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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默多克新闻帝国的崩塌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1-8-2 09:23
标题: 默多克新闻帝国的崩塌
2011年07月26日17:09  《环球》杂志 环球杂志201115期封面

  168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被关停,新闻集团高层接连辞职、被捕,默多克叱吒风云50余载打造的媒体帝国,在“窃听门”风暴中风雨飘摇,前途未卜。
  默多克新闻帝国的崩塌
  《环球》杂志驻伦敦记者/郭瑞
  “‘扑倒姐’邓文迪、护夫专家——邓文迪、娶妻当如邓文迪……”
  7月20日,清晨,国内的上班族们打开电脑,赫然发现“邓文迪护夫”的视频正在疯转。
  英国伦敦时间7月19日16时54分,议会下院,在《世界新闻报》“窃听门”的听证会上,传媒大亨默多克正准备回答提问,一名男子持盛有白色泡沫状物体的盘子,从左侧向他砸去。
  坐在默多克身后第二排的邓文迪迅即出手,用一个类似排球扣杀的动作一掌拍向袭击者。BBC描述说“她像一颗子弹一样”,另有媒体称她的反应“犹如老虎般迅猛”……
  一切都源于两个星期前的“窃听门”。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舆论飓风,这场飓风中,168年历史的畅销小报《世界新闻报》被关闭,叱咤风云的默多克变得 “谦卑”无比,新闻集团高层接连辞职甚至被捕。媒体和政客的勾结,更让英国人出离愤怒,多名高阶警官黯然离职,抗议者更喊出英国首相卡梅伦辞职的口号。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美国联邦调查局(FBI)也介入调查,新闻集团旗下的《华尔街日报》掌门人也主动鞠躬下台,默多克叱咤风云50余载打造起来的媒体帝国,在“窃听门”风暴中风雨飘摇。
  尽管有悍妻护卫,躲过了一击,但默多克还能躲过这场新的劫难吗?
  谁将是风暴吞噬的下一个牺牲品?风暴过后,新闻集团还会否存在?时间会给出答案。
  窃听遇难女孩引公愤
  2011年7月4日,英国《卫报》刊登了一篇深度调查,披露英国发行量最大的小报《世界新闻报》,多年前竟然窃听一名遇难女孩的电话,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警方当时的调查。
  这一案件当时曾轰动英伦三岛。2002年3月21日,英国萨里郡的13岁女学生米莉·道勒在回家途中失踪,随后几天一直杳无音信。但她的家人、朋友以及对事件进行调查的警员却相信她还活着,因为她的手机语音信箱本来已满,但后来信箱里的留言被删去了,这说明她还在使用手机。
  但事实上,这都是《世界新闻报》从中搞鬼。当时米莉已经遇害,为获得有关她失踪的猛料,《世界新闻报》的记者不仅指使私家侦探马凯尔非法侵入她的手机语音信箱,截听了她心急如焚的家人和朋友的留言,而且在信箱已满的情况下为了继续窃听,他们毫不犹豫地删除了部分留言,从而给关心和寻找她的人造成了她仍然活着的错觉。
  《世界新闻报》窃听电话并非自米莉始。2002到2006年,甚至可以说达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被窃听的对象,既有王室成员、副首相普雷斯科特、内阁办公厅前国务大臣特莎·乔韦尔以及议会下院议员等政治家;也有女影星西恩娜·米勒以及著名运动员等。
  因出演电影《公子阿尔菲》和《夹心蛋糕》而成名的米勒,2005和2006年就吃惊地发现,《世界新闻报》刊登了多篇有关她的文章,而一些内容只有她最信赖的朋友和家人才可能知道。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的手机被窃听了,安全起见,米勒随后三次更换了手机号码。
  她的担忧是正确的。伦敦警察局后来公布的文件显示,这些信息确实是《世界新闻报》通过窃听获取的。去年10月,米勒控告该报滥用私人信息,但报社方面两个月前才承认自己应承担责任,并以10万英镑的补偿金与米勒私了。
  而早在2006年,伦敦警察局也曾对《世界新闻报》窃听事件展开调查,该报记者古德曼和私家侦探马凯尔随后承认犯罪,并锒铛入狱。
  名人电话被窃听,许多英国人其实并不太在意,毕竟,名流本身就是许多人津津乐道的对象。但女孩米莉的电话也遭到窃听,《世界新闻报》还误导了警方和她家人;随后的调查还发现,英国阵亡将士、2005年伦敦地铁爆炸案遇难者家属等全是该报的窃听对象。英国朝野一片哗然,这些普通人乃至受害者的隐私和人权遭到肆意践踏,触犯的是社会的底线,引发的是民众的愤怒。
  英国首相卡梅伦抨击,窃听米莉电话的行为,“令人厌恶”,他随即下令,警方要毫无畏惧地进行不偏不倚的调查,不要担心调查可能产生什么后果。最大的在野党工党领导人米利班德认为,这是英国新闻界的耻辱,必须进行由法官牵头的独立调查。英国议会下院也举行紧急辩论会,讨论窃听事件。
  百年老报悲情谢幕
  一波又一波对《世界新闻报》的口诛笔伐,震动了媒体大亨默多克。《世界新闻报》是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子报,除该报外,新闻集团在英国还有《太阳报》、《泰晤士报》、《星期日泰晤士报》。
  除了四家著名报纸外,新闻集团还拥有该国最成功的商业电视机构天空电视台39.1%股份,是天空电视实际控股股东,早就觊觎这家电视台丰厚收益的新闻集团去年投标,准备购买剩余近61%的股份,从而完全拥有天空电视。
  收购在窃听事件曝光前正处于关键阶段,以英国文化、媒体与体育大臣杰里米·亨特为代表的英国政府倾向支持收购。但“窃听门”事件,让新闻集团成为众矢之的,反对之声越来越强烈,这也给卡梅伦政府施加了空前压力。
  关键时刻,默多克也展开危机公关,其中最大的举措,就是断腕求生。默多克的儿子、新闻集团副首席运营官詹姆斯·默多克7月7日宣布,关停有168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
  《世界新闻报》最后一期,即7月10日的第8674期,没有刊登任何广告,头版大字标题《谢谢,再见》格外引人瞩目。报纸首页两句话表达了编辑记者们的立场:他们虽然对报纸的一些错误感到悲伤,但《世界新闻报》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报纸”。
  《世界新闻报》的确做过一些好事,它的调查性报道拯救了一些遭受性虐待的儿童,帮助警方逮捕了250名罪大恶极的骗子。这正是最后一期报纸一开始就大书特书的。接下来刊登了过去一系列重要报道,包括1997年8月31日的《戴安娜丧生》,展示了这家报纸曾经的辉煌。
  有着168年历史的《世界新闻报》自有它长期存在的理由,但在媒体竞争日趋激烈、特别是新媒体带来的压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为了生存和发展而不择手段,靠窃听勾当一次次突破新闻道德的底线,是它走向灭亡的根本原因。
  虽然最后一期《世界新闻报》狂售了500万份,虽然这一期的所有盈利都捐献给了慈善机构,但当期报纸的高傲态度,反而使得民意更加反弹。一位英国网友评论说:“他们没有职业道德和专业水准,没有悔恨,没有自责!他们只是被抓住了。他们毫无责任心地随心所欲,根本不把法律和人的尊严放在眼里。”
  “窃听”风暴殃及传媒大佬
  《世界新闻报》“牺牲”了,但新闻集团的压力没有减轻。由于最初反应迟缓和公司内部没有对窃听事件进行深刻自查,也没有给警方调查以足够充分的配合,英国朝野的愤怒已经不可遏止,事态的发展也超出了默多克的掌控,尽管他匆忙赶到伦敦,亲自指挥危机公关。
  《世界新闻报》关张之后,反对党工党领导人米利班德、执政党保守党和自民党的部分成员以及主流媒体,又将矛头指向新闻集团收购天空电视台一事,认为旗下报纸有窃听劣迹的新闻集团,完全掌控这家重要电视机构将对媒体多元化、新闻自由等产生负面影响,必须阻止其收购。
  而且,新闻集团已经控制了英国约40%的报纸销售份额和6%的广播电视新闻观众。
  压力如山袭来,政府不得不小心应对。英国首相卡梅伦公开表态:要求新闻集团先了解自身麻烦,然后再谈论收购问题。文化、媒体与体育大臣亨特紧急征求相关政府机构意见,了解它们对“新闻集团所作承诺的可信性、可持续性以及实用性”的最新看法。
  面对各方指责,新闻集团也只能打落门牙和泪吞。7月13日,新闻集团宣布不再寻求收购天空电视台,为此它要向后者支付巨额赔偿金。
  自窃听丑闻曝光以来,管理这家报纸的新闻集团所属新闻国际公司女首席执行官布鲁克斯,一直是英国各界猛烈抨击的对象——窃听事件发生时,布鲁克斯刚好是《世界新闻报》的主编。
  但新闻集团一直极力维护这位“小报女王”。默多克在接受采访时公开表示,保护布鲁克斯,是他工作的重点。但是,传媒大亨的能力也是有限的,在如潮的批评声中,布鲁克斯最后不得不引咎辞职,并于7月17日以涉嫌共谋窃听电话和腐败行为被警方逮捕,随后获得保释。默多克螳臂当车的庇护行为,更增加了英国民众对他的反感。
  默多克此番一再陷入被动的另一个例子,是他对英国议会下议院听证会的态度反复。随着“窃听门”丑闻的发酵,英国议会下院要求默多克、他儿子詹姆斯以及布鲁克斯7月19日就窃听丑闻作证。但只有身为英国人的布鲁克斯同意前往,默多克则一方面表示会配合英国政府的调查,但另一方面又表示无意出席听证会。詹姆斯也以工作太忙为借口,希望择日前往议会。他们的傲慢和不配合激怒了英国议员,议会下院随即强硬地向他们发出了传唤。这也是近20年来,英国议会发出首个传唤。
  默多克身为美国公民,英国议会的传唤虽对他不具有法律强制力,但在风暴继续发酵之际选择对抗,显然非上策。最终,默多克不得不软化立场,同意出席听证会。
  7月19日,默多克与儿子詹姆斯一同出席英国议会下院听证,身后坐着他的妻子邓文迪和多名顾问。
  “这是我人生中最谦卑的一天。”默多克一上来先表了个态,但后来回应质询时,这位媒体大亨却并不“谦卑”。
  他说《世界新闻报》仅是他全球媒体帝国的一小部分;他执掌雇用5.3万名员工的新闻集团,不应为没有发现窃听丑闻负全责。
  当被问及他是否觉得自己应该辞职时,这名媒体大亨回答:“不。我觉得一些我信任的人……让我失望了。我认为他们行为可耻,背叛了新闻集团和我,应该付出代价。”
  “我是收拾这一局面的最佳人选。”
  实际上,这一残局已很难收拾。
  “窃听门”风暴让新闻集团在英国的业务元气大伤,甚至可能影响它在全球的扩张战略。它损失的将不仅仅是金钱,更是声誉和公信力,而作为企业立足之本的声誉和公信力,仅仅通过在主流报纸上刊登向遇难女孩家人道歉的广告是难以挽回的。
  新闻集团旗下的《华尔街日报》也刊登文章说,这场听证会实际正逐步演变成一场对默多克及其疯狂追求独家新闻的新闻帝国的公开审判,“听证会的结果可能会产生深远影响”。小默多克更被指责在听证会有作伪证的嫌疑。
  7月18日,美国标普公司警告,新闻集团面临的“商业和声誉风险增加”,可能下调新闻集团的信用评级。而自7月5日至18日,新闻集团股价下跌近14%,市值缩水超过80亿美元。
  在新闻集团另一个业务重镇——美国,美国议员们纷纷对新闻集团窃听事件展开抨击, FBI也开始着手调查该集团是否在美国本土也窃听过私人电话。
  英国版的“水门事件”?
  7月17日,伦敦警方最高负责人——警察局局长保罗·斯蒂芬森因“窃听门”事件辞职。第二天,伦敦警察局助理局长约翰·耶茨紧随局长之后也宣布辞职。
  丑闻烧向了英国政坛,这其实正暴露了西方政府和西方媒体之间微妙而复杂的关系。
  新加坡《联合早报》刊文指出,在欧洲国家,一方面是向往新闻自由的媒体,在政治上不能摆脱政府的影响,难得真正的独立;另一方面是政府既“惧怕”媒体,又想利用、影响、管理媒体。人脉因素的掺杂,使媒体很难做到完全的新闻独立和自由。
  两位伦敦警官辞职,就在于他们对《世界新闻报》的窃听采取了放纵的态度,甚至不无腐败的可能。
  比如,在2006年查处的该报窃听事件中,警方匆匆将主角限定在记者古德曼和私家侦探马凯尔身上,根本就没有深入挖掘的意愿。而且,多名警官还涉嫌向该报提供有偿信息。据称,至少有两名负责英国王室安全保卫的警官将王室成员及其好友的电话卖给了《世界新闻报》,得到1000英镑的好处费。
  另外,在“窃听门”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世界新闻报》前副主编尼尔·沃利斯,曾被伦敦警察局聘为公关顾问,每周工作两天,领取2.4万英镑的报酬。
  即使是英国首相,也同默多克有着说不清的关系。美国《纽约时报》披露,当年布莱尔竞选英国首相,就曾得到传媒大亨默多克的帮助。而当今英国首相卡梅伦,与新闻集团关系更非同一般。
  早在2007年,卡梅伦曾力排众议,聘请《世界新闻报》前主编安迪·库尔森担任联合政府媒体主管和新闻发言人。而正是这个库尔森,不久前因窃听丑闻被警方逮捕。随后披露的资料显示,卡梅伦组阁后在首相官邸接待的第一位媒体大佬,就是默多克,而布鲁克斯则是唯一一位两次到访他契克斯乡间别墅的媒体主管。另据官方记录显示,卡梅伦去年5月就任首相至今15个月内,会见默多克手下高级管理人员有26次之多。
  英国《卫报》的评论指出,默多克为了给自己的传媒帝国谋取利益,一直努力与英国政要交好。他多次试图让政府放松对媒体的监管,并阻止政府出台影响旗下报纸和电视台利益的政策。
  在某种程度上,默多克不仅控制着英国媒体,也主宰着这个国家的公共生活。一些西方政要表面上和媒体保持距离,但实际与这些媒体关系非常亲密。
  尽管卡梅伦反复澄清,他与默多克没有任何不当交往,但基于他和新闻集团的密切联系,要求他下台的呼声不断高涨。反对党工党领袖米利班德称,卡梅伦卷入这些争议事件已让他“无法提供国家需要的那种领导力”。而一些观察人士更称,“窃听门”有演变成英国的“水门事件”的可能——在“水门事件”中,时任美国总统的尼克松最终辞职。
  为尽快平息问题,卡梅伦不久前不得不缩短了对非洲的访问。英国路透社的报道称,“卡梅伦正面临自去年5月上任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尽管他辞职可能性不大,“但卡梅伦的地位似已被削弱”。
  媒体帝国会终结吗?
  7月18日,最先揭露《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的记者之一肖恩·霍尔,被发现死在家中。当地警方说:“他的身亡‘原因不明’,但并没有被视为可疑。”
  这无疑给“窃听门”又增加了新的悬念和波澜,对《世界新闻报》和默多克的声讨则在继续。
  英国广播公司(BBC)的报道就说,这场丑闻动摇的不仅仅是新闻集团的根基,它还破坏了新闻自由和新闻良知的基本原则,迫使人们重新审视自由主义新闻观所面临的现实困境。
  《金融时报》评论员沃尔夫指出,媒体是生意,但又不仅仅是生意,因为它还会影响公共舆论,产生巨大的政治影响力。因此,必须利用“窃听门”事件带来的机会,对英国媒体的角色和监管进行全面的重新检讨,弱势群体的隐私应该得到更多的保护,必须更严厉地对待恶毒的报道,同时保持言论自由。
  作为亡羊补牢的举措,英国首相卡梅伦已经任命莱韦森法官领导一个由无党派人士组成的小组,在对《世界新闻报》的窃听丑闻、警方的错误进行调查的同时,也要对媒体道德和文化进行研究,探讨媒体监管之策。
  对于新闻集团这个庞大帝国来说,“窃听门”也很能成为其发展的一个转折点,甚至是一个命门。
  就内部而言,默多克的接班人计划可能被迫打乱。詹姆斯的挫折,以及可能面临的官司(包括刑事指控、罚款和没收财产),将影响到他能否顺利接掌默多克的媒体帝国,如果这样,默多克的女儿伊丽莎白则可能成为新的候选人。但这种易位可能加剧家族内部的摩擦。
  就外部而言,如果应对不慎,新闻集团将有解体的危险。按照《哥伦比亚新闻学评论》的迪恩·斯达克曼的分析,以美国为例,如果最后证据证实,默多克,或者詹姆斯,或者其他新闻集团高层,对“窃听门”事件知情,那么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就可能采取强硬措施,取消新闻集团的广播执照,“如果失去那些执照,这将是该传媒帝国的终结”。
  一家拥有众多知名媒体的帝国走向终结,势必根本性地改变英国、美国乃至世界的媒体格局。
  这种情况会发生吗?默多克还能否像以前那样,顺利渡过难关,然后展开新的扩张?
  即使新闻集团渡过危机,英国政坛的地震短期内还不会平息。美国《国家利益》杂志载文称,一些英国的政客,甚至包括英国首相卡梅伦,都可能面临下台的考验,“目前他(卡梅伦)是首相,而默多克帝国的崩塌正使周围的一切都随之埋葬”。
  来源:2011年8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15期
  《环球》杂志授权使用,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作者: admin    时间: 2011-8-2 09:24
http://news.sina.com.cn/w/sd/2011-07-26/170922880305.shtml
作者: admin    时间: 2011-8-2 09:24
2011-07-27 17:42:42  新浪网友不易拉的罐头

