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人大代表行贿争议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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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欧阳艳琴
２００９年８月１８日，原巢湖市委书记周光全因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被判处无期徒刑。何帮喜、徐顶峰这两位企业主曾涉嫌因全国人大代表资格而分别向周光全行贿的事实，被写入了“周光全案”判决书。
何、徐两位全国人大代表的行贿事实随后被媒体曝光。
时隔一年，两位企业主仍是全国人大代表，日前，本报记者赴安徽就此做了调查。
人大代表承认原书记助选
媒体曝光后，网络出现了两篇题为《何帮喜真实情况的调查》、《何帮喜真实情况说明及专家和律师意见》的文章。
《何帮喜真实情况的调查》一文主要针对媒体报道《“卖官书记”周光全案余波未了——行贿当上的人大代表风光依旧》，称何帮喜当选人大代表，与周光全无关：“知情人透露，两位当事人……有苦难言。”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近日从有关方面获得了“周光全案”卷宗材料，查阅到了２００８年该案侦查时何帮喜、徐顶峰、周光全三人分别对检方做的笔录。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４日１３时１５分，巢湖半汤快客ｅ家３０６室，何帮喜对安徽省检察院反贪局工作人员（以下简称检方）陈述】：

“２００２年１０月份，我来到周光全办公室，见面后我对周光全说：周书记，我想扩大企业知名度，请你帮忙给我争取一个全国人大代表名额。周光全对我说，你是全国知名企业，争取全国人大代表的事，我来给你安排。２００１年底，巢湖市把我作为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候选人报到省里，但没被选取上。但我还是在２００３年６月，被选为省十届人大代表。”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２０日１６时１２分至１７时５５分，六安市看守所，周光全陈述】：

“后来在巢湖市人大研究人大代表构成时，经过我的提议，何帮喜被作为‘凤还巢’典型代表上报到省里，结果在省十届人大一次会议选举时，何落选了，但后来我还是给他争取了一个省人大代表名额，何帮喜被选为省十届人大代表。”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１０日１４时２０分至１５时５５分，巢湖半汤快客ｅ家３１０室，徐顶峰对检方陈述】：

“２００２年下半年，巢湖市委、巢湖市第一届人大主席团确定我为无为县的省人大农民代表候选人（我是２００７年加入民建的），后经选举，当选为省十届人大代表。当时周光全担任巢湖市委书记、市人大主任和一届人大主席团主席，我能当选省人大代表，肯定离不开他的关心和支持，所以我很感激他。”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１７日１４时５０分至１５时４０分，六安市看守所，周光全陈述】：

“２００２年下半年，在确定巢湖市出席省人大代表一人，经我主持的市委常委会研究，把徐顶峰作为无为县农民企业家的候选人提交市一届人代会选举，后经选举徐顶峰当选为省十届人大代表。”

何帮喜是在安徽省第十届人大一次会议后补选为省人大代表的，根据安徽省十届人大常委会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２００４年１月４日的报告称，同时补选为人大代表的合肥、亳州、巢湖三市的５名代表，均由市人大、人大常委会选举。
之后，徐顶峰和何帮喜又成为了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何帮喜２００８年再次当选为安徽省第十一届人大代表，徐顶峰则列席安徽省十一届人大。
徐顶峰：每年拜年都送钱
徐顶峰在笔录中交待，从当选人大代表后，２００３年开始，一直到周光全案发的２００８年，每年春节前后，他都会去给周光全拜年，红包都在５０００元至１００００元不等。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１０日１４时２０分至１５时５５分，巢湖半汤快客ｅ家３１０室，徐顶峰对检方陈述】：

“２００３年春节前一天，我打电话给周光全，问他是否在家，周光全说他在家，于是我带着一只花篮来到周光全家对他说：快过年了，我来给周书记拜个年，感谢周书记对我的关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我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装有５０００元人民币的红包交给周光全，周光全收下了。”
“２００４年春节前的一天晚上”，带着２条中华烟、２瓶五粮液和６０００元人民币的红包，“快过年了，我来给周书记拜个早年，感谢周书记对我的关照，能让我随巢湖经贸代表出国考察，让我开阔了眼界，收获不少。”

