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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空心的新闻学和理想无处安放的我们 [打印本页]
作者: 刘海明 时间: 4 天前
标题: 空心的新闻学和理想无处安放的我们
摘要:“学新闻的多数不做新闻,做新闻的多数没学过新闻,教新闻的多没有做过新闻,研究新闻的多对新闻无感,写新闻的写的多不是真正的新闻。”“新闻”在我们学生的体验里已经成了新闻与传播考试、新闻与传播工作、新闻理想三个割裂开的子集,各自承载着期待、焦虑、失落和麻木,在这个社会中摇摆。听听作为“局内人”的沈昕同学对这个问题的深度思考,期待评论区的碰撞交流!
沈昕|文
近期,《新闻女王》第二季再度引起热议,抛开它的爽文叙事逻辑,不少网友都在为其刻画的新闻理想和用真相反击资本的壮举而激动兴奋。第一季播出时,我还是一名新闻学新生,看到主角们为追求真相而深入火场时会产生强烈的向往之情。现在,经历了课程学习、实习实践的我仍为其感动,但又多了份迷茫——剧情和现实好像真的不一样。当我看到《新闻女王》开场的经典语录:“笔可焚而良心不可夺,身可杀而事实不可改”时,竟有些愕然。其实,我们离真正的新闻越来越远了。
“学新闻的多数不做新闻,做新闻的多数没学过新闻,教新闻的多没有做过新闻,研究新闻的多对新闻无感,写新闻的写的多不是真正的新闻。”有新闻学者曾指出令人担忧的新闻学专业发展趋势——空心化。我也关注并切身感受到了这一问题,还有近年来网络上流行着“新闻学魅力时刻”“张雪峰持续上分”这些极具嘲讽的话语。每当媒体报道出现违背了新闻专业的行为时,“学新闻学的”评论就开始刷屏。甚至我们新闻专业的学生也会以这种方式自嘲。但实则现在媒体的编辑,记者很多都不是新闻学专业出身,而新闻学专业的学生则去了大厂、体制内等等远离新闻业的岗位。这到底是为什么?作为新闻学专业的“局内人”,我想谈谈自己的感受与想法。
为什么学新闻的多数不做新闻了?我认为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报考专业时本身就对新闻兴趣不高,但对其他专业也没有特别的执念,且新闻专业相对来说考公,就业岗位还算比较多,因此毕业后不做新闻,也并不奇怪。而另一种,则是因为“新闻理想”而报考新闻专业,怀着“我一定要做一个关注社会边缘群体、勇于发声、创造出互联网理性与温情讨论”的期待,却最终被磨灭了激情,带着疲惫失落地远离了新闻行业。
这种失落,首先来自于课程体系的错位。大一上学期,我怀揣着一腔热血转专业到新闻学,我以为我会离“新闻理想”更近了。但当我真正坐在新闻学的课堂里,听着许多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死记硬背期末考试的知识点时,才发觉这不是我期待的新闻学。大二时,逐渐多了一些专业实践课,我们什么都要学,深度报道学一点,视频剪辑学一点,新闻摄影学一点,数据挖掘学一点,在为一个个小组作业焦头烂额后,感觉“什么都学了,又什么都没学透”,没有专业学习带来的满足感和身份认同感。
这种失落,也来自于从象牙塔到现实实践的矛盾与割裂。在专业课堂上,我们会学习新闻伦理、掌握新闻报道的基础要求。老师们反复强调新闻的客观性、真实性。可真正进入媒体实习后,我们反而成了最困惑或“不懂得规则”的一群人——课堂PPT上被当作反面案例的标题党,AI文案在流量场上却成了财富密码。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变成断章取义,制造对立。部分地方媒体是无底线,博流量的;部分权威媒体是谨小慎微,公众关心的话题不发的。“在课堂上学不到,在实践中应该可以走入真正的新闻了。”抱着这种期待,在实习中一遍遍地剪辑着无聊的短视频,看着清一色的“痛心!XXX离世”,给自己深思熟虑的选题送葬。这样巨大的落差,让我们真的很想逃离。而社会又告诉我们“你们是行业的未来”。什么是未来?我们真的能称自己为“新闻人”吗?还是只不过是个旁观者,无所寄托,无所适从,甚至无法再共情?