特别想知道怎么窃听的?
作者: admin    时间: 2011-8-3 09:34
新闻集团丑闻调查:默多克信奉信息自由流通

2011年07月29日11:53  三联生活周刊
三联生活周刊201131期封面

  主笔◎李伟

  7月19日,80岁的鲁伯特·默多克经历了生命中“最卑微的一天”。全世界的观众通过听证会的直播,看见了一个真实的默多克。他满脸皱纹,身着普通西服,衬衫里穿着一件吸汗的背心。他的身价高达100亿美元,但钱并不能代表一切。

  1953年,22岁的默多克子承父业开始进入媒体行业。现在他的新闻集团已经进入了70多个国家和地区,拥有800家企业,超过一半的英语地区民众都是他的读者和观众。默多克的媒体帝国是空前的。他的卫星电视已进入五大洲的数字电视市场,在英国、意大利、中东以及亚洲广大地区居于垄断地位。他掌握着100多家报纸,既包括充斥“性”与隐私的各类小报,也包括享有声誉的《泰晤士报》、《华尔街日报》。在美国,他拥有20世纪福克斯娱乐集团、福克斯电视网。有线电视频道方面,快速发展的福克斯新闻网的观众人数已超过老牌的CNN,没有哪一家媒体集团像今天的新闻集团一样,可以集电视内容供应商和传播通路于一身。

  而现在,默多克的帝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世界新闻报》的窃听丑闻使社会陷入了恐慌,媒体权力的肆意膨胀,入侵了个人的基本权利与生存空间。而保障个人权利不被侵犯,则被视为现代社会的基石,默多克的帝国冲击了这个底线。更可怕的是,媒体帝国的妄为,恰恰又是打着“自由市场”和“为读者利益服务”的旗号进行的。此时的默多克就像一条贪婪的蛇,终于狠狠地咬到了自己的尾巴。

  也许正如《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安东尼·刘易斯(Anthony Lewis)曾经说的:“记者不应该对隐私抱有轻蔑的态度,如果我们将自己的任何想法都表达了出来——或被记者揭发出来——那么我们的社会就会崩溃。”