２００４年春节前的一天，徐顶峰到周光全家，送给周６０００元人民币，周收下。
２００５年春节前的一天，徐顶峰到周光全家，送给周１万元人民币，周收下。
２００６年春节后的一天，徐顶峰在周家送给周６０００元人民币，周收下。
２００７年春节前的一天，徐顶峰在周家送给周５０００元人民币，周收下。
２００８年春节前的一天，徐顶峰在合肥九狮苑宾馆，送给周９０００元购物券，周收下。送购物券时，徐的说辞是：“周书记，你自己去买套西服。”
除了人大代表选举“帮忙”以外，徐顶峰还承认周光全对自己有其他方面的关照。例如：
２００３年９月，周光全率团出访英国、意大利等国，在确定出访人员名单时，周安排将徐顶峰列入其中，使徐随团出国考察。
２００５年暑假期间的一天，徐顶峰请时任省委副秘书长的周光全帮忙让其侄子能在芜湖市上好一点的学校，周答应，并请时任芜湖市市长予以关照。此事虽然最后没成，但周光全和经办的其他人称，确实曾经向有关官员打过招呼。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１７日１４时５０分至１５时４０分，六安市看守所，周光全本人对徐顶峰陈述的以上事实均分别予以了确认。
何帮喜：行贿低价拿地
何帮喜的笔录里显示，他曾三次以看望周光全母亲为由，共五次给予周光全现金，共计１．１万元人民币和６０００美元。
在分别送给周光全母亲５０００元和周光全本人２０００美元人民币以后，他向周光全两次提出了要在巢湖“弄块地”，在周光全的帮助下，他先后以１．４万元／亩、１．１１万元／亩的价格，在巢湖无为县二坝经济开发区、巢湖工业开发区分别取得８７．６３亩、１８０亩两块工业用地。
其中，何帮喜拿地价格，远低于标价——每亩２—３万元，甚至低于征地价格——１．８８万元／亩。而这块土地，在何帮喜手上荒芜了七八年。
中国经济时报记者近日走访时发现，这１８０块闲置用地，围墙上挂着的“北京希玛南方工业园”条布已经破败，仅能依稀辨出“京”、“希”、“玛”等字。
从２０１０年下半年，合（肥）福（州）铁路施工在此征地，邻村土地补偿款每亩２．３万元，“北京希玛南方工业园”被征用的补偿款被指在１０万元／亩之上。即便与周边农村土地同价，这１８０亩地闲置七八年以后，也增值２１４万元。
关于何帮喜行贿及在周光全帮助下拿地的事实，检方笔录如下：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４日１３时１５分，巢湖半汤快客ｅ家３０６室，何帮喜对检方陈述】：

“为了争取到周光全的关照，在（２００１年从北京回巢湖）考察期间，我到了周光全在老巢湖地委大院的住处，以看望周光全母亲的名义送给周光全５０００元，周光全收下了钱；接着我对周光全说：我明年打算回巢湖投资，想弄块地办企业，周书记还得多帮帮忙。周光全说：好的，你放心吧，我来跟土地部门打招呼。”
“２００２年上半年，我决定在无为二坝经济开发区征用一块工业用地，在地价上县里要每亩２万元，我认为贵了，于是我请周光全出面帮忙给无为县有关领导打招呼，在土地价格上给予优惠，周光全答应了。２００２年７月，我以每亩土地１．４万元的价格在无为二坝经济开发区拿到了近９０亩工业用地。”
“大概在２００３年八九月份的样子，我想在巢湖弄块地，把我的保龄球生产基地搬到巢湖，于是我到周光全在巢湖市委的办公室请他帮忙，但是只有周光全一个人在办公室，我对他说：周书记，我打算把保龄球生产基地搬回巢湖，需要一块地，还得请你多帮忙，周光全说：你放心吧，我支持你。”
“大概在２００３年９月（巢湖市经贸团出国考察途中）……为了表达对周光全的感谢，在上海浦东机场，我送给周光全２０００美元，周光全收下了。在考察期间，我们一起闲谈，我谈到想把北京的保龄球厂搬迁回来。周光全对徐志成说：要把何帮喜的保龄球生产基地争取到你们开发区，在征地方面要给予优惠。后来我和徐志成又谈了几次，我出的条件是１８０亩土地，土地出让金是２００万元，徐同意了。这样，在２００３年１１月份的时候，我在巢湖工业开发区拿到１８０亩工业用地。”

【２００８年１２月２０日１６时１２分至１７时５５分，六安市看守所，周光全陈述】：

“（２００１年何帮喜从北京回巢湖考察时）要求我给时任无为县县长的李胜荣打招呼说说，我就打电话给李胜荣讲了，要求无为县政府应该在工业用地方面给予投资者以优惠政策。后来听说无为县给何帮喜的优惠很大，每亩地优惠了几千元，这样何帮喜就把地征好了。”
（２００３年９月巢湖市经贸团出国考察期间及之后）“徐（志成）告诉我何帮喜认为市开发区地价高，我对徐讲：这个项目是全国品牌，在地价上尽可能给予优惠，要把这个项目留住。”
“地价低没关系，关键是把这个企业留住，就按何帮喜提出的条件办，这样何帮喜就与开发区签订了土地出让合同，后由于××（记者注：空缺处为卷宗复印黑影导致）等问题，何帮喜在这块地上一直没有建厂。”

