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多克的《纽约邮报》为什么老撕《纽约时报》？

张熹

【案例】
默多克的《纽约邮报》为什么老撕《纽约时报》？

杰罗姆 百度新闻实验室
2016-08-22

纽约时报被认为是一张很端庄的报纸，人称“灰贵妇”；纽约邮报被认为是一张很不端庄的报纸，八卦得紧，前些天还接连登了几张特朗普夫人年轻时火辣裸照，这类活，纽约时报一般是不干的。纽约时报是苏兹伯格家的，但苏兹伯格家已经不是第一单一大股东了，第一大股东是墨西哥电信巨头；纽约邮报是默多克家的，默多克父子正在进行权杖交接，少东家们雄心勃勃，仍然十分强势。
来源：杰罗姆Jerome Sun

纽约邮报的品味与格调当然不能和纽约时报相提并论，但是，纽约时报的日子过得比纽约邮报辛苦多了，因此，老被纽约邮报揭短，老被纽约邮报撕。比如，纽约邮报一会儿说纽约时报要大裁员，一会说纽约时报除了裁员还要裁版面裁部门。看起来，纽约时报每次都很不悦，都说纽约邮报胡说，但每次都很有风度地不叫律师发函。

在这类事情上，最后被打脸，被证明胡说的还真不一定是纽约邮报。比如，纽约邮报让人家特朗普夫人光着身子上头版，特朗普也没法翻脸。纽约邮报老“胡说”纽约时报的家事，人家纽约时报也没想到动手。

纽约邮报网站2016年4月23日晚上9点发表文章说，消息人士告诉邮报，发行人小苏兹伯格的管理团队成员正在和工会方面人士讨论，如何向被裁员人员提供补偿。消息人士说，裁员人数将会是数百人。



邮报的消息人士说，裁员可能在8月21日和11月8日之间进行，也就是在巴西奥运会结束之后及美国大选选举日之前进行。

纽约时报的新闻发言人没有对此消息进行评论。

4月25日，神通广大的NPR（美国公共广播电台）的媒体口记者大卫·弗肯福利克采访了纽约时报执行编辑迪恩·巴奎特，该总回应称纽约邮报报道是“廉价的猜测”，纯属编造。这个回应不是官方正式的，但显然是权威的，不容置疑的。美国报纸对总编辑的叫法有很多种，比如，纽约时报把总编辑称为“执行编辑”，有的报纸就叫总编辑，还有的报纸更绝，就叫编辑。所以，别因为人家名片上没有个总字，就小看人家的权威。迪恩·巴奎特就是纽约时报的编务一把手。他是厚道人，他虽然说纽约邮报胡说，但承认说过编辑部的规模难以为继，必须缩减。大卫还采访了纽约时报的其他不少人。大裁员的核心机密大伙显然不可能都知道，对于纽约邮报报道的裁员规模与时间，大伙都有质疑。至于裁员这事本身，“由于没有可靠信息，编辑部传言不少”。也就是说，大伙虽然不传谣、不信谣，但都有耳闻，内心都有些许不安。大卫的结论是：莫须有。面对总编辑斩钉截铁的否认，要选择不相信，的确很难。

媒体的一大使命是舆论监督，那么谁来监督媒体呢？其他的媒体！我十分尊敬的一位新媒体学者的这个结论很管用。纽约时报与纽约邮报开撕，谁来当裁判？其他的媒体呗。NPR插了一手，其他的媒体也大都不愿闲着，都爱凑热闹。最终，总能撕出个所以然来，纽约找不到铁证，巴黎有。

第二天，被指控以“廉价的猜测”糊弄人的《纽约邮报》又爆出猛料，《纽约时报》将关闭其在巴黎的编印业务，裁撤全部采编人员。这回，巴黎的记者们亲眼撞见了纽约时报管理人员与当地记者工会组织洽谈善后的场景，铁证如山。而纽约时报自己也在稍后正式报道，在巴黎的《国际纽约时报》继续出版，但全部70个在巴黎的采编职位撤销或重置。



故事并未到此为止。在确认巴黎裁员约一个月后，2016年5月21日，纽约时报再次正式向员工们通报，为了在进行数字扩张的同时控制成本，开放自愿离职申请，那意思，你懂的。至此，“廉价的猜测”变成了官方的提案。