  2009年,默多克曾经在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上做了一次演讲。他一如既往地嘲笑了那些“严肃”的媒体:“我数不清拜访过多少报社,他们的新闻奖挂满了房间,而发行量却急剧下滑。这说明,编辑们是在为自己做新闻,而不是做对他们的客户来说有意义的新闻。”默多克对自己的新闻集团仍旧充满信心。他说:“一家新闻机构最重要的资产,是它与读者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这种信任关系的背后,是读者相信编辑们关心他们的需求与利益。”

  但“窃听丑闻”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破坏了默多克视为最重要的资产的“信任”关系。

  默多克的上一次危机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时,由于新闻集团扩张过于迅速,资金链险些断裂,而默多克又拒绝通过增发股票来解决资金问题,因为那意味将降低他的控制权。默多克的日子很难过,他说,他感觉自己很像是一只蟾蜍。

  最终,在100多家银行的支持下,默多克挺了过来。当时很多人以为他会很快退休,但实际上他焕发了第二次青春。他收购了英超联赛的转播权;收购星空卫视,组建了世界最大的卫星电视网;拍出横扫全球票房的《泰坦尼克号》;还买下了久负盛名的《华尔街日报》。他与第二任妻子安娜离婚,然后迅速与年轻的邓文迪结婚。于是,没人再揣测默多克何时退出江湖,因为他看起来依旧不可战胜。

  几十年来,对默多克的攻击从未止歇。他的形象从一个贪婪的色情新闻贩卖者,到全球化的恶魔,到最顽固的保守派、权力的合谋者甚至新保守主义的开路先锋。时代在变,他的罪名也在不断增加。

  《一个人的帝国》的作者,《名利场》专栏作家迈克尔·沃尔夫说:“很多人对默多克怀有仇恨而且心存恐惧,主要是因为他从不示弱,不慕虚荣而且表现得无欲无求。他没必要表现得要讨大家欢心,看上去,他甚至也不想让大家喜欢他。”

  每隔10年左右,默多克就会让公司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大变革。1954~1968年,默多克致力于在澳大利亚打造一家中等规模的报业公司;1968~1980年,默多克在向一个国家化的出版企业家方向转变;1980~1990年,他试图将自己的出版企业转变为一家多媒体的信息制造者和传播巨头;最近十余年,他致力于形成一个全球化的网络,从报纸到互联网,从天空卫星到家庭的客厅、影院的大银幕,他的节目和新闻可以在世界每个角落畅通无阻。

  “这是一种巨变式的改革,一种扰乱公众视线的变革,默多克媒体感兴趣的东西别人也必须要跟着感兴趣。因为默多克改变了游戏规则,因此在新的游戏中占据上风的也必然是他。”沃尔夫说。

  默多克作风强悍,他往往把自己和对手都赶进一个谁都赢不了的死胡同斗狠,最后竞争对手往往会示弱投降,而他总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默多克偏爱的员工是那些和他一样桀骜不驯的人,主导“窃听丑闻”的《世界新闻报》主编丽贝卡·布鲁克斯就是其中之一。2005年她因殴打前夫(演员罗斯·坎普)曾被拘捕,但她仍是默多克最信任的主编,默多克多次提出要把她提拔进公司的管理层。当时,新闻集团的一个高层在伦敦吃饭时坐在默多克身旁,鼓足勇气就丽贝卡涉嫌殴打丈夫一事对默多克提出意见称,如果她还在公司里得以晋升,会让其他遵纪守法的员工们感到不公。但是,默多克一句玩笑就把他挡回去了:“她本来就是个恶棍。”

  在默多克身上,存在着许多人性的悖论。

  他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充满爱的家庭,但他却冷漠无情。他看这个世界的角度,总是泾渭分明:要么是他的盟友,要么就是他的对手,要么就是个陌路人。他之所以想要树敌,是因为他发自内心地想要把这个世界简单化。

  他是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但却又极端唯利是图,是个见风使舵的功利主义者。他希望“把正在做的一切做得更好,更好的电影、更好的电视节目,不管是为地区服务的地方新闻,还是向全球播放的重大事件,或是重要的体育赛事,不管出版图书还是发行报纸”。但为了新闻集团的利益,他可以把意识形态、文化甚至国籍作为一件外套随意替换。

  默多克被奉为管理的至尊,但他却极端地蔑视管理理论,是个经常凭直觉决断的管理者,他喜欢行动,反对空谈,他从不墨守成规,但又极端保守,对女权主义者和同性恋者充满鄙视和不屑。

  默多克年轻的时候是左派代表,他在牛津大学的宿舍里放置了列宁的半身像,而现在则是极端的右翼分子。他倡导全球化与自由贸易,通过不断兼并其他媒体,以打破其他传媒的垄断,进而推进民主进程以及给人们多样化的选择。他最终成为垄断者,却成了一种反民主的力量。他瞧不起“权威集团”,但又不可避免地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全球化与美国化,文化的多元化与一元化,过度的消费主义与新闻专业主义,垄断与民主——这些悖论,最终使他成为时代矛盾的代言人。

  为什么默多克如此复杂而矛盾?沃尔夫在《一个人的帝国中》着力探寻默多克复杂的隐秘世界,以及种种矛盾的源头。他最后发现:“默多克就代表着终极市场,他充分体现了资本主义的终极成就。”■
1981年,默多克(中)收购英国《泰晤士报》