这种失落,还来自于部分新闻学者的沉浸式“知识内循环”。网络上有一个很有趣的段子:“然而吊诡的是,我从你的个体表征中窥见一种后现代式的身份流动性,却又难以解构其滥觞所在,或许是你的这种化后设为先验式的脱域,导致了我的经验视景与相像集合的矛盾。这就是“新传黑话”,看似充满AI味道,并无逻辑和意义的词语实则是由新传学界的权威“大佬”们所制造出来的。
眼下能做的选题其实很多,比如在AI时代重溯新闻价值,研究当前新闻从业者的工作内容,但不少研究者们泡在一堆词句和所谓理论里出不来了,又不大懂新闻实务,不会分析现实传播中的很多具体问题,不能对新出现的各种传播现象给予理论上的解惑。他们沉醉于知识的孤芳自赏,与热气腾腾的传媒实践的联系并不紧密,甚至失去了介入生动实践的能力。而学生若每天阅读的都是这样的“前沿研究”,又怎会对新闻学研究产生兴趣并为新闻学科提供更多创新?
很明显,“新闻”在我们学生的体验里已经成了新闻与传播考试、新闻与传播工作、新闻理想三个割裂开的子集,各自承载着期待、焦虑、失落和麻木,在这个社会中摇摆。
有人说新闻学的空心化是因为新闻理想的淡化,新闻从业者越来越没有理想了。但我认为新闻理想是一直存在的,“成也理想,败也理想,而理想不败”这句话能够更好地回答。我相信每一个新闻学子,新闻从业者都有着内心的“新闻理想”,我们因此选择执笔,扛起镜头,发起追问;也因为不愿破坏、背弃它而选择回避和远离。最终“新闻理想”成为了一种悬浮的主义,一种埋藏在心里的火炬,却没有了足以点亮的热情,一个黄金时代的回响。
这并不仅是我个人以及身边新闻学子的感受,新闻学的空心化不是被人发现出来或营造出来的,而是受社会结构的影响而切实存在的问题。
我们听到过许多“空心化”,比如“空心化青年”“社交空心化”“乡村空心化”。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指出,我们的社会正经历从规训社会向功绩社会的转型。在教育体系中,学校指定的评价标准需要将个人努力进行量化,比如绩点、科研成果、志愿时长,而做新闻需要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去投入,需要倾入自己的思考和共情;在新闻业中,流量社会要求的是快速、吸睛,而真相的追寻和事实的核查需要足够专业的能力和冷静的叩问;在新闻研究中,学者们被要求“非升即走”。而真正的研究是需要坐冷板凳的,有些纵向定性研究甚至会持续二十年,这也许就导致了“新传黑话”的出现,时间只允许他们进行词语表达上的“创新”。另一方面,在巨大的课题压力下,一些老师便忽视了课程教育的更新,数十年如一日的PPT,画质模糊不清的古早视频案例,这些都十分常见。如此,一层一层形成了闭环。
而对于非新闻学专业的新闻读者来说,在社会加速的压力下,也有一种非常值得深思的现象。我曾问过我的一些长辈或朋友,发现他们也都很痛恨流量为王的风气,批判新闻工作者沦为了标题党。但当我问他们会不会经常阅读南方周末、正面连接、冰点周刊、三联等产出的深度报道时,他们的回答却也是否定的。他们渴望有用的信息,深度的思考,但他们却没有时间沉浸其中。
空心的新闻学和失落的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我想,我们不应该太过于“沉溺”,不管是沉溺在流量与热度带来的利益中,还是技术话语造词带来的高产出率。黄金时代并不具有天然的本质属性,新闻人对“最好的时期”的刻画,常常都是将“当时”和“现在”对举,我们不必过于沉溺在过去与现在的“断裂”上。我们能做的,是再对社会事件多一点热情,对新闻报道多一份核查,与所在的社会多一点深度互动。就像战地记者克里斯•洪德罗斯生前所说:“如果这些影像不能让世界变得更好,至少它证明了我们曾努力阻止它变坏。”
来源:吐槽青年博士
编辑:何璇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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