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6-05-29 陈娜 每日人物
众筹人生,是这个栏目的名字,众筹的是每个人亲身经历的事。
一段段经历汇聚在一起,才是莫大的收获,生活在一个固定轨道里的你,能看到更多面的人生。
我们不是生活的导演,日子也不会一直像电影剧情一样展开,所以故事里的经历应该是真实的,也只有真实,才能让你看清那个时候的自己,才能给内心最大的力量。
“我”是这里的主角,我们愿意你以自述的方式,说出你的感知,也相信,所有读到文字的人,都会用心感受。
写下来吧,发给我们,你有故事,我们有酒!
“夜班编辑,是一群见不到朝阳的人。”我的前领导程益中这样说。
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夜班编辑,每天中午起床、下午上班、凌晨收工,时差通常比普通上班族晚四五个小时。不经历拥堵无比的早晚高峰一直让我窃喜,但凌晨三点大脑皮层仍处于兴奋状态睡不着觉的痛苦也曾令我抓心挠肝。
我待过的这家媒体有多么牛叉按下不表、我经历过的酸甜苦辣暂且不提、我所在的编辑部做出过多少惊天地泣鬼神的版面此处省略,这些自有跟我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去记录。只说说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在夜班至天明之前这个时间段里的一桩桩奇葩往事吧。
这些往事只属于我一个人,有点可笑,并不如烟。
各位看官,严肃点儿,不许笑!
夜行的姑娘就一定是那啥吗?
我自认为上班从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但十年的夜班生涯,却经历过几次职业上的尴尬。
一直做时政新闻,也是个体育迷,几次大赛,诸如世界杯、奥运会,我都被借调到体育部。倒推10年,2006年的德国世界杯,记得那届意大利人笑到了最后。因为时差,做世界杯的编辑被要求晚上7点上班,次日凌晨5点比赛结束后下班。
整整一个月,晚出早归、眼圈通红、脸色蜡黄,我引起了小区楼下看门大爷的警惕。
一天凌晨吃完早点回家,路过楼下大门,悠悠听见看门大爷叨咕:姑娘,年纪轻轻的,干点儿什么不好……我当时太困了,居然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还礼貌地跟大爷点了点头。
躺下十几分钟后,我了个去,突然回过神来,大爷你啥意思啊?穿上衣服就冲下楼,必须掰扯掰扯:“大爷大爷,您看这几天的世界杯了吗,我是个报纸编辑,负责把世界杯的内容做出来,呈现在报纸上,我们的报纸很有名的,大爷您看过嘛……”好说歹说,大爷终于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转眼十年过去,马上欧洲杯要来了。大爷还是当年那个大爷,我已不是那个凌晨回家的姑娘。
还有一次下夜班打车回家,一路上,司机沉默不语。车开进小区,旁边走来两名裙子非常短的女士,高声谈笑。出租车大哥终于憋不住了:“看!她们都回家了。”
我诧异:“她们……是谁们?”没想到这大哥以更加诧异的口吻反问我:“这么天真吗……”
套用《欢乐喜剧人》里的台词:好尴尬啊。
自打换了工作,基本能保证每天晚上7点多到家。那天就在我快要关上门的一刹那,听见隔壁的女人说:“对门这个姑娘好像不干原来那行了。”旁边还有个男人的声音:“是,我也注意到了。”
哎我去!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我原来干哪行的啊我!
下班打车的奇葩司机
下夜班回家基本靠打车,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出租车司机。有些人话太密,招人烦;也有不说话的,让人起冷汗。
A 胡搅蛮缠型
司机:你们叫XX日报哈?
我:没有日。
司机:没有日?为什么?
我:什么为什么?就是没有日啊!
司机:那不对啊!你看人家人民日报不都有日吗?
我:他们有我们就得有吗?我知道还是你知道?
司机:你们不是天天出吗?
我:天天出也没有日。
司机:那不对啊,天天出就得有日啊!
我:日你妹(狂怒内心戏)……
B 甜言蜜语型
司机:你这孩子怎么跑对面来打车呢?我们都不愿意绕回去。
我:(这孩子?)我都站这儿打七八年车了,夜里愿意往南走的车不多。
司机:七八年?你多大啊?
我:您看我多大呢?
司机:往大了说有19吗?
我:……(我怎么突然感觉不累了呢)
C 阴森恐怖型
有一次比较恐怖。从上车到下车,司机一句话没说。我付钱的时候,他打开副驾的抽屉,掏出来一副白手套戴上。然后拿起一把小镊子,夹过我递上去的钱,又夹了零钱给我。我下了车撒丫子开跑啊。洁癖到如此程度的人,就别当夜班司机吓唬女乘客好吗!