7月19日,默多克与儿子出席英国议会听证会就窃听丑闻接受质询。妻子邓文迪坐在听证席上

7月9日,《世界新闻报》编辑科林·迈勒展示出版的最后一期《世界新闻报》

7月8日,警察从《世界新闻报》总编辑安迪·库尔森住所带走相关证物

  默多克相信全球化就是美国化,他坚信美国化会给世界带来富裕和安宁的生活,虽然会牺牲文化的多样性,但这个代价是值得的。他是信息自由流通的坚定支持者,他希望通过信息的自由流通,冲破集权国家的信息封锁,带给人们一个自由民主的新世界。这种“信息自由”的前提是商业利益。
  主笔◎李伟
  全球化与信息革命
  1952年,默多克的父亲基斯·默多克突然病故。他是先驱与时代报业集团的董事长,同时又拥有《阿德莱德新闻报》和昆士兰报业公司(拥有《信使邮报》等报纸)。接任董事长哈里·吉迪怂恿默多克的母亲卖掉了先驱与时代报业集团的股份。默多克意识到,富人也会碰到敌手,那就是其他富人。
  默多克于是找到了对付其他富人的办法——搭上“全球化的信息革命”这班快车。
  早在“全球化”这个专用术语尚未出现前,《福布斯》杂志在一篇封面故事中声称默多克“已在创建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传媒王国”,“并将取得世界的领导权”。默多克比其他媒体大亨们更早地意识到,地球正在变得更小,信息的联动将更加紧密,一场体育赛事可以成为全球性盛典,而好莱坞的电影已经赢得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更重要的是,默多克发现,与资本、商品、技术的全球化流动不同,信息产品的全球化成本更低,摩擦力更小,也可能率先启动。尤其是在卫星与电脑照排技术广泛普及后,媒体全球化的条件已经具备。
  目前惹下麻烦的《世界新闻报》就是默多克媒体全球化的第一步。走出澳大利亚的默多克,将目光瞄准了英国。一方面,他在英国完成学业并在舰队街的《每日新闻报》做了短暂实习,对英国情况比较熟悉。另一方面,上世纪60年代英国新闻业算是最神秘也最糟糕的行业。报社工会头目管理公司的权力日益增大,陈旧的生产方式、公司管理层与公会之间存在分歧,造成行业效率低下,报纸普遍经营不善。这给默多克的介入提供了机会。
  一家投资银行给他推荐了《世界新闻报》。这是一份以内容低俗而出名的周日报纸,上面充斥着英国人喜欢的犯罪以及绯闻之类的文章。默多克对收购这样的报纸非常感兴趣。报纸对于他而言,不一定就意味着新闻,更大程度上是提供了一个舞台。另一方面,桀骜不驯的默多克,其品位和他所销售的报纸很吻合。
  两年后,他又以十分便宜的价格拿下了《太阳报》。1981年默多克收购了具有影响力但深陷亏损的《泰晤士报》和《星期日泰晤士报》。这使他成为当时最著名的报业大亨,也成了英国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
  上世纪70年代,默多克把购物车推到了美国。早在50年代末,不到30岁的默多克已开始定期访问美国。他发现,亚当·斯密的自由放任主义经济学在当代的美国得到了最好的实施;他看到,“随着世界的现代化,这个世界也正在美国化”,一个英语传媒王国如果在美国没有强大影响力是无法建立起来的。此后,他一直是“美国梦的一个最勤奋的推销员”。
  1976年,在收购了《纽约邮报》和《纽约杂志》后,默多克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他变成了一个大力金刚,双脚踏在曼哈顿高楼大厦上。美国《新闻周刊》宣称“媒体军阀发动侵袭了”。
  随后,他将收购的兴趣转向了电视。他从房产大亨马文·戴维斯(Marvin Davis)手中买下了20世纪福克斯公司50%的股份。然后又收购约翰·克鲁吉旗下的6家电视台,当时的收购价几乎达到了当时电视台平均收购价的两倍。而这么高的收购价也重塑了一个新的时代,默多克在不到一年时间里,相继收购了多家电视台,使他从一个平面媒体老板晋升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媒体大亨。
  20世纪80年代时,人们普遍的想法是,报纸、电视、书籍、电影、音乐是不同的媒体行业,分属不同的所有者。而默多克的想法是,这些行业都可以合并为一个整体,他的影片库可以在旗下各个电视台播出,新闻可以通过全球的报纸、新闻网传播。媒体的产业链可以变得更长,成本也大大降低,新闻集团的现金流也会更加充沛,收购如同滚雪球一般增加,直到形成了对信息的垄断。规模的增大,也使默多克的影响力以几何级数膨胀。
  《时代》周刊在评价默多克及其媒体帝国时说:“他不仅能预知全世界的信息革命,并且将自己在整个媒体帝国的形象发挥到了极致。默多克的媒体帝国辐射面达全球人口的2/3,这是商业和科技领域所无法比拟的。”
  新闻集团进行全球扩张在两个层面上进行:一是遵循从纸质媒体—电子媒介—数字媒介的路径。新闻集团的成功扩张与其对媒介环境的准确判断密不可分。二是遵循澳大利亚—欧洲—英国—美国—亚洲的进军路线。这种过程也符合跨国传媒集团的一般规律。即首先在本国将业务做大,通过行业内部的兼并或是跨行业的并购成为地区性的传媒公司,然后跨国界发展,在最有利于自身发展的地区扩张,最后成为全球性的传媒公司。
  当默多克成为一个“环球管理者”、全球化的代言人的时候,整个世界成了他的商业舞台。因此他像是一个没有国家的人,国籍似乎对他没有什么意义。他穿越各个大陆,比任何媒体大亨都更了解观众的口味儿。
  媒体消费主义
  默多克认为:“全球化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把政府的权力转移给全球的消费者。正是这些消费者,决定了我们生产什么、生产多少,而且必不可少的是,决定我们的努力得到了什么价格。”所以,在他看来,媒体老板需要做的就是了解观众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去垄断这种需求。
  “默多克把他事业生涯中接触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无情地低俗化了。”在买下洛杉矶道奇棒球队后,默多克听到了这样的评论。而他则反驳道:“威廉·莎士比亚写作也是为了卖钱。”他认为买卖就是买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1953年,22岁的默多克在伦敦舰队街《每日快报》当了几个月的实习生,为他后来担任新闻集团首席执行官奠定了基础。
  当时舰队街的报纸可以分为通俗类和高端类。前者内容活泼,受读者欢迎。后者内容严肃,不受读者欢迎。舰队街上报社关注的就是发行量,恨不得在你经过报刊亭的一刹那就能把自己的报纸推销出去。舰队街上每家报社对自己的读者群属于哪个阶层,都是心知肚明的。
  一方面,消费主义使媒体与社会生活紧密相连。默多克公开宣称商业性的天空广播是消费主义的实践者,不管哪种客户感兴趣的节目,都能够在“天空”的卫星上发现它。天空广播拥有386个分类明细、内容丰富的频道,以覆盖不同年龄、不同群体的受众。如果按照节目类型划分,天空广播数字平台的电视频道可以分为娱乐、电影、成人、音乐、儿童、体育、新闻和纪录片、顾客频道和各种专业频道等9个板块。默多克买下英国足球超级联赛的电视转播权,将足球变成了一项高端赛事,把英超打造成世界上观看人数最多、最赚钱的赛事。
  而另一方面,消费主义又冲击了以公正和社会责任为基础的传统新闻观。迎合中低端市场的《太阳报》在英国直接把工薪阶层和性联系了起来,尤其是对隐私和丑闻的过度关注,取代了媒体对社会公共政策和社会问题实质分析,新闻价值被娱乐价值所取代。因为公众人物的私生活可以使新闻报道更富戏剧性,而戏剧性则意味着销量和利润。
  在对英国皇室的报道上,默多克将媒体消费主义推到了高峰。沃尔夫在书中披露,对戴安娜王妃和查尔斯王子的持续报道给《太阳报》带来了超过5000万美元的利润。报纸上关于戴安娜王妃的新闻越多,报纸就卖得越好。
  《太阳报》对民众兴趣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改变了小报本身的地位。在当代英国,小报成了最受欢迎的媒体。它们会刊登各种爆炸性新闻,评点政客,影响着大众文化。如果谁质疑小报,也就意味着被边缘化了。这家报纸的利润在60%~70%,是默多克最大的生意之一。这种局面一直延续了近20年,为新闻集团收购其他媒体,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默多克传》的作者威廉·肖克罗斯评价《太阳报》时说:“这是一个产生神话和财富的地方,在这里,幻想代替现实,笑话代替新闻,谎言代替事实,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唯一真实的地方就是这里有金子。”
  当年以讽刺焦点人物而著称的《私家侦探》杂志,把默多克形象地称为“肮脏的大洋洲兵”,而且在接下来的40年里人们一直这样称呼他。“大洋洲兵”这个词最早是英国人用来称呼加里波利战役中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士兵的。后来默多克回忆起当年《私家侦探》杂志对他的攻讦时,曾评价说:“这是一种奇怪的英国上流社会的存在方式。”这一称谓在默多克看来还有褒义的成分。
  默多克不断膨胀的消费主义新闻观引发了众多同行的围攻。《财富》杂志说:“默多克的通俗小报骇人听闻地描绘了这样一个世界:魔鬼式的罪犯劫掠妇女和儿童,邪恶的移民威胁本地人,大多数的政府事务太乏味而不屑一顾。”《纽约时报》曾经的执行主编阿贝·罗森塔尔声称,默多克是个“坏分子,专门报道下流、丑恶和暴力的新闻”。
  但是默多克却认为自己始终被误解,批评者对“小报”这个词的理解既不全面也不准确。他认为这个词意味着迅捷、犀利、高效和人性化,是最能打动人、最有冲击力、最具娱乐效果的新闻。英国和澳大利亚的小报就是在解除对新闻控制后才诞生的。
  媒体与权力
  “这很奇怪,政府首脑从唐宁街10号前门进入,可是你为什么从后门进?”