此外，何帮喜、周光全及巢湖市无为县供电局局长王国富等人的笔录，还确认了何帮喜行贿和接受“关照”的其他事实。
在给周光全送去４０００美元以后，２００３年８月，何帮喜在无为二坝经济开发区建装饰材料厂时，要求安装双电源两路专线供电，供电局负责人认为这是无理要求，但何帮喜找周光全“打招呼”后，供电局满足了何公司的要求。
关于２００３年巢湖市经贸团出国考察中何帮喜给予周光全２０００美元，博文《何帮喜真实情况调查》说，是在巴塞罗纳。而周光全在笔录中确认是“上海浦东机场上飞机之前”。
土地开发“严重违法”
在与江苏南京邻近的巢湖和县，如山湖西侧，何帮喜还取得了另外一块土地。何帮喜的安徽希玛国信房地产有限公司以建设国家小球训练基地为由，与巢湖市政府签署了１００００亩土地出让合同。  
就在同一位置，由何帮喜帮助当地政府招商引资而来的碧桂园，修建起了已经超过２０００亩土地的双拼别墅、小高层度假公寓及五星级酒店区——如山湖城。
如山湖城项目规划示意图显示，碧桂园开发的项目用地与“小球运动场地”（属“国家小球训练基地”）夹插交错。该规划图还显示，碧桂园还划出了数千亩的“发展用地”，但规划图并未明确讲明其归属。
在如山湖城销售中心，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看到“和县国用（２００７）”第１３８１々１３８４号、第１３９８～１３９９号，以及“和县国用（２００８）”第０００１～００１２号等１０余张国有土地使用权证，表明碧桂园取得权证的土地总面积实际为２５００亩左右。
实际上，邻近如山湖的石杨镇１０余个村庄基本被征拆完毕，村民反映被征土地面积多达２万余亩，村民称何帮喜引进的碧桂园开发项目与小球训练基地项目之间关系不清，土地征用涉嫌违法。
２０１０年７月３１日，安徽省国土厅下文称，这一项目存在政府非法批地、非法供地、非法征收集体土地，项目单位非法占地建设等严重违法行为。
２０１０年１２月２４日，巢湖市国土资源局发出《关于和县碧桂园如山湖城项目违法用地处理公告》，称对违法用地处理意见，已报省厅及国土部同意，现正按国土部意见抓紧完善相关用地手续。
２月１２日，碧桂园如山湖城销售中心，工作人员对中国经济时报记者称因土地违规暂停销售，后改口坚称房子已全部卖完，且称土地违规的是小球运动场，与碧桂园无关。对于项目规划示意图上的“发展用地”，是否已取得土地使用权，销售人员均称不知道。
博文称送钱是人之常情
刊载《何帮喜真实情况调查》的博客，还发布了《何帮喜创造希玛保龄神话缔造者》、《无畏的何帮喜成为中国保龄设备生产史上第一个吃螃蟹的》等四篇博文，标签均为“何帮喜真谛”、“何帮喜创业”、“何帮喜集团”、“何帮喜企业家”等，分类均为“何帮喜”。
《何帮喜真实情况说明及专家和律师意见》则发布在网易论坛、百度文库等，在《何帮喜真实情况调查》的基础上，附上了七条“律师意见”，称媒体报道的多项“行贿”在法律上并不成立，且：“何帮喜向党组织毛遂自荐参选人大代表是他的公民权利，无可厚非。如果人人都争当人大代表，高度社会主义民主可以早日实现。第二，何帮喜是否能当选人大代表、当选哪个级别的人大代表，根据现行法律，周作为一级党组织负责人是无法决定的。”
关于何帮喜行贿和当选人大代表的事实，这两篇博文是这样说的：
“给了周的母亲５０００元，稍知人之常情的，在此情形下，看望一下领导的８０多岁高龄的重病的老母都应该有所表示，也是最起码的人情常理。”
“周光全要去北美，他打电话给何帮喜，说时间紧，想兑换４０００美元（当时说限额，只许带４０００美元）。何帮喜到宾馆后将４０００美元给了周光全，周光全说过后会还等额的人民币……客观地说，这一兑换美金事件，何帮喜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何帮喜随同周光全出国……期间，随团负责后勤和财务人员的集体钱和部分护照全部被盗窃……何帮喜给了周２０００美元，同时周因为小费等付账和买部分领带花费１０００多美元，其余的作为机票包括部分费用都是何帮喜等人凑钱垫付的，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何况是一个知名企业家。”
“（２００５、２００７年春节）送给周光全母亲３０００元人民币礼金，这本是逢年过节朋友之间正常的人际交往，实属人之常情，何况人家还作了宴请？”
“因一次何帮喜在上海出差未能接待来北京的周光全，从而引起周的极大误会。当时，周光全对何帮喜非常有意见，并在省人大常委会工作期间，说了一些对何帮喜很不利的言论。而且此段时间内，周光全正为自己被调查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根本不可能为何帮喜被选举为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提供帮助。”
这篇博文还说：“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人大代表的选举是差额选举，何帮喜当选为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完全是与会的所有代表选举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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