗去晦气，带上蟹爸购买的撕去中文标识的糖果玩具。40天无法安眠的蟹爸，晕倒过去。直到几个月后，他才知道此案内情。”


    一个人的战场


    他一度极为愤怒。


    “蟹妈取保候审大半年后，对长达70天的非人折磨，想是关进记忆的黑匣子，不愿回首。蟹爸问她，她都借故闪开，有时躲到厕所里。案子到法院，我对她说：我们随时可能被关进去。我们要留下影像，她才接受专业采访，拍摄，讲了在里面的经过，说了两天。蟹爸都有些不忍听，一时真想学杨佳剁了丫的。”


    最终，他没有学杨佳那样选择剔骨刀，而是选择了微博。他用微博做武器，发动了一场战争。在网络这个战场上，站立的只有他一个人。


    妻子的这桩案子已两次延期，始终未曾开庭。他把她在检察院、工商局联合办案中受到的非法诱供手段，本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以及此案背后推手的身家背景，发到了微博上。此前，他经过将近一年的详尽调查。


    在开庭前，他已用微博当做武器，网络为法庭，自己开了一次庭。某检察官的叫嚣与穷形尽相，某总裁的“女王”下属，某“欧洲顶尖的设计集团”实为“一帮上海官员操控的皮包公司”……这些微博，少说都有上百条的评论，上千条的转发。


    这场一个人的战争充满刀光剑影。微博上时常会出现僵尸粉的辱骂，现实中有人找上门说情，他的手机通话也开始时不时地出现回声，家庭固定电话奇妙地无法使用了。现在，他的微博已有近12万粉丝。其中不乏上海政法界的高中低层人士。


    发布的内容，大约占他知道的2/3.但对本案的大部分具体资料，他并未公布。


    “为什么蟹爸不公布资料？因我希望在公开的法庭，在世人面前，宣告蟹妈无罪。蟹妈无罪，按‘错案追究制度’，必将对案件侦查直至举报过程进行调查，涉及犯罪的司法人员，以及利用公权打击报复的人，将被追究责任。他们害怕。利用开庭前，制造伪证，利用五毛含沙射影攻击，再就是找对蟹家有影响的人谈判。”他在微博上说。


    那是叔叔阿姨们乱讲的


    多年前，一个中院院长伪造裁定书，他写文章，获中央最高层批示，院长该判刑，仅免职。事后在一次采访的饭局上，有人讪笑着搭讪：老杨，听说你是某某某的人？他一拍桌子，“什么谁的人，都是党的人”，一桌皆惊，无不凛然。事后他把这段子讲了好久，解颐有奇效。


    在上海大火、李庄案、钱云会案和7·23温州动车追尾事故中，他都用微博发表过自己的意见。而这些意见，也就是深得让人心寒的采访指南，他或多或少早已给过同袍和同行。他的“大嘴”和慷慨，圈内外尽人皆知。


    这场战争的胜负，犹未可知。但他在微博上的威力，他的朋友和对手们都心知肚明。


    “诸位粉丝：鄙人生死存亡悬于一线，敬请海内外诸位粉丝，赐与信箱，鄙人有文件投送。如鄙博关闭三日，即可开而视之，并于网络公开文件。杨某叩谢！”


    他在海外存有一批“保命”的文件，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而他公布的这条微博下面，有1 .6万多条评论，留下了自己的邮箱。这超过了那个“摸奶”段子的100倍。


    “20年，我的报道浓缩起来只三个字：”我控诉‘。到如今积弊丛生，包办一切的政府，已没能力面对自己摊子上的问题，而只是习惯性阻挠真相的披露。我们已经承受不起，不止我，而是我们双方。”


    妻子也已正常上班，并能平静面对这场劫难。知他者，无不含泪而笑。


    “今天给蟹妈一个3000元的‘红包’，让她在中国情人节，代我买件礼物给她。蟹妈很高兴。一年来，蟹妈停薪，家里靠蟹爸收入开销，觉得用老公的钱，十分开心。近十年，蟹妈收入比蟹爸都要高许多，检察院给蟹爸创造了一个洗清‘软饭男’形象的机会。感谢国家！”


    他的这次护妻之举，让无数人感叹“嫁人当嫁杨海鹏”。


    这句话被蟹妹听说了，跑来问他：爸爸，网上为什么这样说？他慌忙追问，得知她是听人转述的，惊魂甫定。赶忙解释：那都是叔叔阿姨们乱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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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有良知，中国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