  在英国议会听证会上,默多克和历任首相过于亲密的关系受到质询。默多克的回答是“我只是照吩咐做”,卡梅伦和布朗都曾这样要求过。
  默多克恐怕是与权力最近的媒体商人,他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他是澳大利亚商界大亨和报业巨头的儿子,从小就陪同父亲与澳大利亚总理吃饭。在英国,从撒切尔夫人到卡梅伦,历任首相都是他的好友,其中关系最紧密的是托尼·布莱尔。他见过自杜鲁门之后的所有美国总统。他还在中国接受过朱镕基总理的接见,他旗下的哈珀—科林斯出版公司出版了邓榕的回忆录——《我的父亲邓小平》。默多克还曾受邀在中央党校发表演讲,题为《文化产业的价值》。
  默多克从小耳濡目染,深谙处世之道。他相信,如果不是权势人物的周密部署,任何事情都不会凭空发生。在谈生意的时候,他往往很快就会把话题引向政治。这不仅因为他对政界的尔虞我诈感兴趣,也是因为这就是做生意的基础。在他看来,政界的关系和你的资产负债表一样重要。
  在澳大利亚,他首先支持左翼的爱德华·高夫·惠特拉姆(Edward Gough Whitlam),此人在1972年当选为澳大利亚总理。
  1979年英国大选,《太阳报》在头版号召人们投票给撒切尔夫人的保守党,默多克从此成为唐宁街10号的常客。此后30多年,不管唐宁街10号的主人如何轮换,默多克始终都是那里的座上宾。
  默多克买下《纽约邮报》的第一年,他就让纽约的政治版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经过筹划,默多克决心用《纽约邮报》把自己的支持者推上政治宝座。他知道,谁当选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纽约邮报》发挥影响力。在同纽约市长的每个候选人面谈后,默多克选择了最需要他的爱德·科奇。
  爱德·科奇是来自格林威治的一位众议员,满腹牢骚、喜欢抱怨的科奇并没有太高的呼声,《纽约邮报》还是完全成了科奇一个人竞选的推动引擎。报纸热情洋溢地称赞他的重要性、魅力和不可替代性,把他包装成最有领导魅力的政治家。30年后,当年负责在《纽约邮报》撰写政治文章的记者乔伊斯·珀尼克回忆说:“我的稿子默多克倒是一个字都没有改动,但是我的文章和其他稿件相比并不重要,整个版面上都是爱德·科奇的大幅照片和他的个人传奇,报纸上每天都是关于爱德·科奇的溢美之词。”
  爱德·科奇在1977年当选纽约市长,这使来纽约才几年的默多克一夜间成为最有影响力的人。爱德·科奇不仅成为默多克的政治盟友,也是他的商业伙伴和好友。
  在政府公关方面,默多克是一个奇才,他就是新闻集团的政府公关专家。美国共和党著名的民意调查专家和顾问弗兰克·伦兹(Frank Luntz)担任过新闻集团的顾问,也曾陪同默多克访问过华盛顿,他这样评价默多克:“他在华盛顿待了几天,一下子就感觉精力充沛了。他过得很自在,他认识每个大人物,这些人也都想和他面谈。”
  《一个人的帝国》的作者迈克尔·沃尔夫总结了默多克的政治经济学:“除非你拥有政治影响力,否则做什么都很难成功。与其绞尽脑汁想打通一个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集团,不如从一个新兴利益团体那里找到一把保护伞,因为既得利益集团很少会把机会让给外来客。和那些功成名就的既得利益集团相比,一心渴望往上爬的年轻人也会更加需要你。如果你能帮助那些政治新星平步青云,那么你的权力和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大。笑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政治新星。总体而言,保守派的政客对你做生意会更加有利一些,但是,和什么都不亏待你的派别相比,欠你人情的政治派别对你更有利。”
  其中最核心的方法论,就是投资政治新星,因为他们不仅迫切需要媒体支持,而且会在未来给予回报。
  托尼·布莱尔的新闻秘书在日记中披露,他向布莱尔介绍接近默多克的艺术,可以让步多少,可以保留多少。在布莱尔保全自己的候选人资格和在工党彰显自己的政治倾向过程中,是相当艰难而屈辱的一段记忆。在坎贝尔的日记中,默多克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你要低三下四地向他求情,而且只有当你给予他的比他给你的更多,他才会让步。澳大利亚总理保尔·基廷曾对布莱尔说:“默多克是个很难搞定的大恶棍,你对付他可得想个好办法。”
  默多克从政治投机中获得了可观的回报:他的并购和扩张可以绕开管制,游说政府制定更有利于新闻集团的政策,保障“自由贸易”继续畅通无阻。
  默多克认为这种交易很正常,他曾轻描淡写地告诉记者:“政客想推行他们的政策,而他们想利用我们的报纸,或其他人的报纸。没有哪个政客不希望他们的脸出现在电视上。他们更感兴趣他们的故事,他们在公共医疗卫生服务或是铁路运输、学校等方面的贡献。至于报纸的社论讲了些什么,他们可一点也不关心。”
  价值观
  2004年,默多克在《纽约时报》上看到了劳伦斯·洛克菲勒的讣告。然后他迅速花了4400万美元,买下了这套属于洛克菲勒家族的豪宅。素以记录纽约豪华住所闻名的《纽约观察家》也叹为观止,把它描述为“无与伦比的宫殿式公寓”。
  默多克一向不热衷浮华生活,但这一次仿佛是在宣布:忘了洛克菲勒家族吧。也许1985年加入美国籍的默多克,才是美国价值观的代言人。
  默多克曾经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社会模式可与讲英语的国家发展起来的模式相媲美。……(这种模式)由普选、有限政府、法治、私有财产、自由市场等要素组成。”
  这被视为最能代表他政治观念的言论。上世纪80年代,同样笃信上述信条的撒切尔夫人和美国总统里根推行新自由主义政策,对传媒尤其是电视解除管制。而默多克正是借此完成了全球化的布局,建立了媒体帝国的格局。
  捍卫自由市场,支持以色列,倡导以美国为主的领导权,这些复杂的观点成为默多克的信仰,也是早期的新保守主义的信条。
  默多克相信全球化就是美国化,是美国梦的有力推销者,他认为这是无可置疑的。他坚信美国化会给世界带来富裕和安宁的生活,虽然会牺牲文化的多样性,但这个代价是值得的。他是信息自由流通的坚定的支持者,他希望通过信息的自由流通,冲破集权国家的信息封锁,带给人们一个自由民主的新世界。他认为,应该把以往由政府和教会实施的新闻检查制度,交给市场来操盘。然而,这种“信息自由”的前提则是商业利益。
  《星期日泰晤士报》刊登伪造的《希特勒日记》,成为新闻史上最富争议的事件之一。报纸印刷前,默多克已经知道了这份日记靠不住,但他还是一意孤行,并说了句在新闻界至今仍被奉为经典的话:“去他混蛋达克爵士,给我印刷!”(达克爵士是英国研究希特勒最权威的历史学家)。
  在以客观真实为己任的媒体人看来,默多克的做法难以解释、自毁声誉。而默多克则认为,这在肤浅、随性、匆忙行事的媒体行业中,只不过是常见的荒唐骗局之一。既然如此,何必大惊小怪。
  新闻专业主义成为默多克最大的敌人。他们认为,新闻媒体首先是社会公共机构,其公司属性乃是公共服务的补充,如同“政教分开”,编辑部的运作必须与广告经营分开。
  美国传播学者卡罗尔(Carol Reuss)对默多克的消费主义媒体做了严厉批评。他总结说:小报新闻、脱口秀以及其他形式的娱乐化新闻是以牺牲信息传播为代价来提供娱乐的,最终伤害了公众利益,从而对民主化进程造成了消极影响。娱乐化节目还常常倾向于将复杂严峻的问题简单化,将人生或社会场景简化为善良与邪恶、正确与错误、你的观点与我的观点等二元对立的简单模式,互相对峙,而这种对抗性话题又常常是关乎个人的精神创伤、生活麻烦和个人成就等私人性话题,传媒对重要社会问题要么伪作不知,要么做出貌似严肃真诚实际上是随意虚伪的解释。
  对很多记者而言,与默多克对着干已经成为职场生涯的主要动力。《纽约时报》的发行人小阿瑟·苏兹贝格说,听默多克在鸡尾酒会上讲笑话真是一个记者这辈子最悲哀的事了。但默多克对此始终不屑一顾。他曾说起早年参观《华尔街日报》的感受:“那里编辑程序太多,每篇文章都需要经过5道审查才能过关,而且最后印刷前,还要送到普林斯顿,那里有150个人做最后的审查……而我却在想:‘天哪,每天《华尔街日报》能准时出版真是个奇迹啊!’”
  在默多克看来,记者与生俱来的倾向就是软弱无能、放纵,即便给了他们机会,也只会浪费他的钱。他认为,最能证明记者软弱无能的证据就在于,如果他们有所成就,那么现在就不会给他打工。而《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的致命缺陷,就是这些报纸的记者内心深处关注的就是得到尊重,而非考虑读者和老板的需求。
  2007年,默多克投入巨资收购他所不屑的道·琼斯和《华尔街日报》。价格高达每股60美元,高出当时市场价近1倍。这个举动无论投资银行还是他的对手,都感到不解。迈克尔·沃尔夫对默多克做了9个月的访谈,试图搞清楚这次并购背后的真正动因。他最后说:“在很大程度上而言,也可以说是出于一种改善形象的动机。原先,世人对默多克的看法都是他偏执、好斗、粗鄙、凶悍、粗心,而他希望世人认为他变得更高雅、更大度而且更细腻。因此,他在寻找收购更好的公司。”
  那么在买下《华尔街日报》的时候,默多克是否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建立在全球化、消费主义与权力圈子基础上的媒体帝国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危机?他是否希望有一股力量能够平衡肆意妄为的资本、自由市场与消费主义?
  4年之后,默多克所信奉的“终极市场”落入了自身的陷阱。他希望满足消费者的欲望,但最终却给他们带来了伤害。■
谁在窃听英国人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7月29日11:53  三联生活周刊
《世界新闻报》总编辑安迪·库尔森