隔壁传来了谁的声音
有些事,只有上过夜班的人才会经历。
我家的门锁很奇怪,必须用力拽一下才能锁上,还会发出声音。
有天下夜班,听见有人敲门,战战兢兢地开门,一看是同楼层的女邻居。她说,我睡眠不好,每晚都得被您这一下关门声弄醒,不听见这一声根本不敢睡。咱商量商量,您以后关门不出这最后一声响行不行?我羞愧难当,脑海里“另一只靴子”一下飞过来砸在头上。
我也是“受害者”好吗?
我入睡速度奇慢无比。好不容易有困意了,经常被一些奇怪的声音惊醒。头几年我们楼下有户人家,两口子感情想来是非常的好,夜里经常会出现“幸福的声音”,特别是夏天。
按照常理推断,应该是女的声音比较大吧,可这家例外,是男的叫!
大半夜的,真是要疯,为什么楼板这么薄?为什么不考虑邻居的耳膜?为什么要虐单身狗……
终于有天中午,我听见那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哭,伴着砸东西的声音。后来再也没有“幸福的声音”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搬走了。有时失眠还会想起他们:昔日的楼下,你们还好吗……
还有种声音更让人痛不欲生——电钻声。刚刚睡着没几个小时,那穿透力极强的电钻声让你脑仁儿都炸了。你还不好去找人家,毕竟装修是一种在法律允许范围内的活动。有时我想,如果哪天有人发明了无声装修,那他一定会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还有种声音让我异常愤怒——各种APP半夜12点以后的推送。好不容易隔壁沉默了,夜里咣当一声微信也挺吓人好吗?打开一看,我去!什么大爷跟儿媳妇好上了、两口子假离婚为买房了……各种网站的小编,你们不知道有个词叫“用户体验”吗?这种事儿你12点以后发你是怎么想的?那位说了,你关掉声音啊!不行啊主公,关掉声音会让做新闻的人恐惧,万一深夜发布某大老虎被查了呢?万一又有一架飞机掉下来了呢?诚心建议各个APP慎重,照顾一下大家的作息,芝麻绿豆的事儿,就别在深夜扰民了。
还有楼下小超市的老板,咱“工作”时能不那么专注吗?有一次下夜班饥肠辘辘,去超市买吃的。收款台旁的男人在专注地看电脑,我付账时他都没反应过来。我也是欠,边探头凑过去看边说:“您这也太专注了吧,收钱啊。”话音未落,呃。
这哥们在观看岛国动作片。一时间四目相对,气氛凝重……
职业病
这十年,落下了不少“病”。
上夜班的编辑睡眠不太好,我多梦,做的梦通常都比较清晰。
做中国新闻、时政要闻这些年,“入戏”有点儿深,经常会把工作上的事带进梦里。
比如说,经常会有放大了字号的术语在梦里飘来飘去,什么“代表”、“委员”、“改革红利”、“深入贯彻”、“大力推进”“供给侧改革”……
有时还会惊醒,有时梦了一宿累得还不如不睡。
有一次梦见发了一条稿,结果被全国追杀,东躲西藏,最后躲到一艘船上,还是被找到了,被抄了家,家里的东西全被没收了……
我有脸盲症,每次签版前都会去找图编李老师,让他反复核对那些脸生的小官员是否图文相符,以至于他每次都恶狠狠地给我加个病种:强迫症!
确实是重度强迫症患者,版面上每个自然段的最后一行最少留三个字,两个字或一个字绝对不行;每天下班前,必须把电脑桌面上没用的文件甩进垃圾站,有用的必须新建文件夹,报纸和文件必须进抽屉,台灯碰歪了必须正过来。
还有件事必做:把当天做的版打一个A3版样出来,带回家,放进我家的垃圾桶里,以便夜里想起版上哪块有什么问题随时翻出来看。这张纸要是不带回家,一晚上都不安生。
在生活里也是,回家先检查,拖鞋在不在固定的位置,靠垫用完后有没有放回去。一切妥当,方能进入洗漱模式……以上所有,都是规定动作。我也想改,但无能为力。
“临行方知情深厚”
这十年,忘记了多少次发“我在做版”的微信被别人误读成“我在做饭”,忘记了多少次被A3、A4纸划破了手指,甚至忘记了多少次别人点评我的版做得好与做得不好。
但有个细节一直没忘,天津大爆炸期间,凌晨三点签完版,第二天早上就出门办事,地铁里,一个男人罕见地没有看智能手机,而在读我们的报纸,翻看到我做的那一版,他偷偷地用食指擦着眼角。
前一晚所有的改动、忙碌、焦虑,都值了!
今年5月,我离开了奋斗12年的这家报馆。
临走的那顿酒,是在平娃三宝喝的。我酒量不好,喝得完全回忆不起来都说了什么。
这么多年,一直喜欢《西游记》,就当这一次是远行吧。那晚,《西游记》一首插曲的歌词反复出现在脑海中:“临行方知情深厚,多少往事在心头。”
十年夜班过去了,我会永远怀念它。
文/ 陈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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