看起来，默多克的报纸关于“纽约时报2016年大裁员”的报道并不十分精准，但也不是什么“廉价的猜测”，不是编造。事态发展显示，这一轮裁员的规模可能还真不小。

2016年7月19日，自称“美国媒体首都的新闻专业人士工会”的纽约记者工会（The News Guild Of New York）悄悄发布了一条公告，隶属于这个记者工会组织的纽约时报员工中有54人响应号召，向纽约时报提出了“Buyout”离职申请。其中仅有一人被拒绝，两人自己稍后撤销了申请，因此，确定离职人员中，1人为商务部门员工，50人为编辑部采编人员。

纽约记者工会是美国的记者、作家工会组织之一，这个工会没有披露纽约时报的1300名左右的采编人员中，有多少人是其成员。该组织称并不清楚隶属于其他工会或者没有参加任何工会的纽约时报采编人员是否也有以买断方式离职的人员。按照纽约时报5月21日公布的方案，该报为控制成本，加大力度进行数字化转型，将进行内部调整，采编人员及部分商务部门人员可以自愿申请以“买断”（Buyout）方式离职。业界一般认为，此次裁员规模可能超过100人，如自愿申请离职人数不足，稍后可能以直接的方式裁员。2014年就曾因自愿离职人数不足，部分采编人员被强行解雇。

好了，纽约时报2016年的裁员故事讲到这里，应该差不多要收尾了。纽约邮报再要找茬也蛮费力的？呵呵，结论下早了，高潮可能还在后面，看下面这张截图：



【图片说明：2016年8月11日，纽约邮报说：职位可能并不是纽约时报要裁的唯一的东西。】

2016年8月11日，默多克的纽约邮报又踩灰贵妇痛脚了，该报的报道说，纽约时报不仅要裁员，还要裁部门。具体部门有名有姓。CNN的报道补刀说，新的裁员、裁部门传言令纽约时报人心浮动。小苏兹伯格亲自发内部备忘录辟谣。不过，CNN说，小苏在备忘录中确认，变化与调整是必须的。这句话，可是个大活口。

刚见识过四五月份反转剧的人们，对纽约邮报的这一回报料，都采取了静观其变的方式，对于小苏兹伯格的果断辟谣，也多有保留。信用的天平会向哪个方向倾倒，还真不好说。纽约时报高管们近一个时期来的发言及其披露的相关财务文件，都指向纽约时报最近会有“变化与调整”，至于这种变化与调整究竟是什么内容，只有小苏兹伯格知道。根据有利于苏兹伯格家族的制度安排，虽然苏兹伯格家族早已经是纽约时报公司的少数股东，但仍控制着公司股东大会与董事会。

在杰罗姆看来，有意思的并不是这种“变化与调整”究竟是什么内容，有意思的是，为什么纽约邮报老撕纽约时报，以及这种开撕的意义。纽约邮报是默多克旗下的报纸，与纽约邮报是同城竞品，互相撕一下，很正常。但是纽约邮报老撕，往往还一撕一个准，纽约时报高管在辟谣之后，老被事实打脸，就有点意思了。

所有这一切，都说明纽约时报这个蛋有缝，说明灰贵妇在数字转型过程中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其内核远不如表面上呈现得那么光鲜。至于那些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大伙不用着急，搬个板凳先坐下吧。

顺便说一下，纽约时报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撕人的时候，可远比被撕的多。比如去年的杰夫·贝佐斯亚马逊“血汗工厂”争议，那可是一个经典的案例，贝佐斯被伤得不轻。贝佐斯可是华盛顿邮报的老板，贝佐斯和华盛顿邮报老做文章说正在赶超或者已经赶上了纽约时报。当然，纽约时报对于纽约邮报、对于其背后的老板默多克，也不会有丝毫的心慈手软。翻一下这两天的纽约时报就有。



【图片说明：纽约时报说，福克斯新闻公司内部的动荡让人回想起当年新闻集团的电话窃听丑闻。还记得邓文迪当年在听证上飞身救护老默多克那段网红视频吗？新闻标题中这样充满想象力的联想，功力尽显。实事求是地讲，老默家的丑事比纽约时报多多了。但福克斯新闻网的C.E.O骚扰多位女员工的问题与电话窃听事件之间的关系，的确有点扯。当然，它们都是问题。】

美国主流媒体集团之间的互撕，展现了舆论监督的另一个层面。对于受众来说，这是福利，透过这些互撕，大伙可以更为真实地了解传媒业以及传媒巨头身处的道德困境（默多克的窍听丑闻和福克斯新闻内部的连续性骚扰黑幕），以及他们面对的运营挑战（纽约时报的裁员再裁员）。当然，大伙更可以从这些巨头的应对失据，出尔反尔，看到自以为站在道德高地上的这些兄弟，也有难言之隐。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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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金雯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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