私家侦探格伦·穆凯尔

新闻国际集团首席执行官丽贝卡·布鲁克斯

7月8日,英国首相卡梅伦承诺彻查《世界新闻报》电话窃密和警察接受该报贿赂事件

  “写米莉·道勒那篇稿子的时候,我发送了一封电子邮件给编辑,告诉他,我认为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力量的稿子。”尽管如此,英国《卫报》记者尼克·戴维斯也全然没有料到自己在7月4日发表的这篇报道会引发怎样的轩然大波。从2006年皇室窃听案始,戴维斯和《卫报》就盯上了新闻集团。在过去5年里,他们发表了数百篇关于新闻国际集团旗下报纸窃听私人电话的报道。一次次,“揭秘”激起的浪花很快被其他头条所淹没。但现在,一切都变了。“简直难以置信,首相卡梅伦与默多克曾经多么亲近,同意收购天空电视台,还为库尔森辩护,现在却突然转变了立场。”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戴维斯说。
  记者◎徐菁菁
  暗流
  2005年5月的一天,《世界新闻报》报道说威廉王子的膝盖肌腱受了伤。这则小道消息对于习惯了权贵明星丑闻隐私的读者来说平淡无奇,却悄悄引发了英国皇室的注意:威廉受伤一事的知晓范围非常小,《世界新闻报》的消息来源令人生疑。警方随即按照皇室要求开始秘密调查。
  次年4月,新闻国际集团旗下的另一家《太阳报》刊登了哈里王子流连脱衣舞夜总会的爆炸性新闻,令人惊讶的是,《世界新闻报》在跟踪报道中居然还原了威廉王子嘲笑哈里的电话。
  在伦敦以南萨里郡的萨顿区,由足球运动员改做私家侦探的格伦·穆凯尔被揪了出来。警方从穆凯尔家中搜出长达1.1万页的记录,确认了他曾窃听查尔斯王储的通讯秘书和副官,以及威廉和哈里王子私人秘书的电话,次数高达609次。同时,王储查尔斯和康沃尔公爵夫人卡米拉的语音信箱也被入侵了。而穆凯尔的雇主,正是《世界新闻报》皇室新闻编辑克利夫·古德曼。根据新闻国际曝光的邮件,古德曼还向当时的总编辑安迪·库尔森那里申请了一笔1000英镑的资金,从皇室卫队官员格林·布克那儿购买了他盗窃得来的电话通讯录。而库尔森则一口咬定这些事件只是古德曼的个人行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场皇室窃听事件不过是《世界新闻报》的一段小插曲。早在新闻国际集团首席执行官丽贝卡·布鲁克斯在该报主政时,他们的记者就可以假扮中东酋长套出苏菲王妃对王室和内阁成员的不恭评价;乔装成买情书的瑞士银行家,引戴安娜王妃的情人上钩;收买妓女,偷拍她和BBC名主持戴伊顿的鬼混。
  报业和私人侦探的交易更不是什么秘密。2003年,英国信息委员办公室正致力于打击非法的私人信息交易活动。他们逐渐把目标锁定为汉普郡私家侦探斯蒂夫·维塔摩尔。他常雇用一些人致电政府机构或者各大企业,套取相关人士的电话号码,然后窃取这些号码的通联内容细节。在对维塔摩尔办公室的突击检查中,信息委员办公室发现,在2001到2003年期间,305名记者——不只是《世界新闻报》记者——多年来一直涉嫌对潜在报道目标进行电话窃听。
  这桩皇室窃听案最后以古德曼和穆凯尔分别被判处4个月和6个月监禁,库尔森引咎辞职告终。英国的各大报刊对这些电话窃听事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沉默。似乎只有《卫报》在追问:穆凯尔那1.1万页的记录里到底还有些什么?
  警方没有公开穆凯尔的记录和窃听对象名单,绝大多数受害者都蒙在鼓里。在此后3年多里,警方和英国报刊投诉委员会不动声色地继续调查,议会举行了两次质询。通过这些,人们知道的仅仅是:演员休·格兰特、史蒂夫·科根、模特艾丽·麦弗森、足球明星约翰·特里的名字都在那份名单上。
  2009年7月,《卫报》发布了戴维斯的报道,称默多克已经花费100万英镑平息了三起案子。其中,他支付给英足总首席执行官戈登·泰勒70万英镑,促其签署封口协议,不再谈论有关他的窃听案件。这篇报道的另一个重要之处在于,《卫报》称,根据该报在苏格兰场能够直接接触到窃听案件证据的可靠消息来源,新闻国际的记者在系统地利用私人侦探非法侵入数千部手机,并将获得的资料以匿名消息源的方式用在报道中。而此前,新闻国际的高级执行官曾一直宣称,古德曼是唯一采取这种做法的人,《世界新闻报》和新闻国际的管理层对此一无所知。
  “新闻集团窃听手机事件的全貌依然模糊不清。”戴维斯当时写道,“这主要是因为城市警察部门颇具争议地不通知那些被窃听的公众人物,检察机构也决定不把新闻集团的高级行政人员送上法庭。苏格兰场似乎也正面临困境:一些高级官员害怕激怒有影响力的传媒而干预了调查。”
  与3年前一样,这次爆料很快不了了之。警方认为,对《世界新闻报》和新闻集团的指控证据不足,决定不再进一步调查。
  但这并没有阻止《卫报》继续深挖下去的决心。2010年,《卫报》报道,一名叫马克斯·克利福德的公共关系顾问从《世界新闻报》获得100万英镑的“封口费”。9月,《纽约时报》的调查称,3位公众人物正计划对伦敦警察厅“不向窃听受害者公布相关信息”的决定提起法律挑战。他们分别是工党下院议员克里斯·布里昂特、作家布伦达·蒙塔格和伦敦警察厅前副助理警察总监布莱恩·帕迪克。报道说,皇家检察署一位检察官认为,警方故意把一些本可能把其他记者送上法庭的证据扣了下来,按而不发。
  舆论压力迫使伦敦警察厅于今年1月正式展开了名为“威廷行动”的调查。已经官至唐宁街10号新闻主管的库尔森也就此辞去公职。4月,因窃听女演员西耶娜·米勒手机一事东窗事发,《世界新闻报》副总编辑伊恩·艾德蒙和首席记者内维尔·瑟贝克被捕。但直到这时,在多数英国人眼里,这依然不过是一场龌龊小报和权贵明星的隐私大战。“对于小报窃听明星和政治人物,英国公众并不感到困扰,这两类人的隐私在他们眼中并没有那么值得尊重。”诺丁汉特伦特大学英国政治和媒介政治专家马修·阿斯顿告诉本刊记者,“最终真正激怒人们的是米莉·道勒的窃听案。”
  风暴
  2002年3月21日,在泰晤士河畔的沃尔顿,13岁的米莉·道勒在放学回家途中失踪。第二天,米莉的照片遍布电视荧屏和报纸杂志,英国警方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地毯式搜索。但由于米莉曾经明确流露离家出走的想法,没人敢断定她是否是被劫持或谋杀。米莉父母坚持给她的手机语音信箱留言,请求她尽快跟家里联系。虽然没有女孩的任何音讯,但令他们惊喜的是,有人在操控语音信箱:在信箱装满后,删除了一些信息。
  一切似乎都表明米莉还活着。在她失踪的一个多月里,警方没有过多考虑谋杀的可能。《世界新闻报》高调悬赏寻找米莉的线索。道勒一家还为此接受了该报的独家专访。“如果米莉走进家门,”米莉的母亲曾说,“我们肯定会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会擦干喜悦的泪水,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而,6个月后,米莉的尸体被发现了。
  《卫报》在调查中发现的文件显示,米莉失踪后,《世界新闻报》很快雇用汉普郡私家侦探维塔摩尔,调查米莉家的家庭住址,以及沃尔顿地区所有姓“道勒”的家庭的非注册电话。维塔摩尔通过选民注册信息合法获得了3个地址,通过自己的助手约翰·甘宁从英国电信公司的机密记录中非法搞到了两个电话号码,并最终从中圈定了米莉一家。
  接下来的活转到了穆凯尔手里,他着手对女孩的语音信箱进行窃听。根据苏格兰场掌握的证据:“当米莉的朋友和家人拨打她的电话,哀求她和他们联系时,《世界新闻报》收听并记录下了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而当手机存储已满时,他们私自删除了女孩失踪头几天收到的信息。一位熟知警方调查工作的高级信息源说:“在诱拐谋杀案中,一些犯罪嫌疑人会向受害者手机发送信息,要求他们联系自己等等,这是他们隐藏罪行的手段之一。任何损坏这些证据的人都会严重干涉警方的调查进程。”
  更为讽刺的是,《世界新闻报》并没有耗费多大工夫掩盖自己的行为。他们在当年的4月14日曾刊登消息称,一个女孩假冒米莉·道勒在一家招聘中介找工作。“这个骗子甚至向中介提供了米莉的真实电话号码。”《世界新闻报》信手写到:“当有一份工作机会出现后,中介使用了这个号码联系她,并给她的语音信箱留言……这发生在米莉失踪6天以后。”该报甚至就此事向萨里郡警方报警。这一度让警方怀疑警探和米莉父母的电话已经被监听。“我们安排了固定电话。”一位参与最初调查的人员说,“我们不再信任自己的手机。”但他们没有调查《世界新闻报》,一来那时的主要任务依然是找到米莉,二来“那本来就是个肮脏的地狱”。一名调查人员说。
  《卫报》对米莉·道勒事件的报道拨开了窃听案的另一层外壳。英国人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在他们兴致盎然地围观名人隐私时,自己的生活同样可能隔墙有耳。7月5日,警方透露,他们已与2002年两个被学校员工奸杀的女孩的家庭取得联系,今年5月,这两个家庭向警方表示,他们感到家里电话可能遭窃听。有消息称,伦敦地铁爆炸案死难者家属,英军驻伊拉克、阿富汗阵亡士兵家属都在《世界新闻报》的窃听名单上。警方宣布,窃听事件的受害者人数可能超过1.2万人。一时间,人人自危,窃听事件涌动了近10年的暗流终于突变为海啸。
  7月6日,英国议会针对《世界新闻报》的窃听丑闻,召开紧急会议,首相卡梅伦将丑闻形容为“极其恐怖”的无情行为,首次承诺展开独立调查。7日,詹姆斯·默多克宣布关闭《世界新闻报》。短短3天后,《世界新闻报》就以头版的“谢谢,再见”几个字终结了168年的历史。第二天,前《世界新闻报》主编、卡梅伦首相的新闻主管安迪·库尔森被捕。
  谁在撒谎
  现在,人们不再相信新闻集团关于窃听只是记者个人行为的辩词,新闻国际首席执行官丽贝卡·布鲁克斯首先成为众矢之的。《卫报》报料说,2000年,布鲁克斯就任《世界新闻报》主编后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将格雷格·米斯基招至麾下,作为新闻助手,而正是米斯基雇用了穆凯尔。维塔摩尔的活动同样也是在布鲁克斯在位期间。英国信息委员会公布的记录显示,《世界新闻报》总共有23名记者雇用维塔摩尔228次。媒体曝光说,穆凯尔和《世界新闻报》有一份价值10.4988万英镑名为“研究和信息服务”的合同,还从该报额外拿1.23万英镑的现金。
  越来越多曾经在该报工作的记者指认说,使用私人侦探是常规路数,并且公开得到上层的批准。其实,曾在布鲁克斯手下工作的该报前记者肖恩·霍尔去年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就曾说,当时布鲁克斯的副手库尔森曾授意他积极窃听语音信箱。令人震惊的是,7月18日,霍尔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公寓里。警方表示:“死亡原因不明,但不被认为是可疑案件。”虽然霍尔曾有吸毒和酗酒史,但他上周刚接受《纽约时报》的采访,这无疑又让外界平添诸多揣测。
  7月15日布鲁克斯和新闻集团旗下道·琼斯公司首席执行官、曾任新闻国际总裁莱斯·辛顿相继辞职。7月17日,布鲁克斯被英国警方逮捕,成为《世界新闻报》窃听丑闻东窗事发后被拘捕的第10人。批评家们大多认为两位高层的辞职不过是丢车保帅之举。
  7月19日,默多克和儿子詹姆斯·默多克出席英国议会听证会,这是他掌控英国媒体40多年来首度面对议员质询。默多克表示,他本人不会为窃听事件负最终责任,但会追究那些做出违法之事的下属的责任,因为是那些人辜负了他和读者的信任。但窃听风暴已经逐渐波及新闻集团金字塔的顶端:身为新闻集团副首席运营官的詹姆斯·默多克在听证会上说,在2008年公司与英足总首席执行官泰勒签订封口协议时,他只知道2007年入狱的古德曼有窃听勾当,公司之所以出高价了结此事,是担心打不赢官司。7月21日,《世界新闻报》前主编迈勒和前法律事务主管克龙揭露说,詹姆斯·默多克是在看到一封关于窃听问题比他想象得更为严重的电子邮件后,同意向泰勒支付高额赔偿金的,因此,詹姆斯·默多克在议会的证言不实。这封邮件包含通过窃听电话获得的一些材料,收件人是4月被捕的前首席记者内维尔·瑟贝克。英国议会文化、媒体与体育委员会主席约翰·惠廷代尔指出,委员会视这封给“内维尔”的邮件为整个窃听事件调查中最重要的证据之一。
  “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已经失去了阵地。只要问讯还在继续,或者进入罪案审理程序,新闻集团就将一直处在守势中。”英国《泰晤士报》前总编、伦敦城市大学教授乔治·布洛克告诉本刊记者,“这个过程可能将持续两三年时间,默多克的报业已经只是集团的一小部分,而这部分将会变得越来越不重要。”
  2010年,每周发行的《世界新闻报》的平均发行量仍有280万份之多,但它给默多克带来的利润只占整个新闻集团的3%。这或许可以解释,默多克为何如此快速决然地放弃了这份报纸。对于默多克来说,过去半个月本应是里程碑式的美好时光。卡梅伦政府本已准备批准新闻集团以80亿英镑完全控股英国天空电视台。该电视台预计今年运营利润大约10亿英镑,目前新闻集团份额为39.1%。这场大手笔的收购将是默多克在卫星电视行业的最高成就,而交易完成之后,他把事业转交给儿子詹姆斯·默多克所需的一切都将准备就绪。
  现在一切都成为泡影。7月12日,工党领袖埃德·米利班德提议议会次日就敦促默多克放弃收购天空电视台举行非强制性表决。很快,一名政府发言人说,政府“打算支持”工党提议。自由民主党的领袖们当晚联名致信默多克,他们写道,新闻集团英国分支国际新闻公司与窃听丑闻相关的一系列活动“完全不可接受”;它“在(英国)这一国家从此不再受到尊重”;作为母公司总裁,默多克更应集中精力洗刷污点,而不是扩张自己的媒体帝国。在三大党异乎寻常的一致面前,新闻集团立刻宣布放弃全部收购英国天空电视台的计划。如果英国议会继续调查针对詹姆斯的伪证指控,那么新闻集团的继承权问题又将成为一个疑问。对这一切,默多克说:“我只是感到烦恼,我将挺过去,我感到疲劳。”■
他自以为自己在管理这个国家http://www.sina.com.cn  2011年07月29日11:53  三联生活周刊
7月13日,英国首相卡梅伦会见米莉·道勒家人

肖恩·霍尔

  “这个周末,所有的党派都在迅速拉开自己和默多克帝国的关系。突然间,他们都认为是时候做些事情清洁媒体环境了。”英国记者、前布莱尔政府新闻主管副手兰斯·普利斯在评论中写道,“但如果《世界新闻报》或者其他报纸会肆无忌惮地认为自己不可触动,那么所有主要党派就必须首先承认,他们负有部分责任。”
  记者◎徐菁菁
  丑闻浮出水面
  据说,这是一个英国人的典型生活:早上起床打开电视收看天空卫视的新闻,吃早饭时浏览今天的《泰晤士报》,上班路上在地铁车厢里拿起哈伯·考林斯出版的最新小说,下班途中借助《太阳报》的八卦轻松一下,晚上回家再看看福克斯公司出品的连续剧。如果是在早几年,那还能登录互联网,在My Space博客里看看朋友们都在做什么。
  另一个对默多克权力世界的直观描述是:在窃听事件爆发后,一名在议会门前示威抗议的英国人头戴着默多克模样的头套,左右两手各提着一只提线木偶:他们是英国首相卡梅伦和副首相克莱格。
  窃听丑闻令英国的政治领袖们陷入了集体尴尬中。工党议员汤姆·沃森揭发说,当年他曾试图曝光电话窃听丑闻,但时任首相布莱尔让副手戈登·布朗劝服他放弃了该计划。在新闻主管安迪·库尔森因涉嫌贿赂警方,窃听留言信息被捕后,卡梅伦首相召开新闻发布会,为自己当初一意孤行雇佣库尔森而辩护。他的理由是自己对此并不知情。但《卫报》很快驳斥说,他们曾通过卡梅伦的政治顾问告诫首相,库尔森可能存在违法行为。自由民主党前党魁阿什出面作证,他在去年5月将此事转告了唐宁街首相府。而就在两周前,卡梅伦和反对党工党领袖米利班德还双双是默多克伦敦夏季派对的座上宾。
  7月21日,副首相克莱格举行了一场记者会,向媒体专门解释了有关政府与媒体关系的疑问。他强调窃听丑闻的发生虽是悲剧,但“现在我们正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通过它可以切实地清理阴暗的做法和虚伪的关系。这种关系根植于媒体、政治家和警察相互联系的核心”。
  “这个周末,所有的党派都在迅速拉开自己和默多克帝国的关系。突然间,他们都认为是时候做些事情清洁媒体环境了。”英国记者,前布莱尔政府新闻主管副手兰斯·普利斯在评论中写道,“但如果《世界新闻报》或者其他报纸会肆无忌惮地认为自己不可触动,那么所有主要党派就必须首先承认,他们负有部分责任。”
  《太阳报》的胜利
  1979年,英国即将迎来新一届的大选。保守党党魁玛格丽特·撒切尔将挑战工党卡拉汉政府。选前,撒切尔拜访了《太阳报》在波维尔大街的总部。“她接受了一杯威士忌,脱掉了高跟鞋,和我们很投入地谈了好几个小时。”《太阳报》时任主编拉里·兰博曾回忆说,“她给我们大家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此后,兰博数次去撒切尔夫人的住所,谈论她的竞选计划,向她提供关于大众传媒方面的建议。
  兰博知道撒切尔的意图:她的一些顾问认为,在对选民的影响方面,流行报纸要比那些严肃大报大很多。一些人建议她做做《太阳报》和《每日邮报》主编的工作。
  对《太阳报》和它的老板,撒切尔和她那个时代的英国人都不会感到陌生。1968年,默多克带着500万美元资产来到英国,并很快在1969年收购了正在挂牌出售的《世界新闻报》。这位新老板的风格和他的前任大相径庭。默多克告诉从“二战”结束后一直担任主编的萨默菲尔德,他不喜欢那种英国流行的独立编辑作风。“作为老板,最终对报纸的成败负责的就是我一个人。”默多克说,“我大老远从澳大利亚来这里,不是为了不干涉。你要么接受,要么走人!”在默多克的调教下,1969年夏天,《世界新闻报》付给应召女郎莉斯汀·基勒2.3万英镑,购买她和前国防大臣约翰·普罗富莫的桃色绯闻的细节。事实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7年,普罗富莫早已因此引咎辞职。
  这则翻旧账的报道在英国引起轰动,包括红衣主教在内的许多人士批评《世界新闻报》赤裸裸的描写伤风败俗,但默多克毫不在意:“人们可以尽可能对我嗤之以鼻,但我的报纸多卖了15万份。有这个,我别的什么都不在乎。”市场回馈了他。在上世纪60年代伦敦报业普遍萧条的情况下,《世界新闻报》蒸蒸日上。“英国社会的历史帮助了默多克。”英国《泰晤士报》前总编、伦敦城市大学教授乔治·布鲁克告诉本刊记者,“英国经历了长时间的政治和文化自由,在传统上人们习惯了喧闹、好斗、固执己见的新闻。羞辱政治家并不是犯罪。人们反对性行为的不规矩,却又喜欢阅读它们。”
  1969年,默多克还用区区50万英镑的价格买下了奄奄一息的《太阳报》,把它打造成了《世界新闻报》的每日版。在收购一年后,该报的发行量就从80万份升至200万份。默多克决定一干到底。1970年,他推出了令《太阳报》闻名于世的“三版女郎”栏目。几年后,该报的发行量就达到令人吃惊的400万份。1979年的《大英百科全书年鉴》甚至为此专门写道:默多克惯用而高度成功的做法是以软性色情新闻与体育新闻代替硬新闻。
  “这种小报模式在媒体界刮起了一阵旋风。它很对英国人的口味。”迈克尔·沃尔夫在默多克传记《一个人的帝国》中说,“《太阳报》对民众的兴趣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改变了小报本身的地位。在当代英国,小报成了最受欢迎的媒体,它们刊登各种爆炸性新闻,评点政客,影响大众文化。如果你对小报嗤之以鼻,不屑看它的八卦新闻,那么你就像是一位对电视指指点点的老知识分子,或是一位看不惯摇滚乐的六旬老人。《太阳报》的利润在60%到70%之间,是默多克最大的生意,《太阳报》的成功推动了英国社会的变革,也改变了默多克自己,让他了解到自己的雄心有多大。”
  到英国后不久,默多克就结识了伍罗德·怀特,他是英国家喻户晓的电视访谈节目名人,以不断发表反工党的言论著称。怀特交际广泛,经常为想扩大交际圈的银行家、贵族和企业大鳄牵线搭桥。几年后,在怀特的引见和安排,默多克结识了当时还是保守党黑马的撒切尔夫人。
  客观地说,1979年时的卡拉汉工党政府确实难以赢得媒体大亨们的欢心,工人运动的激化已经持续了好几年。1978到1979年冬天,公用事业部门的罢工行为造成大街堆满垃圾,尸体没办法火化和安葬。1978年时,一些人就给兰博提出建议:“除了撒切尔夫人外,别无选择。”
  1979年5月3日选举日这天,《太阳报》用整个头版发表社论,称:“这次选举只有投保守党的票,才是终止混乱的唯一途径。”颇有意味的是,据说默多克让兰博用“这次”代替了最初使用的“今天”这个词,暗示《太阳报》并不会永远支持保守党。
  投票结果印证了《太阳报》的选择。几个月后,在默多克收购《太阳报》10周年的时候,撒切尔首相写信表示了祝贺:“祝贺你们的第一个10年,我相信《太阳报》在今后的岁月里,在帮助我们重建我们国家幸福上,将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撒切尔夫人还恢复了过去英国政治家向帮助过自己的记者与报纸老板们表示感谢的传统,1980年新年兰博被授予了骑士勋章。
  默多克帝国和撒切尔政府的蜜月持续了整个80年代。后者支持私有化、控制货币、削减福利开支、打击工会力量的强硬作风深得默多克赞赏。
  1980年,默多克开始着手收购《泰晤士报》和《星期日泰晤士报》。他遇到最后麻烦是负责报纸接管问题的英国垄断和兼并委员会。根据《1973年公平贸易法案》,所有报纸兼并案件都要提交这一委员会审议通过。如此一来,审议过程势必将超过汤姆逊家族设定的12月31日的投标截止期。默多克于是亲自去贸易产业部,希望避免将案子提交委员会。英国政府的内阁成员为此专门开了一次非常会议讨论此问题。有传言说,撒切尔夫人给默多克亮了绿灯。“她的决定是给默多克一个奖励,因为他的政治支持。”《星期日泰晤士报》时任主编哈里森·埃文斯汀说。而在撒切尔时代的尾声,默多克再次赢得了一个重要机会,他成功整合了英国天空电视台和英国卫星广播公司,成了新的天空广播公司。在英国卫星公司持有英国独立广播管理委员会颁发的执照,其转让本应通过正式审查。但默多克也并没有受到为难。
  1981年,默多克邀请怀特在《泰晤士报》和《世界新闻报》担任专栏作家。怀特的专栏文章大都迎合撒切尔夫人的兴趣,有传言说,撒切尔夫人每天首先要阅读的就是这些专栏文章。但对撒切尔夫人的新闻官伯纳德·英格哈姆来说,怀特是个不折不扣的难缠家伙:“真是让人感到可怕,他自以为自己在管理这个国家,早上8点钟就给撒切尔夫人打电话。”《世界新闻报》也不遗余力地向首相献媚。“默多克会来到我们的办公室,将不支持撒切尔强硬路线的社论逐字进行修改。”总编辑巴里·阿斯克回忆说。《泰晤士报》的总编辑哈罗德·伊万也有同感:“在1981至1982年,他(默多克)有意营造了一种氛围,使爱德华·赫斯和保守党的反叛分子们陷入了凄惨的境地,并且对社会民主党人大加嘲弄。他的手段包括:在编辑会议和电话中不断地讽刺他们,将支持右派的文章注上‘值得一阅’后送给我,亲自修改文章标题,以表示对撒切尔夫人的更大支持——‘你们要一直支持她’——还有,就是通过他的传话筒行政主管吉瑞特·朗来发号施令。”当撒切尔政府坚决要发兵从阿根廷手里夺回马尔维纳斯群岛时,工党指责她是“战争疯子”。默多克的《太阳报》、《世界新闻报》把则她塑造成英雄,指责反对派是“无能”。
  80年代末,撒切尔主义已渡过了鼎盛阶段,国家经济形势令人担忧,保守党在长期执政后为内部政治利益争夺不休。1992年梅杰领衔出战时保守党已没有多少吸引人的政策优势。那是20年来最为焦灼的选举。大选翌日,《太阳报》头条骄傲地宣布:“《太阳报》智慧赢得大选!”民意调查的数据显示:在选前最后一周,《太阳报》对工党进行的闪电战,致使4%的读者转而支持保守党。
  第24位内阁成员
  1995年,工党领袖托尼·布莱尔特意参加了新闻集团远在澳大利亚希曼岛召开的会议,并在会上发表了一篇充满溢美之词的演讲。私下里,时任澳大利亚总理保尔·基廷曾提醒他:“默多克是个很难搞定的恶棍,你对付他可得想个好办法。”
  布莱尔已经拿定了主意。他雇用了《每日镜报》前政治编辑阿拉斯泰尔·坎贝尔担任新闻官。他们洞悉了梅杰对传媒缺乏控制的致命弱点,以至于新闻界要“扔下保守党的政治日程而另起炉灶”。坎贝尔深谙默多克管理风格。“默多克的总编辑们都会按照大老板的旨意办事。”坎贝尔在日记里描述了新闻集团内部开会时的场景,“全场气氛似乎凝固了,所有这些成年的男主编,还有几位女主编,他们都全神贯注地聆听老板说的每个字,生怕弄拧了某个词的意思就会影响自己的前途。”和默多克打交道也并不容易:“我想让他袒露一些想法,他的眼中会闪过几丝冷光,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但是什么都不会向你透露。”
  坎贝尔在自己的日记中披露,他如何向布莱尔介绍该怎样一步步接近默多克:“他是个大恶棍,而你搞定他的唯一出路就是确保他认为你也一样是个大恶棍。你可以和他做交易,但永远别说交易已经达成。他在乎的唯一事情就是他的生意,他所尊重的唯一语言就是力量。”
  工党在默多克身上的努力得到了响应。1997年大选期间,其麾下的《太阳报》在头版打出巨大的标题宣布:《太阳报》支持布莱尔!政治学家保罗·怀特利认为,在1997年的大选中,《太阳报》对布莱尔的支持使保守党选票减少了16%,而如果它继续支持保守党,布莱尔的损失将是8%。
  “他的原则性并不强,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所看重的人在意什么无所谓,但他们必须要相信胜者为王的哲学观,要给予未来的赢家必要的空间。换而言之,自由市场机制应该掌握这一切。不过,自由市场必须要让最强者受益。”沃尔夫在《一个人的帝国》中这样评价,“在政府公关方面,默多克是一个奇才。政治斗争的原理也非常简单:在此处施加一些压力,就能在别处得到一些收益。他发现左翼人士比右翼人士更愿意听他的话。”
  在创建天空广播公司后,默多克经营重点已经向电视行业转移。1998年,默多克看上了一家意大利电视网Mediaset,为了说服意大利政府支持他的计划,他甚至成功促使布莱尔给当时的意大利总理普罗迪打电话探口风。英国政府最初对这件事情矢口否认,但默多克承认了自己的做法,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而当布莱尔坚持打响伊拉克战争时,默多克旗下的报纸都或多或少地对布莱尔的政策采取了支持态度。默多克自己也承认,他想几乎所有他旗下的媒体都对这场战争持支持态度。早在2003年10月,英国议会上院议员埃夫伯里勋爵就要求公开时任首相布莱尔和默多克的通话、会面记录,但遭到议会否决。2007年6月,布莱尔递交辞呈。埃夫伯里勋爵终于拿到了有关信息。“默多克在幕后对他所关心的政策施加影响,完全可以从他和布莱尔通话的内容上体现出来。”在看过历史记录后,埃夫伯里勋爵说。根据英国《独立报》的披露,布莱尔曾经在2003年3月20日伊拉克战争爆发前10天与默多克有过3次通话,默多克在通话中承诺会全力支持布莱尔。之后,默多克旗下的《太阳报》开始以社论形式抨击反对发动伊战的法国前总统希拉克。伊战爆发当天,《太阳报》发表社论称:“萨达姆的时间已经用完了,清算时刻已迫在眉睫。托尼·布莱尔和布什的勇气和韧性将得到最终检验。”
  不只是在伊拉克战争问题上,记录显示,在震惊英国的凯利博士死亡调查公布前、欧盟宪法表决投票前、布莱尔宣布自己不再参选首相前等关键时间点上,布莱尔都曾给默多克打电话。英国记者、前布莱尔政府新闻主管副手兰斯·普利斯干脆把默多克称作内阁的第24位成员:“唐宁街10号不会在得到戈登·布朗、约翰·普雷斯科特(前副首相)和鲁伯特·默多克这3个人的意见前做出任何重大决定。”
  “从没有人能够像默多克这样弄权于股掌。”伦敦大学名誉教授埃瓦尔·加贝告诉本刊记者,“他的垄断如此罕见。默多克控制了英国报纸发行总量的40%,他还有天空电视台股份,以及商业广播台。”
  并不只有首相需要默多克。在邻近议会的米尔班克街四号,诸多电视台和广播电台都设有直播室。那些想把自己的政见公之于众的议员们需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何处才是更为重要的舞台?显然,在米尔班克街比在下议院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关注。对于那些极少有机会在议会前台畅所欲言,又经常想将自己的不同见解阐述给公众的少壮派后座议员而言,尤其如此。
  连警察也需要他。本月,新闻国际在向警方提供的电子邮件记录显示,警察部门内部存在出售消息的丑闻。《世界新闻报》曾爆料动作明星德诺姆·埃利奥特的女儿成为妓女的消息,这正是他们以500英镑从警方购得的内幕。埃利奥特的女儿因此在2003年自杀。2006年皇室被窃听后,反恐警察厅一名前高级调查人员指出,伦敦警察与《世界新闻报》存在一种共生关系。他们经常会把一些关注度高的案件内幕爆料给该报,以换取该报在版面上宣传他们的工作突出。
  游戏结束?
  对于2007年的卡梅伦来说,游戏规则已经非常明了。2007年6月1日,英国各大媒体在显著位置报道了卡梅伦雇佣《世界新闻报》库尔森为保守党传媒顾问的消息。而就在5个月前,库尔森刚刚因为《世界新闻报》皇室窃听案辞去了该报主编的职务。这是一次颇具争议的任命。即使在保守党内部,也有一些议员感到卡梅伦的决定过于仓促。“安迪·库尔森并不知情手下记者的行为,我对此感到满意。”任命库尔森后不久,卡梅伦这样回应质疑,“况且他已承担了责任。”
  库尔森的背景全然不同于那些毕业于伊顿公学和牛津剑桥的保守党政治精英们。1986年,18岁的库尔森就离开了学校。两年后,他加入《太阳报》担任娱乐记者,8年后,开始执掌该报颇具影响力的娱乐八卦专栏《怪诞》,并着手建立了新闻国际第一个实现盈利的网站。2003年,35岁的库尔森就成为《世界新闻报》总编辑。在2007年辞职以前,库尔森的所有职业生涯几乎都是在新闻国际度过的,他将它视作自己的“精神家园”。“在这个国家,小报为人们所做的比其他任何报纸都要多。”2005年,在一次访问中,库尔森如是评价自己的工作。
  “卡梅伦需要一个新闻官,而库尔森需要一份工作。他辞去《世界新闻报》总编的职务是新闻国际放出的烟幕弹,而卡梅伦的雇用则卖了默多克一个人情。”英国利物浦大学高级讲师,《媒体、经济与民主:英国报刊与电视政治》一书作者尼尔·加文告诉本刊记者,“库尔森不仅为卡梅伦打开了进入权力媒介组织的隐秘通道,同时是深刻了解英国媒体运作的专家。这是一桩一拍即合的买卖。”
  在丑闻爆发前,这桩买卖对卡梅伦来说都极为合算。在竞选中,默多克旗下的报纸的评论家多次对布朗政府提出批评,说他“丑态百出”,“对阿富汗战争不大热心”。而库尔森则成功削弱了卡梅伦和保守党身上过分的精英气派和陈腐气息,在报纸上和电视镜头前打造年轻活力的亲民形象,并且说服保守党中的强硬派人物讨论选民关心的移民、法律和秩序问题。
  在上台执政一年多的时间里,卡梅伦与默多克及其儿子詹姆斯、布鲁克斯等人一共进行了多达26次会面。每次,老默多克进入唐宁街10号都走后门。当然,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次窃听丑闻后,默多克不再会是首相府的常客。“默多克的符咒已经被打碎。”苏克萨斯大学教授蒂姆·巴尔说,“政治家们不会再在决策关头给他打电话,也不会跑大半个地球的路向他献媚。但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忽视所有报纸,他们依然需要媒体传播他们的信息。”
  现在,默多克的权力神话似乎失去了它的可复制性。“许多人认为,1992年的大选是默多克影响力的顶峰。《太阳报》对工党发起了凌厉的攻势,保守党以微弱优势获胜,这是人们预先没有料到的。”《泰晤士报》前总编、伦敦城市大学教授乔治·布洛克说,“但是在过去15年到20年的时间里,那些人气小报的发行量已经开始萎缩,它们的影响力已经不比从前。同样重要的是,新闻媒体的种类在膨胀,受众在不断地分化。这意味着,即使一家公司占有了许多媒体资源,它们的影响力依然在淡化。■




作者: admin    时间: 2011-8-3 09:34
http://news.sina.com.cn/w/sd/2011-07-29/115322899840_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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